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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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文高一生中從未遇到過這樣喪心病狂的案子,臉上激動地都冒了油,于是不等龐牧發(fā)話,他便積極主動的請了本地最知名的大夫來給何光把脈。 大夫也是知道何光的名頭的,一把脈就嚇了一跳,遲疑了下還是比較委婉的說:“何老爺如今已經(jīng)有了兒子,倒也不妨事?!?/br> 他不行了,看脈象好幾年前就不行了,有點像補過頭……不過話說回來,難道之前一直沒人發(fā)現(xiàn)過嗎? 晏驕和龐牧對視一眼,心道畢氏也太絕了,何光有兒子不假,可不管是生理還是心理、前途,早就廢了??! 本著對本地百姓負(fù)責(zé),以及將案件務(wù)必查的水落石出的態(tài)度,蔡文高強烈要求大夫再去何家給何光唯一的兒子何明把脈。 唯一有理由反對的當(dāng)事人何光已經(jīng)被殘酷的真相打擊的靈魂出竅,整個人爛泥似的癱在地上,失去了阻止的最佳時機,于是片刻后又不得不面對另一份殘酷: 父子倆空前一致,這輩子都別想當(dāng)?shù)恕?/br> 唯一的區(qū)別是,何光至少體驗過…… 晏驕自問也算見多識廣了,這些年輾轉(zhuǎn)這么多地方,古今中外的奇聞異事聽過不知多少,可畢氏的“壯舉”絕對令人終生難忘。 “何必呢?” 她看著外面黃燦燦一片的迎春花嘆道。 何大小姐出生后不久畢氏就發(fā)現(xiàn)了丈夫的真面目,其實那個時候她完全可以及時抽身,及時止損,但她沒有,她選擇了最狠厲也最悲慘的應(yīng)對方法:同歸于盡。 “因愛生恨吧。”龐牧淡淡道,“她實在是愛慘了何光,不甘心放棄,所以索性玉石俱焚?!?/br> 萍州一帶對女子和離改嫁還是挺寬容的,尤其畢氏又有豐厚的嫁妝和殷實的娘家,再尋良人另嫁應(yīng)該不會太難。 可她偏偏不要。 晏驕不得不承認(rèn)龐牧的說法是最符合人物性格的,但還是忍不住長長的嘆了口氣,“何必啊!”@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為了那么個狼心狗肺的男人,先后填進去那么多條人命,值得嗎? 感情這種東西,真是……那些人死的太怨了。 何家的案子徹底收尾已經(jīng)是二月初的事了:何夫人畢氏被判了斬立決,穩(wěn)婆和被抓回來的書童一樣是秋后問斬。 張興作為舉人知法犯法,有了家室卻故意引誘閨閣少女,后對多人始亂終棄并下藥致使一尸兩命,影響極度惡劣,革除功名貶為庶人,并判流放八百里并二十年牢獄。不僅如此,連帶著他的恩師和判卷老師都跟著吃了掛落,他的直系親屬也會因此無法順利科舉。 不僅如此,因為他交代了藥的來歷,萍州和周邊幾座城市的煙花場所也來了一次大清洗,繳獲無數(shù)禁藥、贓款,并鏟除好些意料之外的非法買賣……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何光,說來可悲可嘆又可恨:一切盡因他而起,他卻是最清白的一個。 但他瘋了。 說瘋或許不太嚴(yán)謹(jǐn),但他確實不大正常了:一夜之間仿佛老了二十歲,頭發(fā)都白了,人也糊糊涂涂的,許多事想不起來,甚至有時候還會不認(rèn)人。 馮大夫親自確診后跟晏驕討論了,一致認(rèn)為何光在遭受空前打擊后進行了自我封閉,強行剝除何阮死后的所有記憶: 他堅持認(rèn)為何家還是那個自己說一不二的太平風(fēng)光的何家,夫人對他言聽計從,幼女和兒子也都健康快樂的成長著。 “告訴夫人,該cao持著給他們成家了!”何光清醒時總會顛來倒去的說這兩句話。 外人都說他活該,只是可憐最無辜的何明。 