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她便這樣“放縱”地看了他好一會兒,看著看著不由自主地蹲了下來——扒在床邊看感覺更好。 真好看。 他的睫毛好長啊。 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她碰了碰他的睫毛。 下一瞬他驀然睜眼,嚇得她猛然將手縮回,四目相對間好生尷尬! “你……醒了啊?”虞錦訕訕,剛剛犯了事的手指局促地搓著。 楚傾一臉好笑地看向她,雙眸燦若星河。 他其實也就是聽到她在內(nèi)殿說話的聲音時才醒,腦子一時還有點昏,便沒急著起來。 誰知她就直接揭開床帳杵在了旁邊?他不睜眼也不知她有什么事,就去探她的心思。這一探,就聽到她在心底一個勁夸他好看。 翻了個身,他側(cè)躺著,目不轉(zhuǎn)睛地也端詳起她來。 虞錦被他看得更加心虛,向后躲了一躲:“看什么看?” “陛下的睫毛,也很長啊。”他認(rèn)認(rèn)真真道,繼而語調(diào)一轉(zhuǎn),“何必玩臣的?” 言畢他竟直接伸了手,就勢想碰她的睫毛。虞錦嚯地站起身,猛一步退開,面色沉下去:“你膽子大了是不是!” 楚傾笑而不言。 是,他膽子是大了。以前他豈敢如此,可昨夜那么大的事她都可以不做計較,難道還能因為他碰碰她的睫毛而動怒? 虞錦繃著張臉離開床邊,剛走兩步,楚休進了殿。 楚休適才聽見了她的怒喝,心下不安,定睛卻見兄長還躺著,姿態(tài)散漫,又略放了幾分心。 “……陛下?”他看向女皇,女皇顏色稍霽:“給你個差事,辦好了有賞?!?/br> 楚休頷首:“陛下吩咐。” 女皇道:“去姜貴君那里,把元君寶印拿回來?!?/br> “啊?”楚休一愕,楚傾面色也微變,虞錦擺手:“去吧。” 楚休只得依言先去照辦,虞錦回過頭看楚傾,楚傾若有所思:“倒不一定都是他?!?/br> “朕知道?!彼c頭,“但他昨天那番話落井下石總不是假的,六宮是不能給他管了。寶印先收回來,你若懶得理那些事也沒關(guān)系,朕看顧文凌倒還正派,你交給他好了?!?/br> 先前大選的時候,她就想過索性把宮權(quán)都拿回來給他好了,也算物歸原主。 最后之所以沒那么做,一是覺得楚傾這性子未必愿意多理那些事情,二也是考慮到姜離cao持宮務(wù)已有兩年多,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她突然把宮權(quán)收回來容易,可讓外人看著就跟姜離犯了什么錯似的,姜離也冤。 但現(xiàn)在,姜離自己心術(shù)不正就怪不得她了。 楚傾坐起身,神色微凝:“若陛下肯給臣宮權(quán)……”他注視向她,“臣可否徹查昨晚的事?” 這倒讓虞錦有點意外。 “你愿意管這種事?”她邊說邊又點頭,“原也是要徹查的?!?/br> 就是楚傾懶得管,她也是要徹查的。 先前宮中或許有許多人踩他,但那歸根結(jié)底是她的錯,他們不過是順應(yīng)她的心意。如今連宮外都在傳他們之間有所緩和,后宮之中只會更為清楚,還敢來這套,怕是覺得她太好說話了。 . 端肅宮,姜離淡看著楚休端著元君寶印離開的背影,僵硬的面色半晌久久緩不過來。 三年多來,他自問最清楚女皇的性子,也清楚這宮里的行事規(guī)矩。 ——后宮之中,但凡沾染通|jian的嫌隙,哪個不是一死?再圣明的帝王也容了不得這樣的事情,他以為楚傾勢必逃不過這一劫。 只消楚傾死了,真相如何又還有誰會在意呢?說到底不過一個罪臣之子。女皇縱使原本對他有意,殺他出氣之后也未必會有閑心再去細(xì)查始末。 全天下的男子她盡可以享用,死人不值得她多費心。 她從前一直是這樣。 可結(jié)果怎么就這樣了? 撤了他的宮權(quán)不算,還是差楚休來辦的。楚休的身份何等微妙,一邊是御前宮人,一邊又是元君的親弟弟。 陛下這是一點也沒信昨晚的事,毫不留情地替楚傾來打他的臉了。 姜離覺得不可思議,他翻來覆去地想了許多遍,仍舊不能理解她如何面對后宮通|jian這樣的大事為何能如此冷靜。 但至少這事是查不到他頭上的。從小到大,別的本事他或許都比不過楚傾,但打理人脈關(guān)系這一條,楚傾差得遠(yuǎn)了。 . 年初六,“春節(jié)長假”眼瞧著不剩幾天了,虞錦又趁著沒事去了德儀殿,坐在書案邊看楚杏練字。 她近幾天都常這樣在德儀殿待著,有點死皮賴臉,因為楚傾對她并不熱情。 她能理解他的不熱情,之前她那么多分,他又是那么個脾氣,如今若因為她對他好一點就熱情起來,那就活見鬼了。 所以她就自顧自地刷她的存在感,也無所謂他理不理會。偶爾找到機會,她會適當(dāng)?shù)亍耙笄凇币幌拢热绯燥垥r給他夾個菜,又或從他碟子里搶個菜。 顧文凌進來稟話的時候,楚杏剛又寫完一頁字。