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升神秘兮兮地問道：“江胖子，我真的丑嗎？”

    江為功本以為他要說什么呢，聽了這句忙道：“不丑不丑，姚大人在工部雖然不能拔得頭籌，但卻是大理寺第一美男子。別聽那丫頭瞎說?！?/br>
    姚升這才滿意：“當(dāng)然，那丫頭不過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鬼迷心竅罷了。”

    江為功因?yàn)橄驳靡鼍?，志得意滿脾氣都變好了，也不跟姚升斗氣斗嘴了，反而轉(zhuǎn)換話題：“我聽說你跟小舒都在這里，正好路過，便過來看看，怎么樣了？”

    姚升將所發(fā)現(xiàn)的同江為功說了一遍，江為功聽到那兇險自殺身亡，嘖嘖了兩聲道：“這案子這么快就結(jié)了？”

    “誰知道呢，”姚升搖了搖頭，“我看小舒似乎覺著真兇另有其人，罷了，等回頭再跟她商量看看吧。”

    正在這時侯，有幾個孩子湊過來，看著江為功圓圓的肚皮似乎很感興趣，有人伸手來碰，有人問：“你這里是什么鼓鼓的？”

    江為功噗嗤笑了。

    姚升笑道：“他這里有一肚子好吃的，也有好學(xué)問呢?！?/br>
    江為功忙笑道：“老姚，別胡亂吹捧，我可當(dāng)不起?！彼娺@些孩子甚是可愛，又知道都是無父無母的，也覺著格外可憐，便從袖子里掏了掏。

    幸而他是個好吃東西的人，身上從不缺零食，當(dāng)下果然找出了兩包糖，便蹲下身子，一顆一顆地分給這些小孩子。

    眾孩童大喜，歡呼雀躍，這份人緣更是看的姚升嘖嘖稱奇，甚至還有點(diǎn)羨慕。

    等糖都分沒了，江為功抖抖小帕子，道：“已經(jīng)沒有了，改天再帶些來給你們?！?/br>
    這會兒姚升已經(jīng)邁步進(jìn)了門，見闌珊坐在椅子上，懷中抱著個不過是兩三歲的小女孩子，正在給她梳理頭發(fā)，這些小孩子起初怕生，但是相處了會兒，見闌珊長的好看，聲氣兒溫柔，便都愿意跟她親近。

    闌珊身邊一左一右是飛雪跟方秀伊，因有小孩子拉扯方秀伊的冪籬，怕給扯壞了，便摘了下來拿在手中，幸而這里是慈幼局，也沒有外人，倒是不怕別人認(rèn)出她來。

    方秀伊正看著闌珊道：“舒jiejie，殿下可真好，竟肯讓你還這么出來。”

    闌珊笑道：“是啊。”

    方秀伊捏著冪籬的帽檐，愁眉苦臉道：“我就為難了，先前表姐勸我不要外出，怕給哥哥惹事，也怕連累了江為功，差點(diǎn)兒沒把我憋死，好說歹說才求了她放我出來走走?！?/br>
    闌珊道：“王妃是為了你好，你要聽她的話?！?/br>
    方秀伊道：“我當(dāng)然知道，不敢不聽的。且我清楚，翰林那家里退親，也是多虧了舒jiejie跟表姐的。”

    闌珊笑看她一眼，道：“我當(dāng)然是想有情人終成眷屬。”

    她給這孩子梳了兩個髽鬏，因?yàn)槭悄醒b出來，并沒戴什么頭花，便對方秀伊笑道：“方姑娘，你介不介意把你的絹花借給我？”

    方秀伊抬手在鬢邊一扶：“這個？這什么借不借的，舒jiejie喜歡就拿去?！闭f著利落地將那兩朵粉色的絹花摘了下來。

    闌珊拿在手中，給這女孩子一邊兒簪了一個，捧著臉端詳片刻笑道：“好看?！?/br>
    女孩兒展顏笑了，周圍的小女孩子們也都圍過來，紛紛道：“我也要！”

    闌珊笑道：“改天多帶些來，給你們每人都戴一朵好不好？”

