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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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突如其來的道別差點讓闌珊淚灑當場,在收獲許多祈祝之外,還得了王嬸子送的熱乎乎的烙餅,張叔的一大包土產(chǎn),小紅的糖炒栗子等。 闌珊簡直是滿載出發(fā),覺著自己可以一路吃到京城了。 在她上了馬車后,還有很多鄉(xiāng)親們在后面擺手。 離開太平鎮(zhèn),闌珊并沒有特意再往舊溪草堂去,只在經(jīng)過路口的時候下了車,向著舊溪的方向跪倒,磕了三個頭。 再上車的時候,闌珊看到一個意外的人,牽著一匹老馬站在路邊。 居然是沒有出現(xiàn)在送別現(xiàn)場的王鵬。 他身后背著個包袱,腰間帶刀,見了闌珊便牽著馬過來:“怎么這么慢,老子都快凍死了。” 闌珊目瞪口呆:“王捕頭,你是做什么?” 王鵬跺著腳道:“當然是陪你上京啊。你看看你……就算路邊上三歲小兒也能將你一拳撂倒,沒有個可靠如我的人陪著怎么了得?” “不不不!” 闌珊的推辭還沒開始,王鵬在她肩頭輕輕一推:“這兒風(fēng)大,留神別把你吹跑了,趕緊上車吧,啰里啰嗦的像個女人?!?/br> 闌珊給他一推,差點真的隨風(fēng)而去,趴在車轅上回頭瞪著他。 王鵬道:“老子辭也辭了,這會兒再回去可就晚了,且知縣老爺聽說我要陪你上京,很是高興,還特多賞了些銀子呢——我可是第一次看到咱們知縣這樣大方,我可不想再回去把銀子還給他?!彼匾馀牧伺纳砗蟪恋榈榈陌ぃ值靡?。 闌珊忍不住也笑了,臨上車忽然問:“王大哥,那天你沒有喝醉是不是?” 王鵬濃眉一挑,然后挺了挺胸:“不錯,老子也沒說自己醉了,只是趴著休息會兒而已,你們那天的話我也聽見了,又怎么樣,你別想趕老子走!” 車出了太平鎮(zhèn),過淳縣,經(jīng)過豫州的時候,李先生帶了兩名隨從,騎著馬過來跟闌珊匯合了,雖說是匯合,但卻并不靠近,也無寒暄,只是不緊不慢地跟著而已。 王鵬看出異常跟闌珊說起,闌珊才告訴他是同路,叫他不必緊張。 而對于多了個王鵬這件事,李先生那邊完全沒有任何反應(yīng)。 也許對他們這些人而言,多一個王鵬還是一百個都沒有妨礙,因為這根本看不在他們眼中。 車子在路上搖晃了兩個月,臘月之前,終于到了天子腳下。 這日將晚時分,馬車進了京城八里外叫做澤川的小縣城。 在進城門的時候就感覺到了天子腳下的不同,小縣城竟有十幾個看守把守巡邏,特把他們的路引等都細翻了一遍,馬車也翻了個底朝天,車底都打著燈籠看了兩遍。 因為見王鵬身形魁梧面相兇狠,還特意多盤問了幾次,大有不肯干休之態(tài)。 還是后面李先生趕過來,不知對那為首的小統(tǒng)領(lǐng)說了句什么才放了行。 王鵬便跟闌珊說道:“我以前聽人說,京城里一條狗都比別的地方尊貴些,現(xiàn)在看來果然不錯,你瞧方才那些小兵,一個個趾高氣揚的,什么了不起!” 闌珊卻覺著有些異常。 本來京畿地方的防衛(wèi)的確是比別處要森嚴些的無可厚非,澤川又是進京畢竟之地,可城門這么多守衛(wèi)已是反常,而且她在馬車上所見,路上巡邏的衙差顯然也比別的地方多。 