虞錦開口剛吩咐人去傳膳便聽宮人稟說顧御子求見,她轉(zhuǎn)過頭看坐在羅漢床上讀書的楚傾,楚傾也正看她,見她不欲多言,就徑自道:“請他進來吧?!?/br> 顧文凌很快就進了殿,見女皇也在微微一愣。接著他見了禮,將手里的幾頁供狀呈上,垂首不言。 楚傾翻看幾頁,不由淺怔,抬眸看了顧文凌半晌,目光才又落回供狀上。 虞錦一直瞧著他的神情,在他第三次看顧文凌的時候,終于禁不住開口發(fā)問:“怎么了?” 楚傾想了想,示意顧文凌先告退。顧文凌面色微緊:“元君,臣……” “我心里有數(shù)?!背A頷首,“御子安心回吧?!?/br> 顧文凌這才沉默地告了退,楚傾起身踱到虞錦面前,將那幾頁供狀遞給她。 虞錦懷著疑惑看了兩份,便知楚傾剛才為何是那樣的神情了。 他拿回宮權(quán)后將這事交給了顧文凌,是因為這案子與他有關(guān),他要避嫌。 結(jié)果顧文凌帶著宮正司將有關(guān)無關(guān)的宮人審了一圈,最后矛頭竟直指顧文凌本人了。 虞錦的眉頭揪起來:“你怎么想?” “臣與顧御子不太熟,但這事……”楚傾頓聲想想,“事情在他手里,他可以有許多辦法換一種結(jié)果呈上來?!?/br> 逼供出別的供詞或者直接假造一份供狀都不失為一種自保手段,但他還是老老實實將這供狀呈上來了。 虞錦則努力回想了一下顧文凌上輩子是怎樣的人,結(jié)果卻沒有多少印象。 她只隱隱記得,顧文凌好像也活了挺多年的,只是一直不太得寵。后來因為資歷放在那里,她對他倒多了幾分關(guān)注,逢年過節(jié)會備個厚禮、生辰時會著意吩咐六尚局給大辦一下,但也就僅限于此了。 總的來說,這個人不爭不搶的,所以一直默默無聞。照這個思路來說,虞錦倒也愿意多信他幾分。 倒是姜離那邊,還是讓她更疑一些。雖然客觀來說既然沒有證據(jù),那他便也有可能只是那天圖了個口舌之快,但主觀來講,虞錦還是覺得他很有問題。 況且楚家還對姜家有恩呢。哪怕他那天只是圖口舌之快,這種落井下石也是惡意滿滿。 “那顧文凌的事你看著辦。你覺得他沒問題,朕就當(dāng)沒見過這供狀?!?/br> 虞錦暗搓搓地打著算盤,有意多擺出一份信任給楚傾。 跟著又道:“姜離那邊,年后朕會下個旨,就說端肅宮要大修,讓他搬到靜遠(yuǎn)宮去?!?/br> 搬出去就不必再搬回來了,至于靜遠(yuǎn)宮的位置,可偏著呢。 楚傾點頭:“好?!北惴畔鹿睿蛄恐?,又道,“臣明天想去后山打打獵?!?/br> “明天?”虞錦愣了一下,旋即點頭,“去吧。只是雪天路滑,別出事就好?!?/br> 而她明天也還有大事要辦。 楚家案的結(jié)果出來后,她命沈宴清徹查暗營內(nèi)部有無問題。沈宴清這些日子不眠不休地忙下來,確定手下們并無異心。 那在更不為人知的地方,是誰在瞞天過海陷害楚家,就是時候深挖了。 楚家的冤情,也該慢慢平反了。 她這個“昏君”,該做點對得起良心的事了。 第40章 生辰 翌日白天, 鄴風(fēng)不當(dāng)值。日上三竿時才起床,盥洗過后推門而出,到了外屋就看見桌邊又坐了個不請自來的人。 “……”鄴風(fēng)的視線淡淡瞟過,當(dāng)沒看見, 直接去小廚房端早膳。 “喂!”虞珀一喝, 他也不停。她從桌上跳下來,幾步追上,往他面前一攔,“你當(dāng)看不見我?” “殿下。”鄴風(fēng)無聲喟嘆, “能跟殿下說的話,下奴都說盡了?!?/br> “我呸!”虞珀不屑, “守我一晚上,你一句奉旨辦差就了了?” 鄴風(fēng)聲色平淡:“本就是奉旨辦差?!?/br> “得了吧?!庇葭昀浜?,“陛下如今看我都一副好奇的樣子,巴不得我趕緊娶了你走。這奉‘旨’的旨是她下的還是你求的?” “自是陛下下的?!编掞L(fēng)從她身邊繞過去, 直奔廚房。 虞珀氣得跺腳:“我不信!你是什么身份, 宗親醉酒能都勞動你守著不成?” 鄴風(fēng)已進了廚房, 事先備好的早膳就在灶臺上放著。膳房里當(dāng)值的小宮侍聽見虞珀的話連頭都不敢抬,低眉順眼地端起托盤呈給他:“公子您慢用?!?/br> 鄴風(fēng)端著托盤折出去回房,見虞珀又要攔他, 面無表情地停?。骸跋屡纳矸? 是御前掌事宮侍?!?/br> 虞珀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 “所以陛下讓下奴守著誰, 下奴便守著誰?!?/br> 說完他再度從她身邊繞過, 邁進房門, 一步不停地回內(nèi)室去。 “你……”虞珀氣得發(fā)笑,“你可笑!” 沒有得到回音。 “那陛下要給你賜婚你怎么不聽了??!” 鄴風(fēng)坐到桌前,安靜地聽著外面的質(zhì)問,舀了口粥吃。 虞珀這樣對他圍追堵截已不是第一次了,許多時候他都想將心一橫,不管不顧地答應(yīng)她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