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司安道：“你我其實(shí)都有猜測(cè)，最有可能讓王灃如此的人是誰，但沒有人證物證，想要指正是他，很難。”

    蔣勝雪在桌面上寫了個(gè)“二”字。

    他道：“王爺不覺得這位，在刻意針對(duì)你嗎？”

    他們二人，最近可給王灃找了不少麻煩，雖然盡數(shù)被二皇子擋了下來，但已有不少人得知，王灃因?yàn)樾┰S事情得罪了他與瑞親王。

    現(xiàn)在王灃身死，瑞親王又恰巧在丹曄寺里……

    “雖同樣沒有證據(jù)證明是王爺殺害王灃，但這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蔣勝雪道，“我覺得這位的手段不止如此?！?/br>
    經(jīng)由仵作再三檢驗(yàn)，王灃確實(shí)是自己失足致死，身上再無其他外傷，但一個(gè)發(fā)現(xiàn)王灃尸體的人說，他胸口處的衣襟被人扯開，也很有可能是被人推下去的。

    可惜缺乏人證與物證，單憑亂糟的衣襟也證明不了什么。

    王夫人整日里哭泣，悲痛難忍，王勇先同樣如此，他只有這一個(gè)獨(dú)子，寵溺非常，就是兩人的命根子。

    “灃兒怎么就這么死了，若無人叫他，他為什么會(huì)去后山，絕對(duì)是有人害他，老爺，我們不能就這么算了啊。”王夫人哭喊道。

    王勇先沉著臉，沒有言語，眼底晦澀不明。

    王夫人哭了一會(huì)兒，突然道：“是不是瑞親王害他，他得罪了瑞親王，所以要害他性……”

    “你瘋了！”王勇先站起捂住她的嘴，厲聲喝道：“瑞親王什么身份，他至于因?yàn)樾┦虑楹杻盒悦鼏?？?/br>
    王夫人一把扯開他的手，哭喊道：“我是瘋了，早在灃兒死的那天我就瘋了！不管是誰，我一定要讓他給灃兒償命！他是被害的，我的灃兒是被害的啊?！?/br>
    她嗚嗚的哭泣著，王勇先背著手在屋內(nèi)轉(zhuǎn)了幾圈，心緒紛亂。

    “瑞親王確實(shí)有嫌疑，可他當(dāng)時(shí)在丹曄寺內(nèi)與慧言大師下棋，不可能是他……”

    再者，以瑞親王的身份地位，如果他真要灃兒的性命，他們又能夠說什么……

    王夫人哭道：“大理寺的人只說灃兒是失足致死，難道真要如此定案不成？！還有沒有天理了！”

    “那你想如何！”

    王勇先怒道：“仵作驗(yàn)了，人證物證都沒有，誰能夠證明灃兒是被人害死的！他就是自己跑到后山，又不小心摔死的！我們只能認(rèn)下！”

    “我不認(rèn)！”王夫人慘白著臉道。

    “你認(rèn)不認(rèn)都只能如此了！”王勇先說完，便摔門而走。

    王夫人霎時(shí)軟倒在榻上，眼中的淚珠不斷滾落，嘴里癡癡念叨著什么。

    …………

    二皇子府中。

    “殿下所料沒錯(cuò)，王夫人確實(shí)在暗中調(diào)查，屬下已經(jīng)派人將證據(jù)‘送’到王夫人眼前，并讓人暗示她，只有二皇子您能幫她為王灃報(bào)仇?！?/br>
    戚奉季滿意的點(diǎn)頭，揮手叫人下去，果然，翌日，王夫人便前來府上拜訪。

    兩日后，京城里開始瘋傳一則消息。

    瑞親王戚司安，不是孝慷帝最小的兒子，而是當(dāng)年云妃與還是二皇子的盛佑帝暗度陳倉生下的私生子，是違背人倫綱常而生出的孩子！

    當(dāng)年，云妃未入宮前便與盛佑帝兩情相悅，只可惜被孝慷帝強(qiáng)行納入宮內(nèi)。

    不管這消息是真是假，皇室秘辛被人如此談?wù)?，大街小巷的傳遍已是冒犯天威，圣上大怒，要求徹查此事?/br>
    王勇先白著臉，怒氣沖沖的踹開房門，看王夫人好端端的坐在椅子上，不由得咬牙切齒：“是不是你……”

