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升聞聽心頭一動，就跟上了。

    于是那差役領著眾人，同徐勇到了他們爬墻進來的地方，徐勇左顧右盼道：“我還是第一個進來的呢，只是當時太黑了，幸虧前面那有一點燈籠光?！?/br>
    說著抬頭，果然見前方有一處回廊，廊下掛著一盞燈籠。

    徐勇大喜，邊回想邊沿著路徑往前，他說道：“舒jiejie小心，這里雖有燈籠，可過了廊下就沒有了，那地方還有兩級臺階，差點把我摔死?！?/br>
    差役笑道：“因為晚上無人來后院這里，所以院長命不許點燈費油的了。尤其昨兒又是弦月，當然黑漆漆的不便行動?！毙睦锏臐撆_詞卻是：半夜爬墻這不是活該么，怎么沒摔死你們呢。

    徐勇領著往前，過了圓月門：“這里往左……”往左走了一陣，卻是個岔路口，他笑道：“當時我們不知往哪里走，多虧了王昊說往右?！?/br>
    差役道：“往前往右都行，但往前會多繞點路，把右邊這條路走要近些?！?/br>
    闌珊看著往左那條路：“這里會經(jīng)過什么地方？”

    差役道：“把這里往前，是幾位教習的住處，再往后就是院長的住處了?！?/br>
    徐勇才要領著大家再往前，闌珊道：“姚大哥?！?/br>
    姚升忙道：“在?！?/br>
    闌珊道：“你從這里往前，用跑的，看看多能到院長室，然后……”

    姚升畢竟聰明過人，不等闌珊說完已經(jīng)明白她的意思了，忙道：“好！”為防萬一，便拉著那差役領路。

    于是兵分兩路，徐勇領著闌珊，飛雪，鳴瑟拐彎而行；姚升跟那差役往前直走。

    徐勇在前頭走了一陣，遲疑問道：“舒jiejie，你為什么安排姚大人走那條路？”

    闌珊道：“只是有一個猜想，未必是真?！?/br>
    徐勇默然，又走了會兒，說道：“前方還要穿過一個院子，也多虧了王昊說要穿過去的，不然又要走岔了。”

    闌珊一怔。

    徐勇看她一眼：“舒jiejie，你是不是還在懷疑我們其中的一個是兇手？真的不是，我們從沒分開過?！闭f著他便領著從這院子穿了出去。

    出了這里，再過前方的角門，儼然就是小學堂了。

    正在這時，只聽到急促的腳步聲響，大家轉(zhuǎn)頭往右一看，卻是姚升跟那差役跑來了。

    姚升沖到跟前，定了定神，才轉(zhuǎn)身避開人對闌珊說道：“我特意去了王院長房間呆了會兒，才趕過來的。”

    此時徐勇道：“在前方也有個臺階，打哪里過的時候小吳差點崴到，王昊在他身后，兩個人還撞在一起，差點鬧笑話。”

    闌珊聽到這里便問：“小侯爺，照你所說，你們幾個人往學堂來的時候，你是第一個?！?/br>
    “是，我身后是吳子令，然后是小嚴，最后是王昊，不過有時候我們也亂走的，但我可以保證，不曾有誰離開?！彼諗苛随移ばδ樀臉幼?，無比鄭重地說：“當時天雖然黑，但我們一直在說話。不可能有誰離開了還不知道?！?/br>
    闌珊點頭，心里卻是疑云重重。

    她的確懷疑這四人之中的一個有嫌疑，所以才讓姚升做了這個實驗，就是想看看若是在那岔路拐彎之處有一個人偷偷離開，再迅速摸到王院長房中殺死院長后，會不會及時地在被發(fā)現(xiàn)之前找到路趕回。

    姚升的確趕了回來，證明這法子是可行的。

    但是徐勇的證詞讓這個“可行”變成了“不可能”。

    走了這會兒，闌珊卻有些累了，飛雪陪著往前廳坐會兒歇息，才走片刻，就聽到稚嫩的孩啼。

    差役忙道：“往前是保育堂，這會兒乳母跟保姆們正在照看那些小孩子們。”

