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指什么？

    她大喇喇告白并且坐等他答復的事么？

    真不知道的話干嘛她什么還沒說就自露馬腳？

    果然情商捉急。

    簡直此地無銀三百兩。

    念淺安呵呵，揣著手駕到桌面上，欣賞著柳樹恩的窘態(tài)冷哼道：“別急著臉紅。我說的私事和我喜歡你無關。”

    柳樹恩聞言無法不臉紅，連耳朵根都燒得紅彤彤一片，猝不及防下一頓狂咳，下意識去抓茶吊子自給自足，倒?jié)M茶盞仰頭就喝，然后真情實感地被嗆到了。

    他邊掩著嘴咳嗽，邊瞠目看杯底剩下的“茶水”，訝然看向念淺安，“……怎么是酒？”

    念淺安翻著白眼抿茶盞，一臉無語道：“……怎么不能是酒？我又沒說我喝的是茶?！?/br>
    柳樹恩：“……”

    好像每次他私下見她都沒正經喝上什么好茶，上次是藥，這次是酒。

    柳樹恩無奈失笑。

    念淺安卻不容他轉移話題，晃了晃茶盞道：“姑娘家喝的果酒罷了，你一大老爺兒們嗆得跟真的似的。人一緊張，通常都會口干舌燥。心里有鬼，才會反應這么夸張?！?/br>
    柳樹恩笑意微斂，心下一跳再一嘆，眼底竟泛起饒有興致的異彩，他垂下眼睫，皺眉問，“我心里能有什么鬼？”

    “我信你心里沒鬼才有鬼?！蹦顪\安白眼翻上癮，撐著手肘靠近柳樹恩，咬牙切齒道：“柳公子，我叫你一聲小表舅，你敢應嗎？”

    第103章 求錘得錘

    “不敢。”柳樹恩對上念淺安逼近的臉，搖頭笑了笑，“念六姑娘既然喊我柳公子，問這話豈不是自相矛盾？你的小表舅不是我，我怎么敢應？”

    “裝得還挺像回事兒?！蹦顪\安假惺惺地“贊賞”道，舉起爪子在柳樹恩眼前搖啊搖，“不肯承認沒關系，我們來好好兒擺事實講道理。最初在萬壽宮，太后引薦你時曾說過，你父母不疼家族無靠，還曾說過，宮里宮外知曉你根底的，一個巴掌數得過來。

    現在再回頭看，太后其實沒說過半句假話。你確實不得皇上偏寵，自幼不得皇后疼愛教養(yǎng)，而周氏一族在江南祖籍牛歸牛，在京城朝中卻沒什么舉重若輕的子弟，更別提同父異母的皇子皇女們，你也確實算得上家族無靠。

    太后的算術也沒問題。當時在場的除卻我、我娘和劉嬤嬤，可不就只有太后、陳姑姑二人知曉你的根底？算上你身邊親信，也許宮外能再加一個徐世子，果然湊不滿一個巴掌。先認定你是暗衛(wèi)的是我娘。太后和你都沒承認也沒否認過。

    細想想，我拿你暗衛(wèi)身份說事兒時，你似乎從沒正面回應過這重身份。你對宮中布局路徑熟門熟路，不是因為職責所需。你之前帶我換衣裙的地方，也不是侍衛(wèi)值房。后罩房多是下人起居的地方，你帶我去時并非運氣好，沒撞上閑雜人等，而是你身邊的真暗衛(wèi)察覺后，悄摸摸先清過場吧？”

    說著爪子往柳樹恩肩頭一摁，拍了拍又道：“容貌可以改變，聲音也可以改變。體型卻很難有翻天覆地的變化。你又沒練就縮骨功之類的神奇功法，有本事現場變高變矮忽胖忽瘦給我看看？你辦得到算我全白說。何況你并沒有偽裝到頭發(fā)絲兒，你這手吧騙不了我?！?/br>
    雖然人皮面具什么的聽起來很驚悚，改變聲音什么的聽起來很不健康，但她沒見過沒用過，不代表不存在不可信，畢竟高手在人間是真理。

