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不是那么回事!”虞錦氣得拍桌子。 學(xué)歷史的時候,大家不免都覺得史上會被底下人欺瞞蒙蔽的皇帝都是傻x,她也一樣。 而楚休說的這件事讓她突然覺得,自己就是傻x之一。 “我怎么就能這么輕易被人騙呢!”她懊惱得想對自己破口大罵。 “其實……”楚休弱弱開口,“容下奴多句嘴。下奴覺得陛下也是個人,若身邊的人有心欺騙、精心謀劃,陛下被騙過也不足為奇……對吧?” 虞錦氣惱到極處,眼淚終于涌了出來。她憤恨地抹了一把,沒有吭聲。 楚休心中喟嘆地閉了口。 他很想說,陛下有沒有想過,您那么恨楚家或許也是被身邊的人騙了? 但這話,還是不能說的。 殿中一時安寂,忽然間,女皇起身便往外去,氣勢洶洶,足下生風(fēng)。 楚休倏然有種她要去找方云書算賬的錯覺,不禁駭然:“陛下去哪兒?” 虞錦:“找你哥!” 楚休更慌了:“與我兄長何干!” 女皇兇巴巴吼回來一句:“我去告訴他我不要方云書了!” 艸,上輩子一起過了那么多年的人,竟然是個綠茶婊? 這也太刺激了。 第20章 火鍋 虞錦于是就去了側(cè)殿,跟楚傾說先不必與六尚局提方云書了,自沒提楚休。 雖然沒個理由突然反悔會顯得她喜怒無常,但這個時候楚傾身為元君也不過是在方云書進(jìn)宮見方貴太君時和他碰到過一兩次,楚休理當(dāng)對方云書更沒印象才對。 說楚休對方云書感觀不好,也太奇怪了,還不如顯得她喜怒無常。 然而她不提,楚傾卻提了。他一睇楚休,便問:“可與楚休有關(guān)?” 楚休無辜:“???” 虞錦拍桌子:“不是跟你說了,朕不喜歡楚休!” 楚休詫異:“?。?!” “……不是討厭的那種‘不喜歡’!”虞錦急匆匆與他解釋一句,又板著臉與楚傾說,“元君別亂想?!?/br> “這回臣真的不是那個意思。”楚傾禁不住地想笑,“只是方才見楚休跟著陛下出去,多問一句罷了。” “……哦。”虞錦輕扯了一下嘴角,旋即恢復(fù)一派氣定神閑,“那便這樣,大選之事你來安排,方云書你不要管了?!?/br> “好?!背A點頭應(yīng)了,沒再多問一個字。 女皇喜歡誰與他無關(guān)。 . 翌日清晨,闔宮都在安靜無聲里關(guān)注著,在鸞棲殿住了三個多月的元君回德儀殿了。 誰也沒敢貿(mào)然做什么,因為摸不清陛下到底什么心思。說她還與從前一般不待見元君,那肯定不是,不然也不會讓元君在鸞棲殿一住就是三個月。 但若說元君享了怎樣的榮寵,似乎也沒有。陛下這三個月里也沒少翻牌子,御前還透出風(fēng)聲說,元君倒從不曾侍過寢。 又過一日,下午時,卻聽聞元君召見了六尚局掌事。 自今上大婚至今,六尚局的掌事們就從未踏足過德儀殿。因為日常衣食住行上的事只消有底下人去辦就行,需要他們六人親自到場的,都得是宮中要事。 而宮中要事,從前這位元君碰都碰不著。 眾人不好去元君那里看熱鬧,卻不乏有好事者去了貴君處。楊宣明就去了,興致勃勃地告訴姜離:“聽聞元君召見六尚局,是因陛下將今年大選之事交給了他。” 姜離端坐主位,聽言淡聲而笑:“他是元君,陛下讓他辦這些事是應(yīng)該的?!?