    闌珊聽到小孩子，卻又有了精神：“我正想去看看呢?！?/br>
    于是便到了保育堂，才進院子，就見有十幾個孩子正在外頭追逐嬉戲，這里的孩子大概是四五歲，最大的應該不超過六歲，身著統(tǒng)一的淡藍色衣衫，有男孩子，但更多的是女娃兒。

    這些孩子正是任性玩鬧的時候，有的正在打鬧追逐，有的坐在臺階上，有的蹲在地上，突然發(fā)現(xiàn)有人來到，紛紛地都停了下來扭頭張望。

    那差役正猶豫著要不要報闌珊的身份，闌珊已經(jīng)往前走去。

    這些孩子年紀尚小，竟沒了父母的照料，雖然安置在此處，但他們的人生從此就不再完整了，以后的人生卻也不知將如何。

    闌珊因為有了端兒，越發(fā)看不得這些，眼睛早紅了，只竭力忍著情緒。

    她打量著一張張稚嫩的臉，緩步往前，將到臺階的時候，見一個女孩兒坐在臺階上，頭發(fā)有些凌亂，闌珊俯身給她把亂發(fā)攏了攏，女孩兒的眼神怯生生的，似乎想躲，卻最終沒有動。

    姚升并沒進保育堂，因為大理寺有人匆匆地趕來，告訴了他一件驚人的事。

    原來先前跟王院長鬧翻的那弟子已經(jīng)找到了，他居然就藏身在隔壁的慈源寺內(nèi)，差官找到他的時候，他身邊還放著一把血淋淋的匕首。

    姚升先是大喜：“兇器？人拿下了？”

    那司丞道：“兄弟們本來正想將他拿下，誰知他一點也不害怕，握著刀抵著自個兒的喉嚨說了一句話……”

    “什么話？”

    “他倒是痛快的認了罪，說人是他殺的，殺人償命。”

    “然后呢？”姚升突然有種不妙的預感。

    司丞嘆氣：“然后他就割破喉嚨自殺了?！?/br>
    第278章

    “死了？”姚升呆若木雞：“怎么回事？”

    司丞道：“他好像早有準備，動手的太快了，兄弟們攔都沒來得及。當場就沒救了?！?/br>
    姚升簡直不敢相信。

    司丞遲疑問道：“大人，這個案子是不是結了？”

    “結了？”姚升跟著重復了一句，他倒也希望是結了，但是這“結局”來的如此之快，卻實在是讓他不敢輕易接受。

    那司丞又道：“此人臨死當眾承認殺了王院長，所以也可以算做是‘真兇畏罪自殺’?！?/br>
    姚升緊鎖眉頭，回頭看了一眼屋內(nèi)，終于說道：“尸首呢？”

    “已經(jīng)送去大理寺?！彼矩┐鹆诉@句又道：“跟慈源寺的僧人們詢問過了，原來此人自打離開慈幼局后，就一直都躲在慈源寺的柴房里。慈源寺的后院跟慈幼局的小書堂那里正是一堵墻隔著，許是這人那天翻墻過來殺了人，神不知鬼不覺的……”

    姚升飛快定神：“除了兇器，當時現(xiàn)場還有別的么？”

    “沒有別的，都仔細搜查過?！?/br>
    姚升：“血衣呢？”

    “血衣？”司丞呆了呆，然后搖頭：“沒、沒看見有?！?/br>
    姚升又想了想：“他是月前跟王院長鬧翻的，一直躲在慈源寺，算是最危險的地方也最安全，但是他躲了這么久，慈源寺的僧人就沒有一個察覺的？……再去仔細詢問！另外再細細搜一搜慈源寺，看看能不能找到別的東西?！?/br>
    王院長的死狀駭人，出血量極大，當?shù)洞倘肷砩嫌职瘟顺鰜淼臅r候，鮮血噴濺而出，那兇手的身上難免會沾染上，所以他的衣裳已經(jīng)滿是血漬。