    她心懷敬畏并且感謝自己是個手控。

    即便做不到過目不忘那么厲害，但暗戀兼單戀的人手長什么樣兒，自認不會搞錯。

    “果然是魔鬼在細節(jié)中?！蹦顪\安收回爪子摸下巴，又晃了晃另一只爪子，“尺寸和紋路都對得上，這要是能認錯算我瞎。別忘了，我既然看得出你的武功路數非同一般，自然也辨別得出你的腳步輕重。

    太后說下在你酒菜里的藥傷人神志，皇上除了讓太醫(yī)給你好生調養(yǎng)外，還給你放了幾天假不用去六部觀政，你還沒休息好就喬裝出宮，剛才進來時的腳步又慢又重忒不穩(wěn)，我想聽不出異樣都不行?！?/br>
    邊說邊不雅地掏了掏耳朵，就近盯著柳樹恩的刀疤臉看了好幾眼，隨即露出“我好蠢”的郁卒表情，“我早該發(fā)現你這刀疤有問題。哪有疤痕丑成這樣，周圍的皮膚卻完好無損、完美分界的？現在再看你這臉，除了微笑大笑外，不說話的時候近看真的好假?！?/br>
    柳樹恩抬手摸了摸刀疤，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一進門就被念淺安拉著比身高比手掌大小，并非無的放矢的莫名舉動。

    他雖不甚了解魔鬼在細節(jié)中的出處，卻覺得念淺安很像亮著尖牙，準備和他清算的小小魔鬼。

    這樣的念淺安，又是他所不知道、所沒見過的一面。

    他微微一笑，攤開手掌默默看了片刻，抬眼對上念淺安的視線，反問道：“人有相似物有相類，念六姑娘僅憑身形和腳步兩點，不足以斷言我是否喬裝。且不說你所謂的事實，都是你的臆測，只說我的臉，你如果覺得假，大可以上手試一試？”

    聽起來很有道理的樣子。

    可惜古人沒有人的指紋和掌紋不可能雷同的常識。

    念淺安一臉“少年你別垂死掙扎了”的無語表情，瞥著嘴角哼哼道：“我才不費這個勁兒。你一不在意被孔大人的手下撞見過，二不好奇、擔心我奶兄私下查過你的事兒，顯然早有準備不怕被人揭穿。你這刀疤臉要是上手就能試出來，那就不是我蠢而是你蠢。別以為撕不下你的假面具，就能糊弄過去?！?/br>
    柳樹恩聞言哭笑不得地又摸了摸臉，似乎覺得念淺安的論調很有趣，越發(fā)失笑道：“說到底全是念六姑娘一己臆測?！?/br>
    念淺安不急反笑，而且笑得很詭異，“你想求錘得錘？我成全你?！?/br>
    柳樹恩莫名覺得后脖頸一陣發(fā)寒，“……求錘得錘是什么意思？”

    “這不是重點?！蹦顪\安嘿嘿嘿地擺手，視線下移落在柳樹恩的胸腹處，“重點是那天你酒醉昏闕、衣衫不整的樣子，我可瞧得一清二楚。”

