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出宮后闌珊就沒有跟鄭適汝見過面，心里自然有許多話要當(dāng)面說的。

    恢復(fù)身份的一大好處便是要見她就不用躲躲藏藏的在別院里了，東宮的侍從陪著她一路往內(nèi)，到了太子妃的住所。

    太子妃鄭適汝端坐在羅漢榻上，懷中仍抱著花嘴巴，那貓也懶冬似的，瞇著眼睛睡得香甜，聽見動靜才把眼睛瞇一條縫，看見闌珊進(jìn)門，就“喵”地叫了聲，似是招呼。

    鄭適汝笑看著闌珊，見她要行禮，便一手撫著花嘴巴，一邊探手過去：“你昨兒去哪了？”

    闌珊順勢把手放在她掌心里，上前一步：“出城了?！?/br>
    說著就在她身邊落座，把晏成書上京、楊時毅招待老師等等都告訴了。

    這時侯宮女送了茶點(diǎn)上來，闌珊早看見鄭適汝身邊放著許多蜜餞果子，卻觸動了她的心事。

    鄭適汝瞧見她的目光往這邊瞟，便笑道：“想吃嗎？”把盤子往她身邊推了推。

    闌珊因昨兒吃了太多，便只撿了一塊糖桔餅吃了口，鄭適汝道：“之前煮了些糖水枇杷，我吃膩了，你要不要嘗嘗？”

    見闌珊猶豫，就回頭道：“弄兩碗來?！?/br>
    宮女很快捧了兩碗糖水枇杷上來，鄭適汝只陪著闌珊吃了一口，見她吃的香甜才笑道：“看你精神不錯我也就放心了，只是今兒你再不來，我可就要去找你了。”

    闌珊吃了這些暖甜之物，很是滿足，左右看看，卻有些不敢貿(mào)然說話。

    鄭適汝早看出來，當(dāng)即吩咐道：“這兒不用伺候，你們都退下吧。”

    等宮人們都下去了。闌珊才握住鄭適汝的手道：“我有一句話想問你，又不敢問。你可知道嗎？”

    鄭適汝正在百無聊賴地?fù)芘切┟垧T，聞言道：“你想問我是不是有身孕了？”

    闌珊的心跳幾乎都停了：“那、那是不是？”

    鄭適汝嗤地笑道：“多少個太醫(yī)都診過了，還能有假？看你緊張的樣子?！?/br>
    闌珊聽她這么回答，才總算舒了口氣，便訕笑道：“我、我雖然也覺著不能假的，可心里總是有些放不下……”

    她當(dāng)然知道鄭適汝為救自己，只怕不擇手段，但是又覺著她不至于在這種事上撒這彌天大謊，何況當(dāng)時太醫(yī)云集的，又怎可能瞞的過去。

    如今得了她這句，才總算放了心。

    此刻鄭適汝吃了口酸梅，卻又吐了出來，嫌棄說：“難吃。”

    闌珊看著那梅子，卻忍不住涌出口水，加上她才喝了些甜的，此刻就忍不住拿了一顆放在嘴里。

    鄭適汝見她瞇起眼睛吃的津津有味，不由笑道：“酸兒辣女，難道是個小兔崽子？”

    闌珊聞言差點(diǎn)給噎著，忙道：“你瞎說什么。”

    鄭適汝看她羞紅滿臉，卻說道：“我可不是瞎說，對了，你可該告訴我了，你是怎么打算的？”

    闌珊呆了呆：“打算？”

    鄭適汝道：“以后啊，現(xiàn)在雖看不出來，慢慢地可就有了。還有，我收到消息，說榮王已經(jīng)在回來的路上了。”

    闌珊一陣慌亂，急忙先把話梅吐出來：“什么？在路上？還有多久？”

    稍微一停又略覺心安：既然是回來的路上了，那么西北的事情只怕已經(jīng)順妥，趙世禛該無恙了。

    鄭適汝看她張皇的神色，卻道：“你怕什么？他還能把你吃了？我倒是巴不得他快回來，哼，關(guān)鍵時候他倒是不在，我還想跟他算賬呢，不過，倒要先看看他回來該怎么收場?！?/br>
    闌珊只管眼巴巴地看著她：“宜爾……”

    鄭適汝知道她心急，才慢悠悠說道：“我只是聽太子說了一句，西北的事情已經(jīng)了結(jié)，以榮王的做派，日夜兼程，估計半個月也就差不多了吧?！?/br>
    闌珊聽是“半個月”，懸到嗓子眼的心又稍微安分了些：“哦。還成?！?/br>
    鄭適汝瞥她一眼，卻沒跟她說，消息傳回的時候說榮王啟程，等太子得到訊息的時候榮王只怕已經(jīng)在半路。