/br> 楊宣明喝著茶,一臉看熱鬧不嫌事大神情:“貴君倒想得開,看來要我們都去向那罪臣之子問安也是早晚的?!?/br> 說罷他就打量著姜離的神色,但姜離還沒開口,外頭一個聲音就砸進(jìn)殿來:“楊常侍這是記吃不記打。” 楊宣明聽言不快,剛要發(fā)作,卻見信步而來的是顧文凌。 顧文凌位在御子,位份上壓他一頭。他只好忍了,不忿地起座施禮:“御子?!?/br> 顧文凌的目光落在他臉上。宮正司下手不含糊,據(jù)說楊宣明牙都被打掉兩顆,留疤更是免不了的,也不知日后還能不能好。 為此,身邊的宮人怕他不快,都有意避免看他的臉。眼下他就這么盯著,直看得楊宣明敢怒又不敢言。 好生看了半晌,顧文凌笑道:“日后這頓掌摑怕是元君也能賞你,我若是你,就不在此搬弄是非?!?/br> 楊宣明面上的憤恨掩都掩不住,緊咬著牙關(guān)好不容易克制了,便一揖:“在下告退!” 顧文凌輕笑而不做理會,姜離也沒留他,由著他去了。 直待他走遠(yuǎn),姜離才又開口:“你來,總不會也是為了看笑話。什么事?” 顧文凌頷首,直截了當(dāng):“怕你心里不痛快,恨上元君?!?/br> 姜離的面色微有點冷,強(qiáng)自舒氣:“我不會?!?/br> 顧文凌像沒聽見,自顧自一哂:“換做誰都不免心里不平。”他邊說邊去旁邊坐下,打量著姜離,語重心長,“我若是你,也會覺得自己離元君之位不過一步之遙。那不妨就想想,有些東西原就該是元君的,自己不過占了幾年的便宜,目下不過是物歸原主,并不曾吃過虧?!?/br> “我知道?!苯x似有些不耐,口吻生硬,“不必再說了?!?/br> 顧文凌還是續(xù)道:“再說,本朝也沒有冊貴君為元君的例。于你而言,眼下元君若能把位子坐穩(wěn),總比日后換個人進(jìn)來當(dāng)元君強(qiáng)?!?/br> 姜離沒說話。 他知道顧文凌是什么意思——楚、姜兩家算有些交情。他的母親算是元君祖母的門生,早年剛從太學(xué)內(nèi)舍院學(xué)成授官,家里就遭了土匪的劫。 母親身無分文,一時連官服都置辦不起,遑論在京中置宅、給家人置辦喪事。 舉步維艱之時,是楚傾的祖母拉了她一把,將她接進(jìn)了楚家暫住,又幫她辦妥了喪儀。 在那之后,母親還苦了很多年,因為小官小吏的俸祿并不多,難以攢下錢來。 那些年姜家也全靠著楚家接濟(jì),就連姜離幼時都還在楚家住過幾年,至今都還記得楚家的亭臺樓閣。 所以楚家對他們確有救命之恩,他與楚傾也算舊識。 “這些我都知道。”姜離低聲自語,不覺間出了神,半晌才意識到眼前還有個客人,回神抬眸:“放心吧,我心里都有數(shù)。你容我緩上一緩,我自會主動去見元君?!?/br> 顧文凌略微松了口氣。 他倒與楚、姜兩家都沒交情,不過是進(jìn)宮后認(rèn)識了姜離。他只覺得若因此鬧得水深火熱實在沒有必要,楚家對姜家有恩,元君又無對不住姜離的地方。 . 德儀殿,楚傾在傍晚時分送走了六尚局掌事,便往鸞棲殿去。 到鸞棲殿時卻正碰上女皇剛傳膳,門口的宮人賠笑稟說:“下奴先去通稟,但元君怕是得等一會兒?!?/br> 楚傾頷首:“是我疏忽了,無妨?!?/br> 語畢那宮人就進(jìn)了殿去,又有旁的宮人來引他去外殿先飲茶稍候。