    這一點姚升在看到現(xiàn)場的時候就立刻想到過，但是那血衣卻至今未曾找到。

    打發(fā)了司丞后姚升又回到小學堂處，仔仔細細地沿著墻根走了一遍。

    原本就說過這慈幼局的地皮，是慈源寺當初撥出來的，所以兩處本就是一處，這堵墻是原先就有的寺廟矮墻，一個成年人站在墻下伸出雙手就可以夠到墻頂，所以要翻過去并不難。

    姚升在原地試了試，他的武功高強，更是輕而易舉了。

    沿著墻邊走了片刻，突然看到有一處的瓦片松動，墻根處依稀有點腳印的痕跡。

    姚升琢磨著看了半晌，果然那寺丞猜的不錯，多半是王院長的那弟子曾經(jīng)從這里翻墻過。

    姚升又仔細查看那紅墻青瓦，終于在一片瓦上發(fā)現(xiàn)一點已經(jīng)變成了褐灰色的痕跡，以他的經(jīng)驗當然看得出是血漬。

    把那片瓦揭了下來拿在手上，姚升自言自語道：“難道……真兇就是他嗎？”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卻有點讓人如在夢中未敢全信。

    姚升回到保育堂的時候，見闌珊已經(jīng)到了里間去了，這里有些小孩子本來已經(jīng)開始念書了，只是因為王院長的事情，大理寺正在挨個問話，所以暫時仍叫他們呆在院子里。

    鳴瑟站在門口，抱著雙臂，摟著一把劍。

    有幾個膽大的小孩子圍在他身邊，大概是鳴瑟長相偏嫩的原因，這些孩子都對他很感興趣。只是鳴瑟并不擅長跟這些孩子相處，見他們金魚似的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就只皺著眉抬頭看天而已。

    姚升笑道：“鳴瑟兄弟，看不出你這么討孩子喜歡?！?/br>
    鳴瑟不理他，卻有個小男孩伸手在他的劍尾上試探著摸了摸。

    鳴瑟即刻垂眸，那男孩子忙把手藏在了背后。

    姚升見狀笑道：“別這么兇嘛，小孩子多可愛……”他笑瞇瞇地說著，伸出手就要捏那孩子的臉頰。

    那小孩子卻倒退一步，警惕地瞪著他。

    姚升的手僵在原地：“怎么、我長的很可怕么？”

    孩子們沒有回答，卻另有人替他回答道：“不是可怕，是太丑了！”

    姚升聽到這個聲音有些許耳熟，便轉(zhuǎn)身往后看去。

    不料身后走進來的竟是江為功，他身邊的那個人卻戴著長長的冪籬，遮住了臉跟半邊身子。

    江為功正在對那戴著冪籬的人說著什么。

    姚升何其聰明，看他的情形，即刻想起剛剛開口的人是誰：“哈，我當是誰啊?！?/br>
    這會兒江為功已經(jīng)走到他身旁，拱手笑道：“姚大人好?！?/br>
    姚升笑道：“江大人好。”說著把眼睛瞥他旁邊的人：“今兒也不算是大太陽，怎么還戴這個呢？”

    “用你管?！崩镱^的人悶悶地說。

    “不可無禮?！苯瓰楣γ褡璧馈?/br>
    那人果然不做聲了。

    姚升看看兩人，笑道：“這真是……一物降一物啊。”他說了這句，便悄悄地湊近了冪籬，低低說道：“方姑娘，你剛才說我太丑了，可江大人比我還丑，你怎么就看上了他了呢？”

    原來姚升早聽出了里頭的人是方秀伊。

    隔著冪籬，方秀伊跺跺腳道：“你瞎說！”

    “瞎說什么？”

    “誰比你丑，他才不丑呢，哼！”方秀伊扔下這句，“我找舒jiejie去了?！卑瓮韧鶅?nèi)而去。

    剩下江為功跟姚升兩個面面相覷，江為功有點兒不大好意思，便訕訕道：“姚大人別在意……女人嘛，都是這樣小性兒的?！?/br>
    “是啊，女人，”姚升本能地隨了一句，又想起來：“這話說的不對，至少小葉不這樣，小舒也不這樣?！?/br>
    江為功無言以對，借口要去看闌珊，才走一步又給姚升拉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