第96節(jié)
周昭國使臣從外七門廣安門進(jìn)入,列隊車馬慢慢行駛著。 中間一人矚目,那是位發(fā)須皆白的老人,頭戴灰白方巾,穿著搓洗破舊的衣衫,布鞋,一身儒士風(fēng)雅與正氣。 他面容神情從容不迫,即使身邊有刀槍毫不留情的指著,也毫無懼色。 周圍百姓看的義憤填膺。 “徐衡乃是我蔚朝大家,他周昭國憑什么用木倉指著他!” “周昭國將徐衡送回來,為的就是換回傅倖,雖說不應(yīng)該放傅倖回周昭,但與徐衡相比,他就顯得無足輕重了?!?/br> “說的是啊。” 徐衡雖未被綁束,手上也未戴鐐銬,但他在周昭國的隊伍中卻如同犯人般被押解,尤其身后被槍尖指著,一旦走慢,可能立即被刺穿背部。 蔚朝百姓在兩側(cè)隨著隊伍奔走,嘴里叫罵著周昭國使臣和士兵,并嘴中呼喚著徐衡的名字。 “徐衡大家竟然沒死,難道他之前一直在周昭國內(nèi)被扣押著?”白桓初喃喃道:“怪不得一點消息都沒有傳出來?!?/br> 下方為徐衡大家的歸來而熱鬧著,他看了幾眼便不再看,轉(zhuǎn)頭對戚司安道:“聽說你與蔣大人最近想懲治王灃,可是卻都被二皇子給擋了下來?” 戚司安點點頭。 白桓初納悶道:“王灃沒官職又不學(xué)無術(shù),他父親也只是個幾品官而已,二皇子因何這般保他?” “這也正是本王想不明白的地方?!逼菟景驳?。 暫且不管他,徐衡進(jìn)京是大事,當(dāng)天晚上,盛佑帝便召了周昭國使臣進(jìn)宮,第二日,雖圣旨未下,但看守傅倖的人已經(jīng)撤離。 褚空澤回來的時候便直接去了褚空寧院里,“大哥,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果真要放傅倖回周昭?” 褚空寧點頭:“是有此意?!?/br> “周昭國大張旗鼓的將徐衡送進(jìn)京城,為的就是讓百姓們瞧見,徐衡有威望,陛下若是不將徐衡好端端的換回來,恐怕那幫子文人第一個要鬧事。” 褚空澤蹙眉,來回走動。 褚空寧問道:“珍珠兒呢?她有什么想法?” “她沒什么想法,聽下人說,每日在院子內(nèi)整理數(shù)學(xué),現(xiàn)在太學(xué)三舍,外舍內(nèi)舍與上舍,只外舍開始學(xué)習(xí)數(shù)學(xué),正在接觸化學(xué),估計明年化學(xué)也會被列入太學(xué)的課程里,數(shù)學(xué)要盡早編冊出來……” 說到這里,褚空澤笑道:“先前為垂髫小兒著的數(shù)學(xué)小冊如今已流傳甚廣,珍珠兒說數(shù)學(xué)還是要從小抓起,待現(xiàn)階段的書著完后,便要著手著小兒數(shù)學(xué)?!?/br> 褚空寧笑道:“她有事情忙便好,省得煩惱其他。” 徐衡換傅倖的事情,褚尋真確實不怎么在意,但也在聽著消息。 盛佑帝未做下決定前,京城匯聚各儒派文人,徐衡既是大家,當(dāng)是他們這一派的領(lǐng)頭者,儒學(xué)一派的文老與周老也從所在的州府趕來,都在為徐衡奔走。 一時間,酒樓等處熱鬧非凡,報墻每天貼滿文章,就連報紙也在接連印刷。 蔣勝雪和褚尋真道:“儒家學(xué)派的文人在給陛下施加壓力,徐衡必須回來,不然事情且越鬧越大?!?/br> 又過兩日,因周昭國使臣連續(xù)進(jìn)宮的緣故,盛佑帝也終于松口,同意用傅倖換徐衡回來。 當(dāng)天,傅倖便得以從府內(nèi)出來,被周昭國的使臣接回,待三日后,啟程返回。 …………………… “表姐,傅倖今日就要離開京城,回周昭國,他之前犯下的事情難道就一筆勾銷了?”蔣婼蕓悶悶不樂道:“陛下做的決定怎么如此反復(fù)無……唔” “別亂說話?!?/br> 褚尋真將捂住她嘴的手放下,道:“陛下的旨意不容任何人質(zhì)疑,徐衡與傅倖相比,你覺得孰輕孰重?” 蔣婼蕓不情愿的說是徐衡。 “那不就得了,你且看如今的京城,儒家學(xué)派的文人差不多都匯集于此,寧可得罪武人,也不能得罪文人的那張嘴,天天文章說辭不斷,只求徐衡能夠回來,你覺得陛下若再不下決定,事情會怎么樣?” “怎么樣?難不成他們都不怕死的嗎?不怕陛下治罪?” “正所謂死有輕于鴻毛,重于泰山,他們覺得為徐衡而死,便是重于泰山,這便是文人的風(fēng)骨,陛下若再不換回徐衡,接下來便是口誅筆伐了?!?/br> 文人的筆桿子也能把人說死。 蔣婼蕓咂嘴,心有悻悻。 過后道:“表姐,我爹給祖父去信,她已經(jīng)將孩子生下,是個男孩兒?!?/br> 蔣婼蕓嘴中的她,指的是蔣勝霜的繼室,馮氏。 褚尋真道:“既然已經(jīng)生下孩子,該啟程回京了吧?” 蔣婼蕓點頭:“本來早些日子便能回來,但孩子還小,不宜過早動身,現(xiàn)在慢慢的走官路,要耗費些時間?!?/br> 雖然對馮氏略有疏遠(yuǎn),但又添了個弟弟,蔣婼蕓也是高興的,拉著褚尋真的手要出門為弟弟買些禮物。 孩子用的玩具布匹都買了些,回去時,褚尋真望見周昭國的旗幟在廣安門的方向慢慢駛離。 馬車內(nèi),即使桌案上點著瑞獸熱爐,傅倖也身披著大氅,臉色蒼白,略微咳嗽。 周昭國隨行的太醫(yī)收回手,道:“傅大人的身體到底受到了損傷,沒有及時醫(yī)治,即使日后好好休養(yǎng),也要落下病根……老臣只能開些養(yǎng)身體的藥,別的,就有些無能為力了?!?/br> 進(jìn)到馬車?yán)锏氖钩及欀迹瓪怙@在眉間:“他們蔚朝欺人太甚!還有那褚尋真,一切都是因為她,大人才……” 傅倖伸手止住他的話,慢慢道:“褚尋真,瑞親王……我敗是因為她,深受重傷沒有及時治療是因為瑞親王,這兩人,總有一天要好好的算算賬?!?/br> 提到瑞親王,使臣眉目舒展開來,冷哼道:“有徐衡在,瑞親王很快便自顧不暇了?!?/br> 傅倖緩緩的靠在身后的軟墊上,“倒是沒有想到……” 馬車?yán)锇舶察o靜,太醫(yī)大氣不敢喘,為傅倖寫下診病的方子,聽著蔚朝的秘辛,心里感慨,京城確實要亂了。 難得沒事,褚尋真陪在褚老夫人這里,安安靜靜的跟著做針線活,以往做實驗靈活的手,拿著針線卻顯得笨拙的很。 褚老夫人在她旁邊,邊指導(dǎo)著邊樂呵,“錯了,往這邊再來一針,再返回去,這樣縫制結(jié)實。” 褚尋真仔細(xì)盯著,點頭:“祖母,等做完手籠,再讓舀兒她們做個棉墊子棉被,冬日睡暖和。” 舀兒是伺候褚老夫人的大丫鬟,心靈手巧,聞言笑道:“已經(jīng)開始準(zhǔn)備了,小姐,聽說好多村里人都出來給人彈棉花,彈得又松又軟,到時候叫來人,壓些棉被就行?!?/br> 前些日子,到底將彈棉花的彎弓磨盤等弄出,現(xiàn)在許多地方出了不少彈棉郎,專門為一些人家里彈棉花棉絮等。 棉花錘與彎弓等木工,一人背著就行,也是個營生。 正聊著,蔣紅蓉抱著褚瑞年從里間出來,褚老夫人道:“兆年沒醒嗎?” 蔣紅蓉笑道:“還睡著,我進(jìn)去時,只是瑞年醒了,在兆年旁邊自己乖乖的玩手指呢?!?/br> 褚瑞年揉著眼睛,奶聲奶氣的叫了聲祖母。 