但茶水剛端上來,鄴風(fēng)就出來了,向他揖道:“陛下請元君直接進(jìn)去?!?/br> “好。”楚傾起座進(jìn)殿,邁過門檻,就見膳桌正當(dāng)中擺著一只銅爐,周圍盡是一盤盤的rou和菜。 女皇寶相莊嚴(yán)地端坐在那兒,淡泊笑笑:“元君坐,一道用些?” “來得正好,火鍋要一個人吃可太沒勁了!” 空氣中飄出這么一句話。 “……”原想稟完話就走的楚傾把推辭之語忍了回去。 虞錦看他不拒絕,就著人添了碗筷,楚傾過去落座,沉穩(wěn)稟說:“臣今日與六尚局議過了。” 女皇同時開口:“朕覺得自己涮比較有趣,便沒讓他們插手。” “……好?!背A的思緒稍稍亂了一下,輕咳了一聲,續(xù)說,“尚儀局已擇定了吉日,說七月初三與初七都好,看陛下中意哪天?” 虞錦維持著儀態(tài),興致勃勃地涮著幾片牛rou,抽神答話:“初三吧。七月初七乞巧節(jié),晚上還要祭月,堆在一起太累了。” 楚傾點頭:“那往前推十日,便是……”他頓聲算了算,“六月廿三讓各家公子進(jìn)宮。” “嗯。”虞錦一壁點頭,一壁將牛rou蘸好了現(xiàn)磨的麻醬,送進(jìn)口中。 又聽楚傾道:“臣看了看,年滿十四尚未成親的宗親共是十七人,都可從這次大選中選,不知還有沒有功臣家中要賜婚?” “朕明日寫個冊子給你?!庇蒎\邊應(yīng)話邊脧了他一眼,見他干坐著不動筷子,新夾起來的一片牛rou就自然而然地落到了他的碗中。 “邊吃邊說。”她道。 楚傾的心里古怪了一瞬,轉(zhuǎn)而又想笑,終是將一切情緒都壓制住,面無表情地將那片牛rou吃了。 虞錦也自顧自吃著,余光卻脧到一個細(xì)節(jié):她送到楚傾碗里的那塊牛rou,原也沒沾到多少麻醬。他夾起來時卻下意識地在碗壁上蹭了一下,幾乎將醬全都蹭掉。 她不禁好奇,隨口問他:“元君不吃醬?” 楚傾淺怔,旋即解釋:“家中祖籍川蜀?!?/br> “哦……”女皇面露恍然大悟之色。 京中涮鍋喜麻醬,而川蜀喜麻油,與麻醬一樣是芝麻磨成的,京中稱香油。 楚傾也不知自己為何會在此時饒有興味地又探究起她的心思,就聽到她心里笑罵:“呵,吃香油的異端!我們麻醬才是王道!” 面上還風(fēng)輕云淡的:“鄴風(fēng),給元君換碗香油來?!?/br> 這反差讓楚傾太想笑,便端了酒盅,借飲酒以袖掩面,好生笑了兩下。 待得放下酒盅,他也已恢復(fù)如常。香油換上來,剛?cè)隽耸[花、加好細(xì)鹽,就又落進(jìn)來一片牛rou。 虞錦給自己也又夾了一片,邊吃邊閑閑道:“宗親里可有二十上下尚未成婚的?” “二十上下?”楚傾定神想想,“有,寧王府世女虞珀,依輩分算比陛下小一輩,卻比陛下略微年長些,今年時久。她自幼習(xí)武,前幾年非要去軍中歷練,就耽擱了婚事。尚宮局說她前不久剛被寧王從軍中拎出來,非要她今年完婚?!?/br> “十九啊……”虞錦心下一算,欣然點頭,“那正合適,改日朕召她進(jìn)來?!?/br> 楚傾不解:“陛下有何打算?” 她銜笑,一指鄴風(fēng):“朕想把他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