    柳樹恩頓覺脖頸更寒心口卻忍不住激跳，好險沒被念淺安帶進溝里，沒中她的言語陷阱，“念六姑娘說笑了，衣衫不整的是六皇子。就算不是六皇子，念六姑娘也該知道非禮勿視?！?/br>
    “是你主動衣衫不整，又不是我主動要看的?！蹦顪\安表示少年你戲太多了，果斷祭出實錘，“我看的一清二楚，小表舅左胸口有顆黑痣，右側肋骨最下方有一道舊傷。你要是還不肯承認你就是小表舅，小表舅就是’柳樹恩’，那就亮出胸腹，以證清白唄?！?/br>
    她每說一句，柳樹恩就覺得被她目光梭巡的部位莫名發(fā)燒，臉上也微有紅意，似羞窘似無奈道：“念六姑娘，六皇子身上有黑痣舊傷，不代表我也有。何況當著姑娘家的面寬衣解帶，我做不出來?！?/br>
    “你做不出來，我?guī)湍阕鲞^了?！蹦顪\安一臉略帶回味的神情，默默彈了彈舌道：“我們被困于三懷山深澗那晚的事兒你還記得吧？夜里冷成那個鬼樣，你當沒有我?guī)兔?，你里頭的衣裳能干得那么快？是我看你昏睡不醒怕你著涼，幫你脫了中衣晾干，又重新幫你穿上的?！?/br>
    她表示絕無私心純粹出于好意，非常正義地不羞不燥道：“你什么樣的果體我都看過了。還能不知道你身上有什么沒什么？講真，我記憶力還不錯。要不要我表演一下隔衣點黑痣點舊傷？”

    要不是因為她一時色心啊呸，一時關心瞻仰過柳樹恩的半果模樣，又意外瞅見楚延卿胸腹半露的巨型實錘，她就算有所懷疑，也無法篤定這兩貨根本就是一個人。

    念淺安話至此時，好容易消下去的邪火又有冒頭趨勢，一邊豎起手指做好隔衣戳人的準備，一邊勾起嘴角笑得很有威脅性，“柳公子，你再不承認，我就動手了?！?/br>
    早就呈現被雷劈狀的柳樹恩愕然張了張口，看著笑容堪稱邪惡的念淺安臉色瞬間漲紅，下意識抓住念淺安的手指，反應慢了好幾拍驚道：“……果果果果果體是什么意思？你你你你你脫了我的中衣，那中中中中中褲呢？！”

    念淺安的臉也紅了，純粹氣的，“你的中褲必須是自然風干，我可沒脫過。我再不要臉，也只有色心沒色膽?！?/br>
    嗯？

    這話貌似哪里不太對？

    越描越黑的念淺安頓時閉嘴自唾，無聲呸呸，用力抽了抽手指，一臉正色地強行挽尊道：“這也不是重點。果體是啥你自己體會。小表舅，你可算不裝了！”

    受到巨大驚嚇的“柳樹恩”說話都結巴了，哪里還顧得上做戲裝象，假面具只差沒直接碎一地，念淺安一動他也跟著動，牢牢捉住念淺安試圖抽脫的手指，干脆張開手整個包進掌心，又驚又羞之下重點一錯再錯，“色色色色色心？所以你從那時候起，就喜、喜歡上我了？”

    所以不是錯覺，也不是他多心。

    水下令他驚慌失措的渡氣果然不是單純的渡氣。

    那天突如其來的告白也不是故意捉弄他，而是念淺安的真心，他就是她喜歡的那位公子。

    “柳樹恩”的表情瞬間精彩萬分。

    念淺安的表情卻很冷漠，發(fā)覺掙脫不開拼不過力氣后，果斷祭出女人特有的絕活，暗搓搓揪著“柳樹恩”的掌心rou捏啊捏，傲嬌道：“確實是那個時候對你動心的。不過已經是過去式了，我喜歡的是’柳公子’，不是’六皇子’。現在，我不喜歡你了?！?/br>
    再次受到驚嚇的“柳樹恩”嘴角一抽，也不知是疼的還是氣的，“……柳公子是我，六皇子也是我，有什么差別？”

    他脫口辯白，腦子持續(xù)宕機中。

    念淺安內心毫無波動，甚至被“柳樹恩”的呆樣逗笑了。

    什么純情小刀疤，根本是精分六皇子。

    她以為自己已經夠分裂了，沒想到人外有人，輸了輸了。

    念淺安表示甘拜下風，笑微微地搖頭道：“你覺得沒差別，我覺得有差別。如今倒也省事兒，你也不必為難了，我也不要你的回應。權當我沒說過喜歡’柳公子’的蠢話，就此揭過。”