    “好！”小孩子們拍著小手，歡呼雀躍。

    出了保育堂，姚升就把王院長那弟子周某認(rèn)罪自戕一事告訴了她，也把在墻邊的發(fā)現(xiàn)也說了。

    姚升道：“那血漬怕是他行兇之后離開現(xiàn)場，倉促留下的。所以你看……”

    闌珊想了想，笑對姚升道：“這樣當(dāng)然好，不如就公之于眾，說是真兇已經(jīng)認(rèn)罪伏法，自戕身亡了吧?！?/br>
    姚升大為意外：“你也這么想？”

    闌珊眨眨眼道：“當(dāng)然?！?/br>
    姚升皺眉看她半晌，眼睛里便流露出意味深長的了然來，便笑道：“那好吧?！?/br>
    江為功卻是個實(shí)心的，聞言道：“我說什么來著，這案子結(jié)的迅速，省了你的事兒了。”

    姚升笑而不語。

    到了前廳，慈幼局的一干人等都在恭候多時了。

    闌珊進(jìn)內(nèi)落座，眾人紛紛上前行禮，闌珊問道：“如今慈幼局是誰負(fù)責(zé)的？”

    有一名司局出列道：“回娘娘，是下官。”

    闌珊道：“這里的幼童甚多，乳母可夠嗎？”

    司局道：“回娘娘，夠的。幼童雖然多，但是正在吃奶的不過是五六十，有十九個乳母足夠用的，其他的散用米糊之類的調(diào)養(yǎng)佐助。”

    闌珊道：“教習(xí)師父呢？”

    “教習(xí)上也不敢怠慢，所聘開蒙的都是素有名聲的大儒，其中一位老學(xué)士還是翰林院退下來的。只是這兩日事多，才不曾開課?！?/br>
    闌珊道：“日常照看之類如何？”

    司局道：“除了乳母，還有百余名教養(yǎng)嬤嬤?！?/br>
    闌珊點(diǎn)點(diǎn)頭，又問了幾句話，才道：“為什么慈幼局的幼童這么多？是棄嬰太多？那來領(lǐng)養(yǎng)的人怎么樣？”

    “回娘娘，的確是丟棄孩子的太多，養(yǎng)不起，就扔在這里了，至于領(lǐng)養(yǎng)的也有，但是少，遠(yuǎn)比丟棄的要少?！?/br>
    闌珊皺眉。

    這日趙世禛回到東宮，問闌珊道：“你微服私訪，結(jié)果如何？我為何聽說真兇已經(jīng)自殺身亡了？”

    闌珊將端兒抱在腿上，端詳他的小臉：“是啊?！?/br>
    趙世禛揚(yáng)眉：“真的這么簡單？”

    “這還有假？”闌珊笑道：“有大理寺的告示呢?！?/br>
    趙世禛畢竟不是尋常之人，又很了解闌珊，便湊近了道：“別瞞我?！?/br>
    闌珊微笑：“知道北鎮(zhèn)撫司神通廣大，無所不知，我瞞不瞞的，殿下不也知道嗎？”

    趙世禛笑看她一眼，便不做聲了。

    端兒靠在闌珊懷中，聞言就比劃著說道：“爹爹、爹爹神……”

    闌珊笑問：“端兒想說什么？”

    端兒畢竟還小，只能說些簡單的字詞，偶爾含糊不清，可偏偏滿臉認(rèn)真，撅著小嘴，雙眼發(fā)光，顯得又可愛，又精神十足。

    闌珊看著懷中的端兒，卻想起在慈幼局里那小女孩子。

    趙世禛換了衣裳，回頭見她愣愣的出神，便道：“又在想什么？”

    闌珊忍不住道：“五哥，你知不知道，慈幼局里那么多的孤兒跟棄嬰，很多比端兒還小呢?！?/br>
    趙世禛當(dāng)然知道這個，便問：“怎么了？”

    闌珊道：“我只是有些、有些難過，明明是那么可愛的小孩子。”

    “出去一趟就傷春悲秋的，所以我才不想你再在外頭游蕩?！壁w世禛似笑非笑地說。

    闌珊振作起來，笑道：“我并沒有，只是想五哥答應(yīng)我一件事?！?/br>
    “什么事？”

    “我要花點(diǎn)錢了。”