    京內(nèi)出了這么多事，那個人一定也是心急如焚，快的話……實(shí)在不好說是什么時候到。

    事實(shí)上，就算此刻趙世禛出現(xiàn)在面前，鄭適汝都不會覺著詫異。

    第190章

    闌珊聽聞這消息，頓時有些無心逗留。

    何況已經(jīng)從鄭適汝口中打聽到了有關(guān)身孕之事，因此她辭了鄭適汝留飯的話，告辭后一路上尋思著該怎么跟晏老開口，可以盡快離京的。

    飛雪看她神情忐忑，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自從知道闌珊要南行，飛雪當(dāng)然不樂意，可總不能硬把她綁住了留在京內(nèi)，方才鄭適汝跟闌珊說的話她其實(shí)也聽見了，自然巴不得趙世禛下一刻快回來。

    這會兒見闌珊又想著要走似的，飛雪忖度片刻，便淡淡地說道：“太子妃喜歡吃甜的還是酸的呢？”

    闌珊一愣：“怎么了？”

    飛雪道：“怎么我看她方才什么也不想吃的樣子。”

    闌珊怔了怔：“這是自然，有時候的確是什么東西都吃不進(jìn)?！?/br>
    飛雪揚(yáng)了揚(yáng)眉，見她沒懂自己的意思，只好明說道：“我覺著你放心的太早了?！?/br>
    “什么？”

    飛雪道：“你不覺著太巧了嗎，你有了身孕，后腳太子妃就也有了，恰好是因?yàn)檫@個，促成了皇上的赦免之舉?！?/br>
    闌珊心一跳，卻道：“可、可我剛剛已經(jīng)問過了，而且太醫(yī)們都已經(jīng)……”

    飛雪道：“我恰好知道有一種藥，可以讓脈象呈現(xiàn)一種喜脈的假象，就連高明的太醫(yī)也看不出異樣?！?/br>
    闌珊窒息，有些不能相信：“你說什么？”

    飛雪卻又笑說：“我只是隨口瞎說的，畢竟我也沒有見過，只仿佛聽人提到過而已?！?/br>
    闌珊直直地看了她半天，將身子靠在車壁上，長長地嘆了口氣。

    兩人回到家里，闌珊一直心神不屬的，但卻意外的發(fā)現(xiàn)徐小侯爺居然也在。

    不僅是徐勇，嘉義侯竟也親臨了，父子兩已經(jīng)跟晏成書寒暄了半晌，嘉義侯更是想請晏成書去自己府內(nèi)盤桓數(shù)日。

    嘉義侯徐寧見了闌珊，眼中略透出些驚訝之色，但老侯爺?shù)娘L(fēng)度果然跟兒子不同，他一派鎮(zhèn)定，道：“先前早聽說楊首輔大人對于舒姑娘極為重用的，只是緣慳一面，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不愧是計老先生的女兒，更不愧是晏老先生的弟子?！?/br>
    闌珊見他談吐舉止無一不好，簡直跟徐勇完全不同，且又是侯爺之尊，自然不敢怠慢，忙行禮道：“不敢，侯爺謬贊了?！?/br>
    嘉義侯略說幾句，又對晏成書道：“我今日親臨，便是怕犬子說話不清，請不動晏老，如今好歹看在我的薄面上，去我那里走動走動，也算是昔日的情誼了?！?/br>
    晏成書見他這般深情厚誼，只得說道：“我不過是山野老朽，無用之人罷了，承蒙侯爺還記得昔日情分，竟親自登門相邀，如何敢不應(yīng)承呢？”

    “一言為定！”嘉義侯這才欣喜，行禮道：“如此不打擾，我先告辭了?！?/br>
    徐勇見父親要走，他卻戀戀不舍地只看著闌珊：“jiejie，你去哪里了，這半天才回來？”

    闌珊道：“有一點(diǎn)事情?！?/br>
    徐勇道：“改日晏伯伯去我們府內(nèi)，你自然是得隨行的？”

    闌珊遲疑，她實(shí)際是不想去的，而且聽嘉義侯的語氣，仿佛沒有請自己。

    的確她的身份特殊，不便在這京內(nèi)侯門公府里走動才是，于是只搪塞道：“多謝公子盛情，只是最近略忙……怕是不便?！?/br>
    徐勇還要說話，嘉義侯道：“勇兒?！边@才把兒子叫了去了。

    父子兩人出門，上馬而去。拐過街角，嘉義侯才道：“你剛才是干什么？”

    徐勇道：“沒干什么?。课腋鎗iejie寒暄呢？”

    嘉義侯哼道：“三天不打你，你就皮癢了。早聽人說你昨兒在舒家無禮，你母親還替你說話，今日見你盯著人家口水三尺長，我才信了！當(dāng)著晏老先生的面兒丟人現(xiàn)眼，看我回去不揍你?！?/br>
    徐勇雖然怕打，但是因?yàn)槊鎸ψ约盒南抵?，卻也顧不上了。當(dāng)下忙據(jù)理力爭：“爹！我怎么丟人現(xiàn)眼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難道我看錯了嗎？舒jiejie的人品相貌才學(xué)，哪一點(diǎn)不值得我去逑的？之前以為她是男人，我就已經(jīng)又傾慕又喜歡的了……現(xiàn)在知道她是女人，這不是上天賜予的大好姻緣嗎？”

