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jié)
他是想說她上輩子真有些君心涼薄罷了。 虞錦咂一咂嘴:“那你覺得他和虞珀有戲沒戲???我看虞珀是真喜歡他,若這事成不了, 怪可惜的。” 楚傾忖度著,俄而點(diǎn)點(diǎn)頭:“想是能成的。我沒太探過他的心事, 但先前也看得出來, 他對虞珀并非無意?!?/br> 她曾經(jīng)旁敲側(cè)擊過那么多次, 鄴風(fēng)一直在拒絕,但都是說“不想”之類的話。她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査膊幌矚g時,他總是顧左右而言他,說不出一次不喜歡來。 若這樣看,鄴風(fēng)對虞珀應(yīng)該也是有意的,只是礙于背后的千般算計(jì)不敢邁出那一步。 “或可讓他們私下先見見?”他斟酌道,“成婚總是要等孝期過去的。但鄴風(fēng)現(xiàn)在病著,讓虞珀去看看他也好?!?/br> “我也這么想?!庇蒎\點(diǎn)點(diǎn)頭,接著便計(jì)劃起來,“我明天就傳虞珀進(jìn)宮。鄴風(fēng)要真有那個意思,我再傳寧王進(jìn)來商量商量?!?/br> 邊說邊翻身,她像個大章魚一樣四仰八叉地把他抱?。骸霸蹅冊琰c(diǎn)睡吧,明天我還有個事要告訴你?!?/br> “?”楚傾不解,“現(xiàn)在不能說?” “不能?!庇蒎\嚴(yán)肅臉,并且很警惕地沒讓自己想楚休的事。 楚傾探了一下,探到她腦中刻意的抗拒就笑了:“錦寶寶學(xué)壞了。” “吃一塹長一智!”虞錦瞪一瞪他,扯過被子往里一縮就準(zhǔn)備睡了。 楚傾安靜無聲地看著她的睡容,心緒有點(diǎn)復(fù)雜地想著她剛才說的事。 ——上輩子,她殺了他,還殺了他全家? 這件事確實(shí)很大,無怪她會認(rèn)認(rèn)真真地問他恨不恨她。 他也覺得他或許該恨她一下才更正常些,但看了她的臉半晌,他恨不起來。 他這輩子真真切切地經(jīng)歷過她給他的痛苦,都能讓那些痛苦翻篇。如今讓他為他沒經(jīng)歷過的事橫生恨意,不是很好辦。 于是他盯著她看了半天,最后湊過去吻了她一下。 他原以為她睡著了,誰知剛親到她就迷迷糊糊地抬手按在他臉上,無情地把他推開:“睡了睡了。” 推完咂咂嘴,淺蹙著眉頭,可見很困。 楚傾低笑:“好,睡了?!?/br> . 一夜好夢,第二天早上,虞錦開開心心地去上朝,因?yàn)檎?wù)煩煩躁躁地朝臣小吵了兩架,然后又歡歡喜喜地回鸞棲殿找楚傾。 若睡在鸞棲殿,大多時候楚傾會在她上朝時先回德儀殿,但昨晚睡前她說還有事跟他說,他就沒急著走。 虞錦進(jìn)殿時他正用早膳,她上朝前沒什么胃口吃得少,看他在吃就餓了,邊去屏風(fēng)后更衣邊朝外面嚷嚷:“幫我泡個豆?jié){油條?。?!” “好?!背A皺著眉頭應(yīng)聲。 他一直不知她這愛吃豆?jié){泡油條的愛好是哪里來的,其實(shí)是從二十一世紀(jì)帶來的。二十一世紀(jì)她投胎在北京,豆?jié){油條是最常見的早餐沒有之一。加了糖的甜豆?jié){和微有咸味的有條搭在一起,口感和味道都很奇妙。 他把油條一塊塊撕好給她泡上,泡透的時候她剛好更完衣出來。兩眼放光地看著油條搓搓手,虞錦又吩咐宮人:“去德儀殿喊楚休來。” “?”楚傾看她一眼,“喊楚休干什么?”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庇蒎\抿唇一笑,先拿瓷匙舀了口豆?jié){來喝。楚傾知道她是成心賣關(guān)子,想探她的心事又意識到今天只剩最后一次,就只好任由她吊他胃口。 不多時,楚休就來了,停在桌前一揖:“陛下,哥。” 虞錦笑瞇瞇地抬眼,指指楚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的重生小伙伴?!?/br> “?!”一瞬之間,楚傾差點(diǎn)失手把桌子掀了。 楚傾瞠目結(jié)舌:“你說什么?!” 楚休也傻了:“陛下您怎么突然把臣賣了?!” 虞錦又朝楚休指指楚傾:“這是咱們的新異能小伙伴——你哥會讀心你知道嗎?” “?!”楚休目瞪口呆:我不知道???! 接著就聽楚傾質(zhì)問:“你也活過一次?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訴我?” 楚休:“讀心是怎么回事?你也沒告訴我???” 楚傾蹙眉:“……你不告訴我卻早就告訴了陛下?” 你是誰的弟弟? 楚休:“你讀心的事不也是陛下先知道?!不是……讀心到底怎么回事?!” 虞錦:“……” 這和她想的不一樣。 她想的是三個人都不正常,坐到一起就能歡天喜地結(jié)個盟了,可沒想他們兄弟倆吵起來。 “停?。?!”趁著楚休提問,她趕緊打岔讓他們剎住車,嚴(yán)肅臉要求楚休,“你在心里背首詩?!?/br> 楚休:“?。俊?/br> “在心里背首詩。”虞錦又重復(fù)了一遍,“什么都行?!?