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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國色生輝在線閱讀 - 第91節(jié)

第91節(jié)

    闌珊把剩下兩塊包起來,自己也扎了一塊吃。

    溫益卿嘗了口,酸甜可口,不知不覺吃了半塊。

    看著面前之人恬靜溫和的眉眼,突然想起昨天城樓上看到闌珊遇險的時候,他的心急如焚六神無主。

    并不想舒闌珊有事啊,其實。

    “舒闌珊,”溫益卿突然道:“我覺著,你、你有點像是我認(rèn)得的一個人,”

    闌珊的手猛地一抖,剩下的半塊山楂糕便落了地,她看著地上那塊糕,有些慌張地抬眸。

    喉頭像是有什么給堵住,她無法出聲。

    溫益卿看著她掉落的糕,還以為她不小心失手:“你想要嗎?我再去給你買塊……”

    “溫郎中,”闌珊叫住他,終于:“我能不能問一句,郎中說的那個人是誰?”

    “是誰?”溫益卿喃喃一句,眼中也流露疑惑之色,然后他道:“我、我也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那個人是真的還是假的?!?/br>
    但每次喚她名字“舒闌珊”的時候,那種親切熟悉感就會不請自來。

    那一聲脫口而出的“珊兒”,到底是怎么樣?是他的一時臆想?還是什么?

    闌珊望著溫益卿,慢慢地垂下眼皮。

    “舒丞,你這個人很怪。”溫益卿將心中的那點異樣壓下,他看著手中剩下的山楂糕,覺著現(xiàn)在是個可以說心里話的時候了。

    溫益卿長長地嘆了口氣,想到闌珊昨晚上在驛館內(nèi)點破海船案的來龍去脈,那樣娓娓道來,抽絲剝繭:“你知不知道,有時候我覺著你甚是有能為,將來的前途或許不在楊大人之下?!?/br>
    闌珊半垂著頭,所以看不到臉色,只聽她似笑了聲:“這個我萬萬不敢當(dāng)。”

    溫益卿道:“但是有時候,我又、我又很不喜歡你,甚至覺著你十分的礙眼。”溫益卿沒有說出原因,而原因多半就是跟趙世禛有關(guān)。

    闌珊想了想,道:“郎中肯對我開誠布公,我不如也跟郎中說一句實話?!?/br>
    “什么話?”

    闌珊道:“我想做人應(yīng)該純粹一些。”

    “哦?”

    闌珊挑唇:“若要喜歡一個人,就不留任何余地的去喜歡,要是厭惡一個人,那就厭惡痛恨到底,千萬不能夾在中間搖擺不定,不然的話會很是痛苦?!?/br>
    她說的這樣決然而強(qiáng)硬,卻覺著身上陣陣地開始冷。

    愛就愛的痛快,恨就恨得徹底,這句話是說給溫益卿的。

    其實,又何嘗不是她說給自己聽的。

    奇怪的是,在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心里竟朦朧浮現(xiàn)那個讓她唯恐避之不及的人。

    皓月當(dāng)空,萬家燈火。

    闌珊長吁了口氣,她不想再跟溫益卿多說一句了,已經(jīng)夠了。

    真的夠了。

    她轉(zhuǎn)頭看向身后粥鋪的方向,想看看江為功吃完了沒有。

    就在闌珊扭頭的瞬間,溫益卿看到她雪白的脖頸上,有兩片異樣的深色。

    他以為自己看錯了,凝眸細(xì)看,那是兩點微微的紅痕。

    溫益卿眼神一變,原本平靜的眸子里突然間風(fēng)起云涌。

    “江大哥可真是能吃……”闌珊回頭之時,對上溫益卿凌厲的眼神,她莫名地伸手在脖子上撫了一把,還以為那里有什么。

    溫益卿則想起白天趙世禛的話,不由道:“舒闌珊,你真的跟他……”

    “什么?”

    “你真的跟榮王殿下茍且?”

    闌珊身形一晃,眼神重又有些慌亂。

    溫益卿發(fā)現(xiàn)她的臉色在剎那泛了白,這更加驗證了他的猜測似的:“我真是、錯看了你,剛剛那番話也是白說了!”

    “是嗎?”闌珊深深呼吸:“那真對不住溫郎中了,以后千萬別再對我有什么期許?!?/br>
    說完后闌珊冷著臉要走,卻給溫益卿一把攥住了她的胳膊:“你為什么這樣自甘墮落!真的絲毫羞恥之心都沒有嗎?”