在投宿于客棧的時候終于找到了緣由。 原來這月余來,接二連三的有妙齡少女在澤川失蹤,本來以前也有過,可是澤川每日來來往往進京離京的人上萬,大海撈針無處可尋,只是最近之所以鬧得這么厲害,是因為前日京城之中太子教習(xí)龔少保的嫡孫女兒過澤川去外祖母家,也突然在此地離奇失蹤。 東宮太子知道后震怒,特請示了皇帝,從京城大理寺調(diào)了些好手前來澤川,限命三天之內(nèi)找到人。 如今已經(jīng)是第二天傍晚了,明日再找不到那位龔小姐,只怕太子一怒,又要有好多人人頭落地,澤川的治安官等自然也都逃不了。 也因為這個,城門搜查甚嚴,在入住客棧登記的時候,都被盤查了有兩刻鐘,祖宗三代四鄰八舍都要交代了。王鵬是個急性子,也硬是給磨的沒了脾氣。 吃晚飯的時候,因為人多,李先生跟闌珊和王鵬拼了桌子,鄰桌眾人無不在談?wù)撋倥й欀拢腥说溃骸叭艘呀?jīng)丟了兩天了,就算找回來又能怎么樣?只怕早就沒了清白了……” 也有人說:“到底是什么樣的賊徒如此膽大包天,尋常人家的女孩也就罷了,居然還敢對東宮的人出手,真是嫌命長?!?/br> 王鵬豎著耳朵聽著,又碎碎念道:“原來這天子腳下也不太平啊,我們那小鎮(zhèn)子都沒這種事兒!” 闌珊說道:“咱們鎮(zhèn)上哪里有這許多人?你看看。” 王鵬環(huán)顧周圍,果然區(qū)區(qū)一個小店人滿為患,而且?guī)缀趺總€人所cao的口音都不同,顯然是天下八方而來的,龍蛇混雜十分復(fù)雜。 李先生吃著面,慢悠悠地說道:“龔少保為人迂腐,兒女緣薄都早去了,膝下只有一個孫女兒,愛逾性命,若真出了事兒,只怕老頭子受不了,也跟著一命嗚呼呢?!?/br> 王鵬很看不管他的做派:“出了這種事,你是什么口氣?” “怎么了?莫非要我哭天搶地?若哭一哭有用,我自然大發(fā)慈悲就哭了?!?/br> 王鵬很生氣,扭頭看闌珊:“你聽聽他這話!真沒心肝!” 闌珊笑道:“別惱,先生心其實是好的,只是話有些糙而已?!?/br> 李先生冷颼颼地,若有所指:“我不喜歡甜言蜜語虛與委蛇,只做實事,說實話?!?/br> 王鵬瞥了眼李先生,突然道:“你也是光說的好聽,那你去找人?。∧遣攀菍嵤?!” 李先生不屑理他。 王鵬道:“你也不能了吧?哼……”他故意大聲對闌珊道:“舒監(jiān)造,不如咱們?nèi)フ?,如果是你,一定沒有問題!” 舒闌珊忙道:“噓!別這樣嚷嚷。” 王鵬道:“我又不是胡吹,他們這京城腳下的官兒啊說著名頭響亮,若論起真才實干來,哪里比得上舒監(jiān)造!” 王鵬這話本是瞧著李先生說的,是故意來擠兌他,不料李先生沒有反應(yīng),旁邊卻有人聽了正著。 當下鄰桌探頭過來:“這位兄弟說的舒監(jiān)造,是什么人物,真能找到那失蹤的女孩子?” 王鵬不假思索道:“當然!” 他答應(yīng)的這樣響亮且快速,闌珊攔都來不及。 旁邊李先生卻似笑非笑地打量著,也不生氣,也不攔王鵬,仿佛等著看好戲,又或者是想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莽漢子出糗。 闌珊深知京城之中最忌諱強出頭,怕惹事,便忙打斷眾人問話,拉著王鵬匆匆地上樓去了。 王鵬還是不服,道:“怕什么!