    “沒錯(cuò)，是我?！蓖醴蛉送炝送彀l(fā)髻，臉上不見絲毫慌亂。

    王勇先怒道：“你真是瘋了！皇家之事怎可是我們能夠插手的！陛下一怒，你是要我們?nèi)慷寂阍釂?？！?/br>
    王夫人站起冷笑：“灃兒死了，我也沒有了活著的念頭，再說，做錯(cuò)事情的是陛下，他要治罪我們，也得堵得住這天下悠悠眾口，徐衡他們一派的人可都還在京城呢?！?/br>
    王勇先氣的手抖，指著她不斷道：“婦道人家，婦道人家！”

    “不管此事是真是假，妄圖議論皇家之事不死也難逃其罪，如果是真的……”

    天潢貴胄的秘辛被如此抖落出來，他們豈能有好果子吃！

    王勇先怒急攻心，捂住胸口還得強(qiáng)撐著想辦法躲過這一劫，消息是從他府上傳出，一查便知，他倏地抬起頭問道：“誰告訴你這些事情的？！”

    王夫人沒有說出來，只道：“這件事情真的不能再真，不然你以為陛下這些年為何如此維護(hù)瑞親王，皆是因?yàn)樗嗽棋鸀樗碌暮⒆樱　?/br>
    王勇先站立不住，撐著桌子怒道：“你到底為什么這么做！揭露出瑞親王的身世到底對(duì)你有什么好處？！”

    “我要他身敗名裂！讓天下人都知道，他不過是違背人倫生下的私生子！是卑劣的野種，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瑞親王！”王夫人狠厲道，“我要為我的灃兒報(bào)仇！”

    王勇先不可置信道：“你認(rèn)為瑞親王是殺害灃兒的罪魁禍?zhǔn)?？！?/br>
    “沒錯(cuò)，證據(jù)我已經(jīng)找到，是灃兒得罪了他，他才害了灃兒?！碧崞鹜鯙枺醴蛉擞珠_始垂淚。

    王勇先的手開始抖起來，聲音也發(fā)著抖：“誰告訴你的，瑞親王不是孝慷帝的孩子這件事情到底是誰告訴你的？！”

    他猛地抓住王夫人的胳膊，一字一頓道：“是不是二皇子？！”

    王夫人默默垂淚，卻沒有否認(rèn)。

    王勇先只感覺眼前陡然發(fā)黑，一陣頭暈?zāi)垦?，不自覺的松開手后退兩步，他覺得自己步入一個(gè)漆黑又巨大的旋渦之中，爬都爬不上來。

    二皇子，這是布下陷阱讓他們走下去！不走，就是個(gè)死！

    灃兒的死怕不是也……想到這里，王勇先又是一陣暈眩。

    他閉著眼睛，還聽王夫人在那里說：“老爺，二皇子說陛下一定會(huì)召見我們，到時(shí)候只要按照他說的辦，我們必定會(huì)安然無恙，還會(huì)讓瑞親王在京城再無立足之地……”

    她還在說著什么，王勇先的眼前卻還陣陣發(fā)黑，耳鳴，聽不真切一般，好半響才回過神，頹然的坐在椅子上。

    愚婦，真是愚婦……他們王家完了，全毀了。

    第94章

    這又是一樁拉扯不清的舊事。

    當(dāng)年云妃與盛佑帝兩情相悅，那時(shí)盛佑帝韜光養(yǎng)晦，明面上是個(gè)不受寵的皇子，奉命去曄州辦事，回來后卻發(fā)現(xiàn)云妃早已被孝慷帝納入后宮。