    “那也跟你沒有關(guān)系!”闌珊咬牙回答,胳膊給他捏的很疼,“放手!”

    飛雪就站在四五步開外,見狀即刻上前。

    溫益卿那兩名隨從也一直都在盯著,其中一人就想將飛雪攔下。

    誰知才伸手就給飛雪擒住手腕,四兩撥千斤的一抖一推,那人猝不及防,騰云駕霧地飛了出去。

    另一人大驚,縱身躍起,電光火石間已經(jīng)過了三四招。

    但正如江為功所料,這些人并不是飛雪的對手,很快也給她干凈利落地一掌拍飛跌在街心。

    溫益卿畢竟跟趙世禛有一層關(guān)系,之前只當(dāng)是個隨從沒有留心打量,此刻細(xì)看之下便認(rèn)出了飛雪,頓時驚住了:“是你?”

    闌珊趁機(jī)掙脫他的手,倒退兩步出去,正好給飛雪從后面扶住。

    溫益卿看看飛雪,又看看闌珊,突然笑道:“有趣,好,好好!既然是這樣,那就隨你意思吧!”他似了然又似失望般的笑了幾聲,轉(zhuǎn)身拂袖而去。

    那兩名隨從自地上起身,其中一個已經(jīng)折了胳膊,忍痛捂著,此刻恨恨地細(xì)看了飛雪幾眼,也追著溫益卿去了。

    這會兒江為功帶了寶財從魚片粥鋪子里跑出來:“我說什么來著,真是一言不合繼而動武,幸而是飛……葉雪在,不然豈不是吃了虧了?咱們這溫郎中也真是的,這脾氣簡直叫人琢磨不透,翻臉比脫褲子還快!”

    飛雪則扶著闌珊:“怎么樣?”

    手臂還隱隱作痛,闌珊深吸了一口氣:“沒什么?!?/br>
    此刻寶財從地上撿起了一樣?xùn)|西,對江為功道:“少爺,是從跟著溫大人的那人身上掉出來的,要不要還給他們?!?/br>
    江為功看了眼,見是個小錢袋似的東西:“是錢嗎?改天你撞見就給他們是了。免得叫他們覺著咱們還貪了他的!”

    “等一下,”飛雪忽然道:“給我看看。”

    江為功連忙畢恭畢敬地雙手奉上:“您請。”

    飛雪拿在手中,并沒立刻打開,只是送到鼻端聞了聞,然后她皺緊了眉頭。

    江為功問道:“怎么了?小葉子?”

    飛雪對自己這個新鮮出爐的名字很不感興趣,她垂眸忖度片刻,將小袋子扔給江為功:“沒什么,好好還給他們吧?!?/br>
    第65章

    這一夜回到了造船局,飛雪自己去打了些熱水給闌珊洗漱。

    闌珊坐在床邊上,卻是半天回不過神來。今晚上跟溫益卿的相處簡直像是一場不真實的夢幻,夢中又有些清醒的刺痛。

    她看著空空如也的簡陋內(nèi)室,忽然間又想起昨夜跟趙世禛相處的時光,那也是一場不真實的夢幻,只不過,太過新奇刺激,令人難以言說,就像是躺在春天的云端上做了一場透著花香氣的旖旎的夢,離經(jīng)叛道,荒謬羞恥,是應(yīng)該給藏在心底深處永遠(yuǎn)不要掀出來的。

    飛雪端著水進(jìn)來的時候,看闌珊孤孑地坐在床邊上,身上的薄斗篷還沒有解,夫子巾垂著遮住大半邊臉,依舊灰突突的衣衫,通身上下只露出一張瓷白精致的小臉,密排如扇的長睫,長長的柳眉,花瓣似的嘴唇微微抿著,卻是天然的嫣紅潤澤,是許多京城內(nèi)的閨閣女孩子們用盡千金也買不到的極美的胭脂顏色。

    她整個人看著就像是個精工細(xì)作雕琢出來的玉人,只可惜卻吝嗇于給人看,于是把全身上下都遮的密密的,只露出一張秀麗的小臉。

    尤其是現(xiàn)在她坐在那里,安靜的透出幾分孤獨感,臉上卻有些茫然懵懂,又帶一點感傷。

    飛雪看著這樣的闌珊,心中不由一動。

    闌珊已經(jīng)不再跟江為功一間房了,這當(dāng)然也是趙世禛暗中的手筆,把江為功趕到了杜員外郎的房中安歇,至于江為功如雷的鼾聲會不會震的老杜夜不能寐,也沒有人理會。