舒監(jiān)造你又不是不能,而且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若我有這種能耐,立刻就開干了!” 闌珊笑道:“你怎么就知道我能呢?我若不能,豈不是栽了大跟頭?” 王鵬瞪著眼睛道:“我就是知道你能!再說,栽跟頭有什么了不起,我是捕頭,見到這種事兒就想管,橫豎試一試,成的話能救了無辜的女孩子,不成的話只掉掉面子,不痛不癢而已!很劃算嘛!” 闌珊聽著,別說,這也是一個“話糙理不糙”。 這夜,正要安歇,突然樓下有sao動聲響。闌珊睡的本淺,聞言便披衣起身。 不多會兒,就聽到敲門聲響,聲音十分急促,又有人道:“豫州來的舒監(jiān)造在此嗎?” 闌珊還未開門,外間王鵬沖了進來:“什么人!” 聽到他出現(xiàn)了,闌珊才打開房門,抬頭看時,面前站著數(shù)人,為首的身著官袍,面白無須,雙眼焦灼,嘴角有一顆紅紅的燎泡。 “我乃澤川縣衙捕頭肖蔚,特來拜會舒監(jiān)造?!毙の嫡f著,眼神遲疑地看闌珊,似乎不確定眼前的人是不是自己要尋的。 “我正是舒闌珊?!标@珊拱手,“不知肖捕頭深夜來到有何要事?” 此刻廊下已經(jīng)聚集了許多看熱鬧的人,闌珊瞥了眼,發(fā)現(xiàn)除了王鵬外,李先生赫然也在,只是他好像仍不想?yún)⑴c其中,只遠遠地抱臂站著看。 肖蔚面露難色:“能否入內(nèi)說話?” 闌珊略微遲疑,終于后退一步請他入內(nèi),王鵬也欲上前,卻給肖蔚的人攔住,王鵬叫道:“我們是一伙的!” 肖蔚回身點了點頭,他手下之人才放了行。 肖蔚這次前來,不是為別的,正是為了少女失蹤案子。 案件發(fā)生在澤川,縣衙上下壓力極大,又加上京城內(nèi)派了特使,眾人越發(fā)如刀在脖子上一樣。 肖蔚身為捕頭,首當其沖,只不過這案子他跟蹤了很久,始終沒有進展,自己也是急得團團轉(zhuǎn),嘴邊的瘡便是上火而來。 吃飯的時候王鵬嚷嚷的那幾句,給在客棧內(nèi)暗查的差人聽見,便傳給了肖蔚。如果是平常時候,肖蔚自然不會把這些只言片語當回事,但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路可走了,明日若還找不到人,腦袋搬家,就再也不必說別的,索性死馬當作活馬醫(yī)。 肖蔚上樓前已經(jīng)打聽過店掌柜,也看過鋪子的來客登記了,知道闌珊的來歷,明白她是來自豫州的一名小官,雖然不入流的,而王鵬竟是前捕頭,這讓他的話多了幾分可信。 肖蔚懷著一絲希望,說明來意后抱拳懇求:“王捕頭,舒監(jiān)造,請看在大家畢竟都是吃皇糧的份上,若能相助,就救一救兄弟的命吧?!贝丝绦の档南M幸话胍陨戏旁谕貔i身上,畢竟對他而言,身為前捕頭的王鵬顯然比不同系的監(jiān)造要有用的多。 闌珊忙還禮:“使不得!” 王鵬卻道:“什么使得使不得?我早跟你說過,當出手時就出手,如今人家親自求上門來,大家又的確是同吃皇家飯的,自然是能相幫就相幫了,舒監(jiān)造,你別推辭了!” 肖蔚笑道:“王大哥痛快!” 闌珊苦笑,她才上京,當然不想把自己卷入這種復(fù)雜案子,但是聽肖蔚把案子細說后,闌珊不由皺了眉。 