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那她就是自己往后宮點火。 可若不讓貴君回去,讓元君回側殿…… 虞錦脧了楚傾一眼。 遺臭萬年怎么辦? 俗話說,清官難斷家務事,世上安得兩全法。 可明君必須斷好家務事,也必須有兩全法! 虞錦思路飛轉,在楚傾腿上近一步吃勁兒前伸手拍住他的肩頭:“不必!” 他眉心微跳,她以一種理所當然地口吻告訴他:“你睡你的。” 正說著,貴君姜離已進了殿,見到眼前此景同樣愣了愣,遂躬身長揖:“陛下、元君。” 虞錦起身走向他:“元君有事稟朕,所以來了寢殿。但他近來腿不太方便,就讓他在這兒歇著吧,朕與你回明淵殿?!?/br> 姜離看看楚傾、又看看女皇,一臉難以掩飾的詫異。 虞錦對此倒無所謂,只認認真真地望著姜離這張臉。 數(shù)年不見,這張臉好像…… 怎么說?好像與她記憶中并無分別,只是她突然有點欣賞不來了。 客觀來說,好看還是好看的。但可能是她的審美觀在變,她現(xiàn)在覺得他的樣貌過于的……柔和了那么一點點,能多兩分英挺就好了。 不過也罷,這恰是這個時代的主流審美。再者她現(xiàn)下一心要找的是能好好過一輩子的人,合拍更重要,臉說得過去也就行了。 虞錦便沒說什么,吩咐鄴風:“備轎吧?!?/br> 鄴風備好暖轎,一行人就浩浩蕩蕩地往姜離的明淵殿行去。 明淵殿與鸞棲殿離得不遠,但正值寒冬臘月,一路過去總也冷了。姜離十分貼心,邁進殿門的同時就吩咐宮人去上宵夜。熱騰騰的一桌佳肴很快端上來,虞錦洗凈手剛轉身,一塊鮮rou酥已送到口邊。 鮮rou酥是虞錦冬日時很喜歡的一道點心,外頭是一層層的薄薄酥皮,里面是咸鮮的rou餡。必要趁熱吃,一口下去香氣四溢,rou餡與酥皮一并在口中融開,溫熱裹挾鮮味一起滑過喉嚨,會覺得全身都暖上一陣。 她于是銜笑就著他的手將它吃掉。宮里的點心都做的一口一個,剛好合適。 待她差不多吃完這一口時,姜離又恰好端了熱茶過來。略飲一口,剛好解掉那幾分油膩,虞錦簡直覺得通體順暢。 而后她邊擦嘴邊道:“貴君先歇著,朕還有點事。” 姜離點點頭,笑應了聲“好”,她就徑自先去了書房。 喚了鄴風進屋,虞錦闔上門:“去查查元君適才說的事?!?/br> 有人敢摸進側殿去翻奏章,可不是樁小事。更要緊的事此事她上一世并未聽說,也不知是沒發(fā)生還是同樣發(fā)生了卻瞞過了她。 言罷卻見鄴風的神色微微僵住了,低垂著眼簾不敢看她。 虞錦蹙眉:“怎么了?” “下奴……”鄴風喉嚨發(fā)緊,跪地下拜,“下奴方才查過了,不曾有人見過誰潛進側殿。應是……”他眼底慌成一片,“應是趁著宮人輪值,外殿無人時摸進去的?!?/br> 語畢,他一個字都再不敢多說。 這是他的失職。 鸞棲殿是九五之尊的寢殿,斷不該讓人有一丁點可乘之機。發(fā)生這樣無人知曉的事情他已罪無可恕,更何況現(xiàn)在還可能丟了東西。 “鄴風你……”虞錦腦子里都糊了,不安地踱起了步子。 這事實在讓人不安,不知留了怎樣的隱患,突然而然地在她已了如指掌的人生里添了不安。 鄴風伏在地上,靜聽著女皇的腳步聲在幾步開外踱來踱去。不多時又坐下,發(fā)出一聲焦慮地嘆息:“唉……” 虞錦頭疼地揉起了太陽xue:“那你再去問問元君,看他還能不能想起些別的?!?/br> “諾?!编掞L應了一聲,紋絲未動。 女皇催促:“快去啊?” 鄴風怔了一怔,忽而恍惚了,抬起頭,遲疑地看向案桌后一臉煩躁的皇帝:“陛下……不怪罪么?” “……”虞錦嗓中噎了一下。 大約是因為被二十一世紀人人平等的價值觀浸染了十七年的緣故,回來之后她經(jīng)常會忘了自己是個手握生殺大權的人。 仔細想想,這好像也沒什么不好。 上一世她待身邊的宮人十分嚴苛,像鄴風這樣的錯處,杖責一頓打發(fā)去做苦役是免不了的。這樣做自有好處,人人在這份嚴苛之下都會分外謹慎,但同時,會與她交心的人也越來越少。 為了不受罰,許多錯處他們寧可冒死瞞著她。隨著年紀漸長,她常覺得無比孤寂。 況且對眼前的鄴風,她又還有幾分上一世留下來的愧疚與不忍。 忖度片刻,女皇緩緩開口:“你跟了朕這么多年,從未有過大錯,這一次朕便不追究了?!?/br> 鄴風訝然。 “但若類似的事再有一次,朕便讓宮正司依宮規(guī)治你的罪?!彼值暲m(xù)道。 