那個原本稚嫩懦弱的少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沉默寡言的大男孩。 樹倒猢猻散,何夫人死了,何光瘋了,何家名下的鋪面紛紛倒閉,掌柜們卷錢跑的卷錢跑,賠本甩賣的賠本甩賣,根本沒有幾個人愿意留下共患難。 就連傳說中兢兢業(yè)業(yè)的管家也在夜里撬開庫房,偷了幾套金銀器皿后強行找少東家說這是他多年來的酬勞,然后連夜回老家了。 何光被迫提前挑起家庭重?fù)?dān),勉強收拾了一塌糊涂的殘局,在短短數(shù)日內(nèi)變賣家產(chǎn),遣散仆人,然后在一個雨夜帶著瘋瘋癲癲的何光消失。 曾經(jīng)赫赫有名的何家,徹底消失在萍州城內(nèi)。 百姓們瘋狂討論了小半月,最終還是因為主人公都不在,缺少持續(xù)注入的新鮮感而漸漸遺忘,一切好像重新歸于平靜。@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就像那縱橫的河面上,哪怕風(fēng)雨時再如何波濤洶涌,可一旦太陽出來,什么就都消失了。 無論悲傷還是歡樂都只是自家的,外人終究只是看客。 三月初的綿綿細雨比冬日多了幾分溫柔甜美,細如牛毛的雨絲悄然滋潤著翠綠的草、紅艷的花,將它們的色彩暈染的更加濃烈,或直接落入河中,在恬靜的水面上濺起一圈圈漣漪。 幾輛北地構(gòu)造的馬車沖破薄如紗的雨幕,悄然出現(xiàn)在萍州城。 隋玉的親生父母來了。 也不知是本就這么瘦,還是幾個月來過度的思慮交加所致,胡冰胡大人和胡夫人的面頰都明顯凹陷下去,兩雙眼睛里也滿是血絲,下面四團如出一轍的烏青。 曾在邊城任職的文官身上往往都會帶有尋常文官少有的舒朗大氣,葉傾是這樣,胡冰也是如此。 他本該漂亮的胡須看上去已經(jīng)許久沒用心打理過了,嘴唇也干裂起皮,嘴角還很不美觀的掛著幾顆巨大的水泡。 胡夫人的眼睛不太好,要人到了跟前約莫一臂左右的距離才能看清,出入都要丫頭扶著。 饒是這么著,她還是頭一個跌跌撞撞的下了車進了門,甩開想要過來攙扶的丈夫,淚眼婆娑的朝著晏驕跪了下去。 晏驕在她跪下去的瞬間就跳了起來,然后帶著人七手八腳的去攙扶,結(jié)果這邊還沒扶起來的,那頭胡冰又跪了。 “大恩大德沒齒難忘,區(qū)區(qū)一跪,還請千萬不要拒絕!” 晏驕下意識看向龐牧,龐牧拍了拍她的手,搖搖頭。 在他們看來,此事不過舉手之勞;但在胡冰夫婦看來,一家團圓之恩猶如再造,若一味推辭,只怕兩人這輩子都過不去這道坎了。 胡冰夫婦倆鄭重行了一禮,稍后落座時才后知后覺的看到晏驕微微隆起的孕肚,越發(fā)感激涕零。 “夫人身懷有孕還替下官和拙荊如此cao勞,真是,唉!” “快別這么說,”晏驕忙道,“那會兒可都還不知道呢,再說了,我也很喜歡阿玉那孩子?!?/br> “阿玉?”胡夫人胡亂抹著臉,萬分迫切的朝著晏驕所在的方向問道,“她現(xiàn)在叫阿玉?” 兩排對著的座椅之間隔著也不過三步遠,可胡夫人卻只能看見她的大體輪廓。 晏驕看的心頭一酸,不由放軟了聲音道:“是呢,收養(yǎng)她的主人家姓隋,起的大名叫隋玉。因為當(dāng)年生怕另有隱情,也不敢用長命鎖上的乳名……” 在跟隋家攤牌之后,晏驕又先后幾次找隋玉說過話。 雖然不知隋家夫婦具體是怎么跟她講的,但小姑娘真的是從一開始的拒不接受,慢慢演變?yōu)楝F(xiàn)在的心生期待。 就在前天,她甚至別別扭扭的,帶著幾分不安、忐忑和期待的小聲問道:“他們,我,我,”她實在做不到忽然去喊另一對陌生人為爹娘,“他們是怎么樣的人?” 多么神奇啊,她已經(jīng)擁有了一對天下最好的父母,但是現(xiàn)在,卻有人忽然告訴她,她還有另一對爹媽苦苦找了她十年…… 隋玉震驚、激動、忐忑、緊張,但唯獨沒有害怕和逃避。 換做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比隋鵬夫婦做得更好了。 “小姑娘生的很好,活潑開朗又懂事,”晏驕努力回憶著隋玉的一言一行,事無巨細的說著,“今兒一見你們我就更確定了,她肯定是你們的女兒?!?/br> 血緣的力量實在神奇,哪怕這一家三口十年未見,甚至晏驕也不能一口說出隋玉的五官中具體哪里像胡冰夫婦的哪里,可只是這么一看,所有人就都會知道: 這是一家人。 太像了,沒有實際意義上哪個部位的一模一樣,但隋玉確實像極了胡冰夫婦的綜合體。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胡冰此刻卻跟妻子一樣淚流滿面,隨著晏驕的講述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哪里有半分天子近臣的體面? 龐牧不大插得上話,索性也不說了,只是催著人去請隋家夫婦和隋玉。 在這樣要緊的場面,人生中又一次的重大轉(zhuǎn)折,還是養(yǎng)父母陪著比較好吧。 “公爺,隋家人來了,現(xiàn)在就讓他們過來嗎?” 通報的人話音未落,胡冰先就嗖的站了起來。 他素來是個極沉得住氣的人,可現(xiàn)在卻將椅子猛地往后推去,在地上發(fā)出沉重而刺耳的一聲。 “嘩啦?!鄙踔磷郎系牟璞脖凰麑挻蟮呐坌鋻呗?,茶水濕透了半邊身子,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為人四十年,他從未這般失態(tài)過。 “老爺。”胡夫人摸索著站起來,胡冰習(xí)慣性的伸過手去,夫妻兩個死死抓著對方的胳膊靠在一起,渾身冰涼,不住地發(fā)著抖。 近鄉(xiāng)情怯。 多年來的執(zhí)念如同洶涌的黑色潮水,曾在無數(shù)個不眠之夜將他們淹沒,令人窒息。他們曾無數(shù)次在夢中幻想,有朝一日若真能尋回愛女會是何種情形,自己該怎么說,又該怎么做。 兩人一個是有名的才子,一個是出色的才女,詩詞歌賦不在話下,頗有五步成詩之才。 可現(xiàn)在,他們只不過是天下最普通不過的父母,渾身顫抖,喉頭發(fā)干,卻連一句最簡單的話都說不出來。 隋玉看到的,便是這樣的場景。 她敢確定自己記事以來從未見過那對中年夫婦,但卻莫名的覺得對方熟悉至極。 幾丈外那對自己而言已經(jīng)不再寬厚的懷抱,是那樣熟悉; 幾丈外根本不曾聞到的味道,是那樣熟悉; 甚至尚未聽到的聲音,他們身上的味道…… 小姑娘瘋狂躁動了一個月的大腦卻在此時化為一片死寂,她怔怔站在原地,素日的活潑機靈勁兒消失無蹤,跟那對夫婦無聲對視,喉頭好像塞了團棉花,一個字都說不出。 良久,胡冰拉著發(fā)妻踉蹌上前一步,淚流滿面。 素有才名的他張了半天嘴,抖了半天,只憋出幾個帶著顫聲的字,“安雅我兒。” 胡夫人渾身巨震,再也支撐不住,依靠著丈夫歪歪斜斜的向前走來,一邊走,一邊放聲大哭起來。 “安雅,安雅??!” 轟的一聲,隋玉空白的腦海中忽然猛地炸開一道閃電,將那些黑暗的陳舊的禁錮鎖鏈炸得粉碎。 就好像過去好多個悶熱枯燥的午后,無數(shù)蟬扯碎一切阻礙聲嘶力竭的喊叫著,大雨前的涼風(fēng)驀的卷起,將本該塵封的碎片忽的裹挾到半空中,洶涌翻滾。 好像有無數(shù)個陌生的畫面瘋狂劃過,又好像有無數(shù)高高低低的聲響回蕩在耳畔,繼而是腦海。 “安雅?!?/br> “安雅?!?/br> “瞧瞧,咱們的小安雅……” 紛亂的畫面和支離破碎的聲音匯成一道洪流,呼嘯著朝隋玉撲來,令她避無可避。 隋玉本能的往前走了一步,才要說話,卻又本能的回頭看了眼養(yǎng)父母,喃喃道:“我,我好像記得他們?!?/br> 當(dāng)時她還那樣小,可她偏偏就記得自己從車上掉下來時周圍瘋狂哭喊的人群,以及遠處熊熊燃燒的戰(zhàn)火和失控的兵馬…… 本該遺忘的一切都化作風(fēng)暴滾滾襲來,劇烈充斥著她的身心,令她全身戰(zhàn)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