    兩人余情未了，終是情難自禁。

    云妃懷孕后，卻牽扯出一件事情，當(dāng)年極為受寵的安貴妃，也就是大皇子的母妃，早已暗中給孝慷帝下了絕子嗣的藥物。

    所以，云妃根本不可能有孕。

    安貴妃與大皇子借此威脅盛佑帝站在他們一邊，幫大皇子登上皇位，最后卻被盛佑帝反殺，當(dāng)年知情的人差不多死絕，剩下的，便是盛佑帝身邊最親近的人。

    此事，太后知曉，王徊知曉，當(dāng)年為云妃診治的太醫(yī)也知曉。

    孝慷帝到死都以為戚司安是他的兒子，而云妃因受不了違背世俗的良心譴責(zé)，最終也郁郁寡歡逝去。

    金殿之上，盛佑帝召見王勇先與王夫人，一干老臣也在此聽候，這件事情發(fā)生后，他們便覺得不妙，如今瞧見盛佑帝極其難看的臉色，心里更是咯噔一聲。

    瑞親王是陛下親子之事……應(yīng)該不是荒唐的傳言。

    有老臣低聲道：“這位王給中事倒是膽子夠大，能夠?qū)⒋耸峦背鰜?，也不怕……?/br>
    “他哪里是膽子大，分明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不過，您老覺得光憑他一人就能將此事抖出來嗎？后面若沒有人推動(dòng)，本官可不信……”另一位老臣?jí)旱蜕ひ舻溃骸叭鹩H王若真是云妃與陛下所生，不說已失繼位的可能，就是日后陛下想明面上再偏袒瑞親王也……”

    “快住嘴，你也是不要命了，怎可妄圖議論……皇位之事?！焙竺嫠淖州p的不能再輕。

    兩位老臣搖頭不再言語，金殿上的人早已來了齊全，戚司安與三位已經(jīng)成年的皇子，太后、皇后榮貴妃等……

    王勇先慘白著臉，王夫人瞧見戚司安便遮掩不住眼底的恨意，對(duì)盛佑帝的畏懼還在其次。

    她上前一步，在盛佑帝極其難看的臉色下，道自己有證據(jù)證明…………

    褚尋真暫時(shí)放下手中的事情，終于等來了陳旌。

    她上前問：“事情如何了？”

    陳旌臉色微沉，半響道：“王爺……確實(shí)是陛下與云妃的孩子，事情已經(jīng)證實(shí)……”

    “他如何了？”褚尋真問道。

    陳旌搖搖頭：“王爺從進(jìn)金殿，再到出來回府，一路上半句話都沒有說過，屬下也是才找到機(jī)會(huì)來尋縣主?！?/br>
    “至于王給中事和其夫人，妄自探查皇家之事，被圣上下入大獄之中?！?/br>
    褚尋真這是第一次進(jìn)瑞親王府，由陳旌帶著，在亭中瞧見獨(dú)自一人坐著的戚司安。

    他神情平和，不見異樣，甚至在她走過來時(shí)眉眼柔和。

    陳旌拱手告退后，褚尋真坐在他的面前。

    戚司安為她倒了杯茶，道：“我早已知曉自己的身世，今日一出，倒不怎么意外?！?/br>
    引子就在那里，無論何時(shí)，總會(huì)有人點(diǎn)燃。

    “是二皇子策劃？”

    戚司安抬眼道：“不止是他，是皇后，榮貴妃與他一起策劃的這些事情?！?/br>
    “大皇子難道沒有參與？”褚尋真道。

    “戚奉景一向被皇后保護(hù)的很好，此事也不宜過多人知曉，一環(huán)扣這一環(huán)，本王也是方才才想明白?！?/br>
    消息在城內(nèi)傳出后，他便遣影司處調(diào)查此事。

    “證明我身份的，是當(dāng)年伺候孝慷帝的貼身太監(jiān)，也是他，被那位貴妃收買，偷偷給孝慷帝下了絕子嗣的藥物?！?/br>
    “他沒死？”

    “他逃了?！逼菟景驳溃骸澳抢咸O(jiān)在宮里伺候多年，提前意識(shí)到不好，假死逃脫?！?/br>
    此時(shí)，宮中。

    戚奉景也在問皇后，今日這一出到底是怎么回事？

    “母后，您是怎么得知戚司安竟然是父皇的兒子……”戚奉景的臉色不大好看，事實(shí)上，從在殿上得知此事后，他的臉色便一直難看的很。

    “皇兄不是皇兄，竟然是父親，侄子不是侄子，竟然是兄弟，而他自己，則是違背人倫出生的孩子，陡然得知自己的身世后，性情自然大變，他那幾年的瘋魔，無論做下多么過分的事情，陛下卻一直包容退讓，此事怎可不讓人懷疑?！?/br>
    “母妃就是察覺不對(duì)，才調(diào)查一番。”

    皇后道：“竟然讓我偶然找到線索，當(dāng)年伺候先帝的那個(gè)老太監(jiān)竟然沒死，拷問之下才得知，戚司安根本就是云妃為陛下生下的野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