/br> 楚休內(nèi)心自動轉(zhuǎn)了起來: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最是…… 楚傾冷淡接口:“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br> 楚休:“?!” 虞錦攤手:“嘿,懂了吧,讀心。” 楚休呆滯半秒,下巴差點(diǎn)砸地上。 “厲害啊哥!?。 背蒹@詫地拉住楚傾,“來來來,再來一遍,你看我現(xiàn)在在想什么?” 虞錦噗地噴笑,楚傾無奈地拽開他的手:“讀不了了,一天就三次,剛才那是今天的最后一次。” “???!”楚休的滿面驚喜頓時垮了下去,“怎么還有次數(shù)限制???” “還好有次數(shù)限制好嗎?”虞錦意有所指地打量楚傾,“不然他隨時隨地能讀,可太討厭了?!?/br> 她昨天一整晚都在做關(guān)于讀心的夢,夢里不停地在想他先前不聲不響地都讀了多少東西。 她腦內(nèi)花癡地夸他好看他是不是都聽見了???還……還有行|房時污力滔滔的一些虎狼之詞,他是不是也聽見了? 這種事情,細(xì)思極恐??! 但她想了這么多都完全沒想遠(yuǎn)離他,她對他一定是真愛! 虞錦心里吐槽著自己,當(dāng)晚再到德儀殿就看見楚休正興致勃勃地想拉著楚傾熬子時。 楚傾一臉困頓,看到虞錦頓覺得救,不由分說地將楚休往外推:“熬什么子時,陛下要睡了。明早再來,我讀給你看?!?/br> 楚休不甘心:“那萬一你都給陛下讀完了怎么辦!” “我不會!”楚傾斬釘截鐵地承諾。硬將楚休推出門檻,便咣地闔上了門。 轉(zhuǎn)過臉,就看到虞錦笑倒在床上。 而后很有一段時間過得安穩(wěn)愜意。天氣漸漸由熱轉(zhuǎn)涼,但因女皇月份漸大,眾人沒有急著回京,依舊留在行宮。 到了九月,秋意漸濃,外頭依舊慢慢冷了。山風(fēng)又涼,已是夜里必須緊閉門窗的時候。 這日虞錦政務(wù)繁忙沒到德儀殿,楚傾手頭也有書要讀,便也沒去找她,喝著熱茶不知不覺便讀到深夜。 耳聞打更聲想起來,他想著讀完這幾頁也就該睡了。手中書頁一翻,忽有宮侍匆匆入殿,躬身一揖:“元君?!?/br> 楚傾沒抬眼:“怎么了?” “鸞棲殿剛差了人來,說陛下怕是要生了?!?/br> 楚傾猛地起身,提步便向外去。心中喜悅又緊張,也鬼使神差地埋怨了她一下——真會挑時間,他們一個月里最多也就三四天不同睡,她就偏能挑這樣一天生產(chǎn)。 匆匆趕到鸞棲殿前,便聞殿中已傳出隱忍的慘呼。顧文凌適才恰在聽她交待一些后宮的安排,在她胎動后便退到了門外,見了楚傾一揖:“元君?!?/br> 楚傾頷首,但顧不上與他多言,直接進(jìn)了殿。 不一刻工夫,后宮眾人都到了,心緒復(fù)雜地守在殿外,等著大應(yīng)朝當(dāng)今圣上的第一個孩子降生。 寢殿中,楚傾坐在床邊緊攥著虞錦的手,一語不發(fā)地陪著她,探知她的每一分心思。 “痛痛痛痛痛痛痛……” “嗚嗚嗚嗚嗚嗚人為什么不是蛋生的!” “媽的這才剛開始啊,后面得多痛!” 她已經(jīng)不太記得生孩子時的痛苦了,但記得那種痛是慢慢升級的,現(xiàn)在才剛開頭,也就是個初級。 “啊啊啊啊啊能剖腹產(chǎn)嗎!能不生了嗎!我害怕啊啊啊啊?。。?!” 她心里咆哮著,口中還不敢使勁喊,怕浪費(fèi)了力氣一會兒沒勁兒生。 心態(tài)默默崩盤中,溫?zé)岬妮p吻忽而落在她的額上,貫穿她滿額的冷汗,溫柔地吻了好一會兒。 “錦寶寶別害怕。”他的聲音里含著幾分低笑,“我在這兒陪你,你不會出事的?!?/br> 她莫名地一下安了心,怔了一怔,深吸氣:嗯,不會出事的! 她又不是沒生過! 周遭第一次聽到元君這樣說話的宮人們一時心驚膽寒——元君管陛下叫啥?! 第58章 孩子 周遭唰地一陣安靜, 讓虞錦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他們好像在當(dāng)眾秀恩愛。楚傾也忽地意識到自己還有外人,不自在地一聲輕咳。 他們從未在宮人面前這樣親昵過,但現(xiàn)在總不可能把宮人們摒出去。他只好穩(wěn)住心神, 故作鎮(zhèn)靜:“臣在這里陪著陛下?!?/br> 說話間他在心虛中凝神探去,周遭宮人的心思就嘩啦啦全砸過來:“克己復(fù)禮的元君竟然能說出這種話……” “我會不會被滅口啊?!?/br> “元君你別裝了,大家都聽見了?!?/br> 于是此后很長時間, 他比正咬牙生孩子的虞錦覺得更煎熬, 有那么一瞬間, 他真的很想殺人滅口。 時間一點(diǎn)點(diǎn)地過著,深秋的寒涼隨著夜色漸深一點(diǎn)點(diǎn)加重,又在晨光熹微里漸漸散開。虞錦慢慢地疼到麻木, 麻木中沒什么恐懼了, 反倒覺得委屈, 克制不住地哭。 然后她恍惚間想起上輩子也是這樣,她生孩子時恐懼總不會持續(xù)太久, 但總會生出莫名地委屈來, 幾胎都是哭唧唧地生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