原來案情比他們聽說的還要嚴重很多,按照肖蔚的說法,自打他發(fā)現(xiàn)澤川有少女失蹤后便暗中追查,根據(jù)報案以及傳聞等統(tǒng)計,歷年來失蹤的少女多達數(shù)百,一概都是相貌出眾,年紀從十一二歲到十八九歲不等,下落卻都成謎,就好像是平白的人間蒸發(fā)了一樣,肖蔚道:“其實年前曾在城外亂葬崗發(fā)現(xiàn)了兩具尸首,都是年輕的女孩子,不著寸縷,傷痕滿布全身,連臉上都給劃的面目全非無法辨認,仵作查驗說,兩個人生前曾受過慘無人道的虐待……甚至虐待了有一段時間才死的。當時知縣老爺怕引起恐慌,便命壓下此事,而且那一段時間也沒有人來報失蹤。所以……現(xiàn)在想想,多半跟此事有關(guān)?!?/br> 闌珊還在思忖,王鵬已經(jīng)怒道:“他媽的,竟有這種事!你們的縣老爺也是個昏官!不過肖兄弟,你們也忒無能了,這么多年來一點兒線索都沒找到?” 肖蔚倒是沒有惱怒,只是苦笑道:“我正有一件奇事要說,其實有一次幾乎就捉到嫌疑人了,當時我?guī)е桓尚值芫o追不放,直追到了寧安坊的一條死胡同后,那人突然不翼而飛?!?/br> “什么玩意兒?飛了?”王鵬眨巴著眼。 “的確是不翼而飛,”肖蔚回想,“就在我們面前,嫌犯還抱著個女孩子,活生生的消失了!” “豈有此理,你說的那是鬼!”王鵬大叫。 肖蔚頹喪嘆道:“可不是嗎,我也覺著這件事好像是鬼怪作祟?!?/br> “未能事人,焉能事鬼,且鬼怪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橫行于人間的惡鬼?!敝钡竭@會兒闌珊才開了口:“肖捕頭,我想親自去你說的‘死胡同’看看。” 第28章 闌珊不信有那種能“不翼而飛”的奇跡,更不相信可以把這種殘暴惡行推之于鬼怪。 次日寅時剛過,天才放出些許光亮,肖蔚接了闌珊同王鵬,出客棧往寧安坊曾經(jīng)的現(xiàn)場而去。 那邊兒李先生早也知道動靜,他不緊不慢的收拾出門,遠遠地跟著這些人。 李先生自不怕闌珊就跑了,畢竟阿沅跟言哥兒就在京城,且這一路走來,闌珊除了詢問兩人情形如何之外,并不曾多說過半句別的。 原先李先生以為她會用什么手段,至少會指責(zé)他們幾句,誰知竟一概沒有,安靜順和的令人詫異。 這倒讓李先生有些另眼相看了。 遠遠地看著前方闌珊的身影,她好像正在聽肖蔚解釋什么,李先生隨行的副手便道:“大人,難道就眼睜睜的看他在內(nèi)插手這件事?如今京城大理寺跟刑部都派了人,聽說還有司禮監(jiān)的勢力,要是鬧得不好……會不會牽扯到首輔大人?” 李先生揣著手笑道:“澤川的水已經(jīng)夠混了,怎么能沒有咱們的人在內(nèi)呢?有個舒闌珊去攪一攪倒也不錯,這人不知天高地厚,竟妄想在這種地方出風(fēng)頭,我也想看看他碰壁之后的臉色。” 那副手笑道:“說來屬下也很是驚訝,沒想到他竟敢答應(yīng)肖捕頭,要知道大理寺的人還沒查出個子午卯酉呢,他居然敢橫插一腳,只別弄的下不了臺,叫咱們首輔大人給他收拾爛攤子就是了?!?/br> 李先生道:“據(jù)老張說,這人看似綿軟,實則很有些算計,若真的只是個草包而已,咱們大人這三番兩次的去請,也不知道所為何來了。咦,他們好像到了,走,咱們也去瞧瞧這場戲怎么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