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節(jié)
闌珊看著他依舊蒼白的臉:“葛兄,你覺著怎么樣?” 葛梅溪道:“我?我很好啊……小舒……” 他說了這句,微微皺眉,想了片刻才又道:“小舒,你愿意嫁給我嗎?” 闌珊愣住:“葛兄……” 葛梅溪的眼神恍惚,又喃喃地說道:“我是不是在夢中?” 說了這句,有血漬從他的鼻端涌了出來,闌珊大驚:“葛兄!” 葛梅溪掙扎著起身,爬到船邊上,俯身吐了一口鮮血。 血沒入海中,將深藍色的海水濡染的仿佛墨色。 闌珊上前扶住他,想讓鳴瑟幫自己把他放到水中,不料就在這時候,耳畔忽然傳來一聲奇異的吟唱。 這聲音似曾相識,仿佛是個女子隔著天際在低唱什么,闌珊抬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身后的海面上空無一物,只有一抹暗色的水痕輕輕地劃過。 “那是……”鳴瑟顯然也發(fā)現了,驚疑地看了闌珊一眼。 小船像是給什么東西在水底撞了一下似的,微微搖晃起來。 與此同時,只聽“嗖”地一聲響,有什么東西從岸上激射而來,沒入水中! 眾人猛地抬頭,卻見在不遠處的海邊巖石上,是平島君立在上頭,他身邊若干黑衣人,手中各自持握一把弩,正沖著這邊紛紛射來! 小船的搖晃猛烈起來,像是水底的東西受了傷,或者給激怒了。 鳴瑟想要躍上岸對付平島君,又怕留下闌珊不便:“我先帶你回去?!?/br> 闌珊道:“不怕,你只管去!” 紅線道:“放心,我看著主子。” 對話之間,那邊刷刷地又有數箭射了過來!有一支甚至射在了船上,若不是紅線及時擋開,怕要傷到葛梅溪。 而那入耳的吟唱聲也戛然而止,變成了有些凄厲的嘶鳴。 闌珊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鳴瑟知道耽誤不得,當下將長劍一揮,縱身往岸上躍去。 這一刻,海底有大股的鮮血涌了上來,把小船周圍都染的通紅,看的人觸目驚心。 葛梅溪本已半是暈厥,不知為何清醒過來,他盯著海面,忽然道:“走,快走!” 船底的東西從血水之中冒出頭來,隔著很近,闌珊看到一個很光潔的額頭,給水浸濕了的長發(fā)緊貼著,一雙眼睛有些哀婉地盯著葛梅溪。 闌珊跟紅線都看的呆了,直到紅線道:“小心!” 水底下寒光閃過,那探出頭來的“人”突然皺緊眉頭,仰頭痛苦地叫了聲。 紅線咬牙道:“水底有人!” 這時候鳴瑟已經沖到了岸上,擋住了平島君。 但是平島君既然有這種安排,當然不會白白錯過機會,他非但布下天羅地網,且早在水底安排了水性很好的水手,就是為了獵殺鮫人的這一刻! “鮫人”露面之前,水底已經有過一場惡戰(zhàn),這鮫人顯然也受了傷,但不知為何她竟不肯走,仍是圍著船轉圈。 葛梅溪把這一幕看的很清楚,強撐著起身,向著那鮫人揮手道:“快走呀!”鮮血從他的鼻子跟嘴里涌了出來,又滴入海中。 剎那間,水底的鮫人驀地躍了起來,一把攔住了葛梅溪,竟將他生生地從船上拖了下海! 闌珊撲過去,卻只拉住了葛梅溪的衣裳一角:“葛兄!” 眼睜睜地看著葛梅溪給那鮫人帶到了海中去了。 此時在岸上,鳴瑟跟平島君本不分勝負,直到平島君留意到那鮫人帶了葛梅溪離開。 他猛地躍了出去,道:“住手。” 鳴瑟停了下來,平島君目光轉動,看向闌珊道:“我一直在尋找這種東西的弱點,終于功夫不負有心人,給我找到了,可因為你不肯合作,白白地錯過了這次機會,我們所有人將會永遠困在這里!” 闌珊盯著沉寂的海面,想到葛梅溪的慘狀,痛心徹骨,聞言抬頭道:“我們?我們跟閣下從不同路?!?/br> 平島君道:“各得其利,有什么不好?你如果同意合作,我甚至可以分鮫人的rou給你,你可以拿回去跟你們的皇帝邀功,你是大啟的太子妃,居然這么目光短淺!” 闌珊道:“你既然很懂大啟,那么就該聽說過一句話‘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寧肯目光短淺,也不要與虎謀皮?!标@珊氣急了,說完后便吩咐鳴瑟:“別放過他!” 耳畔傳來了兵器相接發(fā)出的響動。 闌珊不想理會其他,只看著沉寂的海面,半晌才顫聲喚道:“葛兄……”忍了很久的淚一涌而出,墜入海中。 海浪輕輕地往岸上推涌。闌珊并沒有上岸,只是躺在船中,聽著浪涌的聲音,目光所至,是頭頂的星空跟朗月。 這會兒她想起很多,不禁是葛梅溪,更有遠在京城的趙世禛,端兒,言哥兒,鄭適汝,阿沅……甚至還有溫益卿。 “五哥……我該怎么做?” “要真的無法從這里出去,又該怎么辦?” 從懷中掏出那顆江為功曾分給她的果子,那會兒也許是出于本能的謹慎,闌珊并沒有吞下。 她看了片刻,正要放進嘴里,紅線道:“主子……” 闌珊動作一停,對上她擔憂的眼神笑道:“一顆沒事兒?!?