    說著見“柳樹恩”仿佛石化，又見強行亂捏的爪子再次被鉗制，就假作要去咬“柳樹恩”的手，磨著牙道：“小表舅放心，情意不在買賣在。我們該合作還合作，該怎么來往還怎么來往?！?/br>
    “放心？放什么心？”“柳樹恩”愣愣重復著反問，皺眉盯著念淺安，“什么叫你覺得有差別？有什么差別？念淺安，你把話說清楚?！?/br>
    念淺安險些笑場：這畫風真的對嗎？為什么有種男方逼問負心女方的既視感？她是不是應該羞憤地扭來扭去，也回應一句不說不說就不說？

    不合時宜的念頭閃過，念淺安被惡寒到了。

    她抿著嘴忍笑，不防“柳樹恩”見她不語心頭莫名一慌，突然發(fā)力攥著她的手往身前一帶，逼近她再次說道：“念淺安，你把話說清……”

    楚字消失在唇間。

    “柳樹恩”忘了二人只隔著一張不大的圓桌，而念淺安為了繃住氣勢，一直撐著桌面和他說話，二人本就離得極近，一時力道沒拿捏好，面對面的二人霎時撞到一處。

    撞疼了鼻子，也撞得彼此唇瓣再次親密接觸。

    話音消失，時間放慢，略顯陳舊的小小賬房安靜得能聽得見彼此的呼吸聲。

    念淺安愣愣眨眼。

    睫毛碰到“柳樹恩”的眼睫，錯落著擦過分開，癢得她忍不住又眨了眨眼。

    腦中再次不合時宜地滾過瑪麗蘇電視劇的經典梗：男女逢假摔逢拉扯必接吻。

    要不要這么狗血？！

    第104章 可甜可鹽

    “我、我不是……”“柳樹恩”也連連眨眼，口一張擦過念淺安的唇瓣忙屏息噤聲，顫著眼睫急急分開后才接著道：“我不是故意的……”

    念淺安看著他不停扇啊扇的眼睫毛，一邊腹誹大老爺兒們睫毛居然這么長這么翹，一邊小臉微紅，這次是羞的，“……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用解釋。”

    解釋啥子喲，越解釋越尷尬。

    “柳樹恩”見她并沒有多少姑娘家的羞惱之色，心里反而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失意和不豫。

    他后知后覺地發(fā)現，剛才那一瞬的慌亂和急迫，全都因念淺安這不冷不熱的態(tài)度而起。

    明明說著指摘他的話，卻心平氣和，仿佛置身事外，竟似如她所說，真的不再在意他，也真的不再……喜歡他。

    他不喜歡她對他的態(tài)度。

    更不喜歡被她這樣對待的自己。

    “柳樹恩”剛穩(wěn)住的氣息又有些亂起來，他想著念淺安對他做過的事說過的話，一時又好氣又好笑，氣自己口拙舌笨，笑念淺安過分人小鬼大，偏讓他栽在她手里，他不禁復又靠近她，一字一頓道：“那我是不是能請你解釋一下，那次在水中，你渡氣渡得那樣’不老實’，是不是故意……輕薄我？”

    純情的人一旦不純情了，還真是很敢說。

    念淺安默默咂舌：想反守為攻？沒那么容易！

    她半點不心虛地堅決否認道：“我那是正當自救，沒什么好解釋的。你是泅水好手，自然體會不到旱鴨子的痛苦。換成你呼吸不暢試試，你肯定也老實不了?！?/br>
    “我現在就呼吸不暢?！薄傲鴺涠鳌睕]被反將，逼仄交纏的氣息仿佛如他所言真的很不順暢，邊說邊又貼近幾分，輕笑道：“那我是不是也能正當自救，不老實一回？”

    他垂眸看近在咫尺的紅潤唇瓣，輕啄一下偏過頭又摩挲著碰了碰，“像這樣……不算故意，也不算輕??？”

    話說得又低又慢，動作卻出人意表的快狠準。

    念淺安頓時嚇出雙下巴。

    純情的人一旦很敢說，還真是很敢做。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成功被他用嘴反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