    趙世禛大笑，俯身捏了捏她的臉：“以為是什么事呢！你只管花就是了，很不必跟我說?！?/br>
    兩人說話的時候，端兒目不轉(zhuǎn)睛地打量著，看趙世禛捏了闌珊的臉，他便呵呵笑起來，也伸出手去碰闌珊的臉頰。

    趙世禛忙制止了他，又叫了飛雪來：“帶世子回房去吧！”

    次日，闌珊便叫取了兩千銀子，又派了幾名可靠的內(nèi)侍前往慈幼局接洽，統(tǒng)計(jì)大小孩童，替他們置辦新衣，改善餐飯之類的。

    因?yàn)樘渝锬锿蝗挥H臨了慈幼局，又捐了銀子，一時之間京城中消息傳遍，眾人都在議論此事。

    那些達(dá)官貴人們的嗅覺本就是最靈敏的，聽說太子妃捐東西，自然不甘落后，一時之間，捐物捐錢的，紛至沓來。

    先前攔著闌珊飛雪等大說風(fēng)涼話的那差役自然是做夢也沒想到，簡直應(yīng)接不暇。

    慈幼局的事情既然已經(jīng)結(jié)案，太子妃又親自派人賜物等等，王院長的事情幾乎無人再提，竟像是塵埃落定了。

    不出兩三日，慈幼局上下恢復(fù)如常，京城中更是鮮少有人再談?wù)撛洪L之死，所提的無非是太子妃慈善仁德，仁慈之心惠及小兒，真是國之福祚。

    這日正是七夕，趙世禛答應(yīng)了要陪著闌珊去看那江南會館的香橋會的，只是臨時有事情阻住，就派人傳信，叫飛雪鳴瑟等陪著闌珊先去。

    出了東宮，車駕往西坊而行，闌珊許久不曾夜間出來，乍見這般熱鬧景致，整個人心神舒泰。

    不到南街就從車駕中下地，慢慢地邊走邊看夜景。

    今日趙世禛并沒帶著端兒，西窗親自抱著，緊隨身旁。

    幾個王府的侍衛(wèi)不遠(yuǎn)不近地跟隨左右護(hù)衛(wèi)。

    將走到南街之時，果然見街上人頭攢動，竟像是人山人海。

    闌珊見這陣仗，心中略略打怵：“太多人了，還是別進(jìn)去吧?！?/br>
    飛雪跟鳴瑟也沒料到人竟這么多，如果擠在其中有個萬一，自然不妙，何況他們還帶著小世子呢。

    正要轉(zhuǎn)身走開，突然間卻跟對面的一大一小打了個照面。

    燈影下看著那張久違的臉，眉眼卻是揮之不去的熟悉，闌珊突然有些失語。

    第279章

    就算在無數(shù)憧憧人影之中，闌珊還是一眼就能看見溫益卿。

    她難掩詫異的目光從那張臉上往下，看到溫益卿身邊牽著一個小孩子，竟正是言哥兒！

    溫益卿像是也沒料到會跟她撞見，四目相對的剎那，他卻又迅速的恢復(fù)了平靜神色。

    因?yàn)樯硖庺[市，不便行大禮，溫益卿便只拱手垂眸道：“給您請安了?！?/br>
    闌珊吁了口氣，緩緩點(diǎn)了點(diǎn)頭。

    那邊言哥兒卻驚喜交加的跑了過來：“爹爹！”不由分說抱住了闌珊的雙腿。

    自打上次解開了心結(jié)，加上王鵬阿沅又照顧的很好，且也不阻礙言哥兒去見溫益卿，正如闌珊所說，沒有人不要他，反而都對他很好，這孩子自然高興極了。

    更加上因?yàn)檠愿鐑涸趯m內(nèi)陪著趙元斐讀書，溫益卿又時常隨著楊時毅進(jìn)宮，偶爾也能遇見，像是喜上加喜，所以言哥兒的性子也逐漸有些活泛起來。

    “你……”闌珊抱住他，摸了摸頭：“你自己出來的？”

    言哥兒仰頭看著她道：“娘許我跟著溫叔叔出來玩耍的?！?/br>
    他望著闌珊，又看向西窗懷中的端兒，便又歡天喜地地叫道：“世子！”放開闌珊，卻去逗趙承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