/br> 慢慢地咬開那果子,果然是甘甜滿頰,怪不得江為功一吃上癮。 闌珊慢慢地把那果子吃了,那股甜意慢慢地麻痹了心頭的悲酸痛楚,闌珊緩緩地長吁了口氣。 雙眼看著頭頂的星空,心底卻又想起臨別時候趙世禛的話——“你擔著的是兩個人的命”。 想到趙世禛,心里仿佛有了底氣。 闌珊輕聲道:“西風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發(fā)多。醉后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br> 她念了這句微微一笑,定定地又看了半晌星空,忽然一震。 她睜大雙眼,猛然起身,俯身在船舷邊上往水里看去。 波光搖曳,倒映出天上的星子。 闌珊定了定神,對紅線道:“上岸。” 回到了岸上后,闌珊便調了兩名工部主事,六名水兵,讓乘著一艘小船啟程。 但是這一次并不是循著不遠處兵船的燈光,而是反其道行之,竟是往那沒有燈光的相反的海上而行。 最初聽見這話的時候,江為功呆住了,但他還處在朱果效力未退的時候,干什么都頗有興致,便道:“讓我?guī)啡ピ囈辉?!?/br> 闌珊拉他到旁邊,格外詳細地叮囑了幾句,江為功驚喜交加,笑道:“小舒,這次你若說準了,出去后我跟你磕頭,把你當菩薩一樣拜。” 因為葛梅溪的事,縱然窺破了這島上的天機,闌珊卻并無欣喜之意,只微笑道:“江大哥務必小心,不要再干出貿然跳水的事情了,若是還有別的海獸呢?” 江為功答應,又道:“若我順利摸到了兵船,放信號煙火為記號!” 兩人約好了后,江為功便領著眾人去了。 小船走了約莫半個時辰,正在闌珊等的有些著急甚至開始擔心的時候,海面上終于升起了一團絢麗的煙火! 接下來的事情好辦了很多。 那邊的兵船上陸陸續(xù)續(xù)又來了幾艘小船接應,這邊島上的人便也有條不紊地開始按照原先的路線撤退。 親自來接應的人之中,便有飛雪,飛雪本是想接了闌珊先走,不料卻給她拒絕了。 這一夜無眠,到了天明時候,島上的人大部分都已經去了兵船上,只剩下了十數人。 最后連那剩下的幾人也都給運走了,飛雪問道:“你是在擔心葛梅溪,還在等他嗎?” 到底是跟了闌珊太久的人,很快就知道闌珊的心思。 闌珊道:“我不敢相信,葛兄就這么無聲無息的去了,我想再等等?!?/br> 飛雪看了眼那跟西坊相似的院落,猶豫片刻,道:“人各有命,你也不要……” 不等她說完,闌珊淡聲道:“你陪我在這島上走一走吧?!?/br> 鯨魚骨已經給燒毀,原先的寶藏也都蕩然無存,闌珊緩步而過,白沙碧浪,海風拂面,仍舊是宛若春日的和煦。 此處的確遠離了所有塵世的喧囂,沒有鉤心斗角,沒有生死離別,雖然葛梅溪說那些話的時候多半是有朱果的效用在其中,可也未必沒有幾分真心在內。 如今闌珊回想當時,卻只想葛梅溪能夠好好的,不管他是留在這里也好,跟自己回京也好。 正在神智恍惚的時候,飛雪皺眉道:“那是什么?” 闌珊抬頭,見前方的一塊巖石底下依稀透出一方衣角,素白色的袍擺,看著有幾分眼熟。 第305章 飛雪緊走幾步轉到那巖石旁邊,卻見一個人躺倒在地上,雙目緊閉,眉頭微蹙,容貌清俊,赫然正是葛梅溪。 “是葛公子!” 飛雪回頭一聲,闌珊也早轉了過來,猛地看見果然是葛梅溪,驚喜交加,忙上前跪地將他扶住:“葛兄!” 葛梅溪身上還有些濕,鬢邊也有淺淺的水漬,只仍是昏迷不醒。 飛雪已經極快地給他診過了脈搏:“葛公子的脈息雖然微弱,聽來卻沒什么大礙。” 闌珊忙問:“昨日他像是中了毒,你再細看看。” 飛雪急忙又給葛梅溪檢查了一番,安撫道:“目下看來只是身體太過虛弱,毒倒是看不出來?!?/br> 闌珊知道她的能耐,聽了這話自安心許多。 于是忙叫了兩名跟隨的侍衛(wèi)來,將葛梅溪帶回。 闌珊先前不肯第一時間離開仙島,就是心中放不下葛梅溪,雖然當時葛梅溪毒發(fā)之際給拉入海中,那種情形實在不容樂觀,但她仍是不想放棄最后一絲機會,如今陰差陽錯見葛梅溪竟似無恙,自然有失而復得般的狂喜。 才返回小院,外頭海船上又有來催的了,飛雪趁機道:“如今葛公子也是無事了,如今咱們還是也先撤退吧,雖然平島君已經被除去,但總覺著這島上還有些詭異,再留下去不知會發(fā)生何事。” 之前鳴瑟奉命追殺平島君,兩人交手不相上下,追逐激戰(zhàn)中,慢慢地上了島上懸崖邊。 鳴瑟技高一籌,對戰(zhàn)中一劍刺傷了此人,平島君整個人站立不穩(wěn),便從懸崖上直墜入底下的海潮激流之中。 鳴瑟在上觀望了半晌不見動靜,想那激流底下暗藏許多礁石,此人重傷,只怕是有死無生,這才撤回。 闌珊聽了飛雪的話,于是叫人將葛梅溪送到了小船之上,一起往兵船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