褚老夫人被叫的心都快化了,叫著乖孫將他抱在懷里。 褚尋真揉揉他的胖臉蛋,“餓嗎?瑞年要不要吃些東西。” 褚瑞年點頭,被她腿上放置的手籠吸引目光,揚著小胳膊伸過去,輕松的便穿過另外一頭,張了張五指,“這什么呀?阿姐?!?/br> “這個叫手籠,冬天暖手用的,兩只手都揣進(jìn)去,就不冷了?!瘪覍ふ嫘Φ?。 褚瑞年晃了晃小手,“好大呀,阿姐,用不了?!?/br> 褚尋真摸摸他長出不少頭發(fā)的腦袋,道:“不是給瑞年用的,這是阿姐做的第一個手籠,不好看,等熟練了,再給瑞年做一個?!?/br> 褚瑞年乖乖的說好。 待不多時,就聽見里間傳來褚兆年的喊聲,將他抱出來,又是通熱鬧。 褚尋真縫制好的手籠,幾日后便被人帶出了府。 陳旌將木盒上交,道:“王爺,這是棲寧縣主的回禮,說是謝謝您送她的禮物,那些算術(shù)古籍她很喜歡?!?/br> 戚司安露出笑容,接過木盒順勢打開,里面放著繡金線的白色手籠,他拿出來試戴在手上,摸了摸,“棉花做的,很柔軟,挑選的顏色也是本王喜歡的,陳旌,你覺得如何?” 我覺得不如何。 陳旌笑道:“縣主縫制的很有特色,上面的花紋……是荷花嗎?” 線腳歪斜,若不是有荷葉襯托,真瞧不出來是什么花。 陳旌違心的夸贊了幾句,過后道:“王爺,徐衡等儒派的人現(xiàn)在還留在京城,目前為止,沒有什么動作?!?/br> 戚司安仔細(xì)的將手籠放好,待木盒小心合上后,臉上神情微冷,點了點頭。 陳旌略微不解道:“徐衡是德高望重的大家,王爺您叫我派人盯著他,是他有何不妥嗎?” “昔日他趕赴塞北,突厥截殺,一隊人馬死盡,徐衡失蹤,如今怎么會出現(xiàn)在周昭國?” “突厥求助周昭國,也許是當(dāng)年他們將徐衡當(dāng)做籌碼送去的。”陳旌道。 “那他怎么沒死?”戚司安轉(zhuǎn)身道,“這么多年,徐衡是怎么在周昭國活下來的?本王不信,周昭國如此好心,留他性命至今。” “王爺是懷疑……” “現(xiàn)在下定論太早,且先盯著他,若無動靜,也許是本王多心了?!?/br> “是。” ………… 五日后,王灃在丹曄寺外身死,被人發(fā)現(xiàn)時,頭部磕在石頭上,流落一地鮮血,臉上殘留著驚恐的神情。 大理寺查證,是失足而死。 第93章 王灃的死,像是一顆小石子,在水面上濺起波瀾,波瀾一圈一圈的擴大,逐漸將水?dāng)嚨臏啙帷?/br> 他雖然是失足摔下山而死,但摔下山之前見了什么人?為什么臉上的表情如此驚恐? 是否因為受人威脅恐嚇才會在驚慌混亂之際從山上滾下,從而釀成慘禍。 王灃之父雖然是正五品給事中,品級較低,但痛失愛子之下也憤恨難當(dāng),要求大理寺徹查此事,好叫他明白,他兒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 “王給事中今日在大理寺哭訴,求曾大人查出王灃在丹曄寺去見什么人……”蔣勝雪看向戚司安,問道:“王爺那日可在丹曄寺。” “本王確實在。”戚司安道,“王灃也見了本王一面,但當(dāng)時在寺內(nèi),他遠(yuǎn)遠(yuǎn)的瞧見就跑走了,他的死和本王沒有關(guān)系。” “他身邊可有其他人在?” “并無,只他一人?!?/br> 蔣勝雪點頭,“王灃的身邊并無他人,失足的地點也在后山,人煙稀少,平時根本沒有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