    嘉義侯大吃一驚，不知兒子居然還有那種嗜好。

    徐勇又洋洋自得地說道：“你常常說我笨，若是我們徐家得了舒jiejie這樣的兒媳婦，將來生幾個孩子，一定個頂個兒的聰明伶俐，徐家還得感激我呢！怎么反而罵我呢？爹，叫我說趁著這個時候，滿城里的人都呆呆的還沒反應(yīng)過來，咱們先下手為強(qiáng)，你趕緊告訴娘，快準(zhǔn)備聘禮叫人去舒家提親，遲了只怕排隊(duì)都排不上號呢！”

    嘉義侯目瞪口呆：“你、你他娘的……”半晌才咬牙切齒：“真是聰明至極啊?！?/br>
    徐勇一怔，繼而才自傲地說道：“那是當(dāng)然了，別的我不敢說，我看舒jiejie的眼神是再不錯的。徐家老祖宗在天之靈，也要給我豎起大拇指呢。”

    嘉義侯暗中差點(diǎn)兒把拳頭捏碎了，只是礙于在街頭上，不好家暴兒子，便強(qiáng)忍著。

    徐勇卻美不自勝的開始胡思亂想：“啊，說回來我還沒看到過舒jiejie女裝的樣子呢，她生得好看，隨便一打扮只怕就比京城里大多數(shù)的女子還好看呢……”

    嘉義侯實(shí)在是忍無可忍，把馬往旁邊一撥，傾身揪住兒子的衣領(lǐng)：“你是不想要腦袋了嗎？”

    徐勇大驚：“爹你干什么？我要掉下去了！”他人在馬上，搖搖欲墜的，卻還叫道：“我怎么不想要腦袋了，娶媳婦而已……不是好事嗎？”

    嘉義侯道：“舒闌珊當(dāng)初是男子身份的時候，屢次出入榮王府，甚至于在榮王府上過夜……莫非你以為榮王的眼神跟你一樣，現(xiàn)在才知道她是女兒身？她犯的是欺君之罪，換了別人身上，早就死了千百回了，皇上雖然有諸多理由，焉知不還忌憚于榮王？榮王如今不在京內(nèi)，改日他回來，自有一番說法……你卻不知死活的湊上去，你以為榮王是多好脾氣的？”

    徐勇給他說的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吭哧吭哧道：“榮王殿下脾氣再不好，他也沒跟舒jiejie定親啊，我明媒正娶，又不是偷了搶了他的人，怕什么？”

    嘉義侯給自己的兒子弄的哭笑不得，松開他的衣襟，才要再喝罵叮囑幾句，卻見前方路上有幾匹馬迅疾而來，嘉義侯看到對方的服色，凜然道：“是錦衣衛(wèi)的緹騎！”

    徐勇也看見了：“總不會是榮王回來了吧？！”

    嘉義侯冷笑：“怎么，你終于知道怕了？”

    徐勇笑道：“怕什么，我沒偷沒搶的，再說指不定舒jiejie喜歡誰呢？”

    嘉義侯看著兒子，平心而論徐勇生得眉清目秀，也算是翩翩少年，但是若跟榮王趙世禛比起來，那可真的是……螢火之光跟皓月之輝，可難得徐勇信心可嘉，又或者是美色當(dāng)前，太過不自量力而已。

    “唉……”嘉義侯無奈地嘆息了聲：“怎么就有你這個臭小子?！?/br>
    后兩日，晏成書去嘉義侯徐府的時候，闌珊并沒有作陪，反而讓葛梅溪陪著去了。

    徐侯爺盛情相待，竭力留晏成書住一兩日，卻給晏老先生辭了。

    此后晏成書便住在西坊，不知是不是因?yàn)樾那殚_闊的原因，晏成書的身體也一日比一日更好，之前的病也早痊愈了。

    期間楊時毅親自來過兩回，又請晏成書去自己的府內(nèi)住上一段時間。

    畢竟是自己的大弟子，若是不肯過去，傳揚(yáng)出去對于楊時毅的名聲也不好，因此晏成書很痛快地便答應(yīng)了。

    只是晏老先生回京的消息很快傳開，有些他昔日的工部同僚或者曾經(jīng)帶過的下屬也得知消息，紛紛前往拜會，一時倒也很是熱鬧。

    消息也很快傳入宮中，皇帝聽說后也很感興趣。

    一日問起楊時毅來，得知晏成書先前養(yǎng)病，如今已經(jīng)病愈，便要傳他進(jìn)宮說話。

    皇帝又特意叮囑楊時毅道：“晏成書第一個弟子自然是朕的首輔，小徒弟嘛，卻是舒闌珊，這次他進(jìn)宮，就把舒闌珊一并叫著吧?！?/br>
    楊時毅躬身領(lǐng)旨。

    出宮之后，楊時毅命人叫了闌珊到工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