鄴風屏息看著她朱唇輕啟間嫵媚與端莊并存的氣質,腦中不覺空了好一會兒才回神,誠惶誠恐地下拜:“謝陛下?!?/br> “去吧,再問一問元君。”虞錦道,“也查一查究竟丟了什么?!?/br> “諾。”鄴風再度叩首,安靜離開。 . 鸞棲殿里,原已回房歇息的楚休聽聞大哥去了女皇的寢殿,驚得連忙爬了起來,往寢殿趕去。 趕到才見楚傾當真沒什么事,太醫(yī)也又來給他看過傷,正準備睡下。 楚休松下氣,便準備離開,剛到殿門口見鄴風足下生風的進來,他又無聲地退回殿里,忐忑不安地一觀究竟。 鄴風只為女皇一個人辦差,他嘴里說出來的話就是女皇想說的話。楚休自然不安,怕大哥與女皇之間再有什么不快。 不過從頭聽到尾,鄴風倒一直很客氣。只說側殿當真丟了東西——應是丟了本奏章,他查了檔,是西北送來的,問元君能不能想起別的細節(jié)。 楚傾默然搖頭:“我只聽到了那些聲音,也辨不出什么?!?/br> 鄴風便又叫了幾個當時正要輪值離開、亦或剛要輪值過來的宮侍進殿,讓楚傾一一辨認聲音。楚傾仔仔細細聽過,還是嘆息:“好像都不是。” “那……”鄴風的神情有些黯淡,“下奴再去查查。” 這一言一語間,楚休卻想起一些微妙的事。 上一世他離世后不多時——應該也差不多就是這個時候,魂魄飄到了西北。 西北正鬧著雪災,牛羊成群地凍死,鬧得民不聊生,餓殍遍地。 這場災是怎么度過去的他不清楚,他一縷孤魂也出不了什么力,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個個災民的魂魄飄出,前去投胎。 但又過了十幾年,西北鬧了兵亂。 朝廷派兵前去鎮(zhèn)壓,兩邊兵力懸殊,幾個月就弭平了叛亂。 皇帝下旨押叛軍將領回朝問話,那位將軍卻性子極烈,見了朝廷派去的人就破口大罵,罵女皇昏庸、罵官員懶政、罵朝廷置百姓疾苦于不顧,害得幾萬西北子民在雪災里白白送命。 最后她提劍自盡,血濺出來,魂魄泛著金光冒出,轉瞬消失不見。 那個時候,楚休已經(jīng)死了很多年了,見多了亡魂的樣子,慢慢有了一套經(jīng)驗。 大多數(shù)人的魂魄都是普通的、透明的,一輩子做的好事與壞事疊加起來,無功無過,平平凡凡。 也有些透明之上蒙著一層黑氣,說明這個人生前還不錯,只是命不好,以致橫死。 ——他自己就頂著這層黑氣飄了幾十年。 還有一些,魂魄通體發(fā)黑或慘白。這一般就不能稱之為魂魄了,而是厲鬼,路上碰到了最好多遠一點,不要招惹。 而金色的十分少見,往往仁義賢德,是頂天立地的好人。 當時,他看到這樣的金光出現(xiàn)在一個逆臣身上,還道是漫天神佛認錯人了。 可現(xiàn)下…… 鸞棲殿里剛好丟了本西北送來的折子?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前100條評送紅包,么么噠! ======== 明天開始更新時間每晚八點啦~~ 第6章 雪災 整件事在楚休腦子里轉了好幾個來回,他想出言將此事點明,一時又想不出如何開口才不引人懷疑。 還沒想出來,鄴風卻已退出去了。楚休看看門口,又小心翼翼地走到床邊:“哥?!?/br> 楚傾抬了抬頭,他道:“那奏章丟時側殿里只有你……陛下不會怪你吧?” 楚傾想想鄴風適才的態(tài)度:“看來應是不會?!?/br> 就是會,他也沒什么辦法。 . 明淵殿,虞錦將這事安排好,就平心靜氣地與姜離下棋去了。 下了兩盤,覺得沒滋沒味。 宮里都說姜貴君棋藝極佳,她亦聽說他入宮之前曾師從高人??擅看嗡退拢际撬A。 從前她沒覺得這有什么,知他是讓著她也照樣開心?,F(xiàn)下不知怎的,可能是因為在現(xiàn)代社會待久了習慣了公平競爭吧,她覺得這個讓法,沒勁! 所以第二盤下完,虞錦就沒心情繼續(xù)了。她閑閑地將棋子一顆顆揀回棋盒里,咂嘴:“貴君其實不必這樣讓著朕?!?/br> 姜離笑笑:“陛下棋藝精湛,臣只是下不過罷了。” “……”虞錦不好再說什么,著人將棋撤走,徑自去盥洗更衣。 待得她躺到床上,姜離的手環(huán)過來,將她纖腰攬住:“陛下……” 虞錦按住了他的手:“今天看了一整日的折子,累得不行,早點睡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