    闌珊無奈,獨自一個人占有了這件房,原先江為功歇息的床榻成了飛雪的臥處,闌珊不知道飛雪明不明白自己是女兒身,但是她知不知道應(yīng)該也無關(guān)緊要了,趙世禛只要一聲令下,就算她是個不折不扣的男子,甚至是一只狗,飛雪也得乖乖地來伺候吧。

    飛雪見她像是入定般的不動,便叫了聲:“舒丞。”

    闌珊這才給驚醒了似的抬頭,看看那冒著熱氣的水,闌珊起身,正要去洗手,飛雪道:“稍等。”走到她身旁給她把披風(fēng)接下來。

    闌珊道了多謝,過去洗了手跟臉,熱水把原本在外頭凍的有些僵硬的手臉柔軟了下來,闌珊慢慢地吁了口氣。

    飛雪又去端了洗腳的水,闌珊實在不敢勞煩她:“我自己來。姑娘……葉、小葉你自己也洗洗睡吧?!?/br>
    之前江為功脫口而出的那一聲“小葉子”倒是帶著幾分自在親切,可闌珊又怕如此親切近乎唐突,于是便把最后一個字省略,只叫“小葉”,該是合適的吧。

    雖是這樣,飛雪仍是等她洗了腳,倒了水。

    脫衣就寢的時候,闌珊解開外袍,她的中衣原本也是粗麻布的,但現(xiàn)在卻是一身柔軟絲滑的上好素緞,很久很久沒有穿過這樣的衣裳了,在她的記憶里,是父親計成春在的時候,家里的嬤嬤還給她置買過,到后來去了舅舅家里,就再也沒有穿過了。

    手指撫過那緞子柔滑的面兒,恍若身上什么也沒穿似的奇異,可又像是那只手時而霸道,時而溫柔、無時無刻都在撫慰著自己似的熨帖。

    這是早上在驛館沐浴過后,發(fā)現(xiàn)侍從給準(zhǔn)備妥當(dāng)?shù)?,難得的尺寸竟都合適。

    趙世禛要是心細(xì)起來,也真是讓人覺著可怕。

    闌珊緩緩躺倒,把被子拉高了些。

    飛雪自去洗了,回來后將桌上油燈吹熄,也去安枕。

    聽不到江為功震天的鼾聲,只覺著室內(nèi)異常的安靜,闌珊竟有些不太習(xí)慣,她強(qiáng)令自己不要動,也不要去想別的,零零亂亂的,不知多久終于睡著了。

    正月十七日,趙世禛跟張恒抵達(dá)京師。

    來不及去東宮或者別處,徑直進(jìn)宮面圣。

    而此刻,內(nèi)閣首輔楊時毅,東宮太子趙元吉,以及司禮監(jiān)掌印大太監(jiān)雨霽公公,都在皇宮的太極殿內(nèi)。

    趙世禛跟張恒入內(nèi)拜見,才跪地叩拜完畢,就聽御座上皇帝道:“你們打哪里來?”

    在場每位都是舉足輕重的人物,殿內(nèi)的氣氛因而越發(fā)凝重,張恒張了張嘴,到底沒出聲,只聽趙世禛道:“回皇上,兒臣跟張公公才從浙海趕回?!?/br>
    “哦?你們?nèi)フ愫W鍪裁??”皇帝問道?/br>
    趙元吉,楊時毅跟雨霽都在,皇帝對于浙海發(fā)生的事情只怕早就摸的透透的了,如今居然明知故問,顯然是還挾帶著怒意。

    趙世禛道:“兒臣緊急趕回,正是想向父皇稟明此事……”

    “稟明?”皇帝不等他說完,便哼了聲道:“朕看你明明是膽大包天,自作妄為!”

    張恒的臉上一陣慌張,卻越發(fā)的大氣不敢出一聲,他偷偷地往旁邊看了眼,從他的角度,只能隱約看到楊時毅大紅色官袍的一角,以及底下的黑色朝靴。

    他其實是想看看太子趙元吉的反應(yīng),以及雨霽公公是何臉色,卻又沒有膽量抬頭。

    畢竟趙世禛前去翎海,是趙元吉所派的,如今皇帝一腔怒火居然都像是沖著趙世禛來了……難道太子殿下把所有都推到了趙世禛的頭上?

    張恒倒不是為了趙世禛叫屈,他所擔(dān)心的是——如果是這樣,那自己身為司禮監(jiān)代表,會不會也因此遭受池魚之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