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是啊,”提到這個,兩國大長公主卻是一副十分坦然的模樣,輕笑道,“你小姑少年時在府中最是貌美,便正是遺自于她外祖母先貞柔皇后的相貌……想你小姑小時候,單因她那張臉,可是被四哥如珠似玉地捧在手里好一陣子……” “一度還鬧得四哥差點就決定與程皇后再孕育個女兒來,可惜嫂嫂自懷第二胎時傷了身子,后面想再孕育子嗣,大人孩子都要受罪,四哥也就只好作罷了……唉,說起來,這些也都是好多年前的舊事了……怎么突然就問起這個了?” 傅長瀝張了張嘴,腦子里霎時還是懵的。 ——如果說傅長瀝當(dāng)時一見鐘意便覺得對方頗類貞柔皇后,只是感慨世間巧合,緣分所致,毫無瓜葛的兩個人都能美到一處的話,此時此刻,望著當(dāng)下這張自己小姑傅裊年少時的畫像,傅長瀝才陡然驚覺:與其說那位鐘姑娘是長得像貞柔皇后,不如說,她的模樣與長得像貞柔皇后的自己小姑才活脫脫是一個模子里印出來的! 傅長瀝腦子里轟轟的,一時間全是今日臨出門前,林家大姑娘找上門來與他說的那番當(dāng)時他只覺莫名其妙的話—— “哦,傅統(tǒng)領(lǐng)最近是在查我嗎?”林照微微一笑,下巴微抬,矜傲道,“傅統(tǒng)領(lǐng)大可放心,我對旁人家的陰司內(nèi)宅事從不興趣……先前之所以手伸得侯府來,叫傅統(tǒng)領(lǐng)誤會了,其實只是想尋覓一番侯府十五年前的舊人,問一則與我摯友有關(guān)的消息?!?/br> “現(xiàn)我既已經(jīng)問到了,也不妨大大方方地直接告訴傅統(tǒng)領(lǐng)了。十五年前,西山道上的那件慘事……當(dāng)年那個案子唯一留下的知情人,時隔這么多年,如今叫我在洛陽城里給遇著了,你說有趣不有趣?” 傅長瀝面色一變,先是皺眉,繼而十分莫名道:“你說的知情人……是當(dāng)年那個奶娘?可是我祖父早便問過了,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沒有看到……” “是嗎?”林照微微冷笑道,“我竟不知,你們長寧侯府的人,都是旁人說什么便信什么的性子……那奶娘對當(dāng)年那樁慘案的內(nèi)情究竟知不知道、知道多少,我確也不敢打保票;但有一樁與她相關(guān)的事,我肯定傅公子您是還一點也不知道的。” “那奶娘有一個與你三meimei一般年歲的女兒,如今正在洛陽城里,與傅公子您還見過呢?!?/br> 話及此處,林照微微冷笑著提了提裙角,便轉(zhuǎn)身離去了。 ——“那奶娘有一個與你三meimei一般年歲的女兒”,這一句話實是微妙,傅長瀝不傻,自然能讀出其中的意味深長來,來秋山別院的路上,便瞧著傅斂洢的眼神略略有些復(fù)雜了起來,但若僅僅如此,林照這一番話,倒也不至于在傅長瀝的心頭掀起多大的波瀾來,左右是口說無憑的事情,就再是影射,也影射不出什么東西來。 直到傅長瀝方才昏頭昏腦間,在那多寶閣里翻出了自己小姑年少時的畫像。 那一瞬間,毫不夸張的說,仿佛有一束光朝著傅長瀝的腦子直擊過來,叫他混混沌沌的神臺霎時間清明了起來。 “有個與你三meimei一般年歲的女兒,傅公子您也見過的……” “方才確實是我與臨知魯莽了,不過,鐘姑娘生得好生面善……” ——哦,她長得有六七分類貞柔皇后。 “是啊,你小姑少年時在府中最是貌美,便正是遺自于她外祖母先貞柔皇后……” 傅長瀝一個激靈,像是有一條線,冥冥之中把所有的人都串聯(lián)了起來。 當(dāng)那個猜測在傅長瀝的腦海里浮出水面時,他渾身發(fā)抖,簡直不敢去看對面兩國大長公主的眼睛。 “倒也沒有什么,”神魂戰(zhàn)栗間,傅長瀝只聽到自己僵硬的作答聲緩緩傳來,“只是幼時不曾見得小姑樣貌,如今乍得其畫像,一時有些震驚失神罷了……” “你小姑她……”兩國大長公主又怔怔地回了些什么,傅長瀝卻已經(jīng)一句也記不得了,只曉得自己渾渾噩噩間提前告辭,從兩國大長公主處求了那幅畫出得秋山別院,一路快馬加鞭,直至政知堂,提溜了在里面忙得暈頭轉(zhuǎn)向的江充出來。 然后二話不說,又夾著江充一路往長寧侯府趕去,尋到了日前被自己覷到端倪與林府有暗自相交的那幾位老嬤嬤處,寒著臉開門見山地質(zhì)問她們道:“日前林大姑娘尋你們來,究竟都問了什么?……全都一五一十地告訴我,若是膽敢有半句隱瞞,立刻都趕出府去!” 那群老嬤嬤當(dāng)即跪在地上哭天喊地的對著傅長瀝傾訴了起來。 江充一開始還是一臉莫名地站在旁邊看著傅長瀝審“家案”,直到那幾個老嬤嬤你拼我湊的,總算是說出了一個完整的名字來—— “駱,姓駱,駱什么來著?” “什么晚,還是綰?駱晚?” “清!還有個清字!” “駱清婉!” “對對,駱清婉!” “駱清婉”三個字落入耳朵的那一瞬間,江充一個激靈,陡然站直了身子,面色錯愕的望著身邊的人。 ——這究竟是撞了什么邪了?怎么好像一時間全天下的人都開始在找著這個駱清婉了?! “江大人,”傅長瀝轉(zhuǎn)過身來,朝著江充的方向深深的鞠了一躬,拱手請求道,“政知堂南北交通的吏務(wù)信報全是由您掌控的對不對?我要找這個駱清婉,立刻,馬上,不論她在現(xiàn)在于這天下何處!江大人,請務(wù)必幫我這一回!” 江充擺了擺手,簡直是怕了這些人了,心道傅長瀝可不是宣宗皇帝,自己如此也不算犯戒,趙顯若怪,也只能怪他自己沒有把話說清楚了…… 江充在心里暗自冷笑了一聲,但面上還是苦著張臉道:“找駱清婉是吧?不用通過政知堂去查,我知她在哪里,現(xiàn)在就能帶你過去?!?/br> 于是形勢便陡然逆轉(zhuǎn),由傅長瀝夾著江充快馬加鞭一路狂奔,變成了江充領(lǐng)路,一條道朝著趙顯的西郊別莊領(lǐng)去。 兩刻鐘后,當(dāng)傅長瀝重新站在那塊刻了“傅家人與狗不得入此山莊內(nèi)”的泰山石前時,心境早已與之前拂袖而去的滿腔憤然全然不同。 反是邊上的江充見傅長瀝神色落落,還以為他仍記恨著先前與趙顯的過節(jié),忙主動說明道:“這事兒你單求我可不行,人在趙顯手里,若是想要見那駱清婉,恐怕你還是得要先想想如何說通他那邊才行……” 傅長瀝的心神卻是前所未有的冷靜,腦子更是轉(zhuǎn)得從未有過的迅速。 ——傅長瀝想起了自己上回站在這塊泰山石前時,趙顯神色古怪地問他那一句:“你meimei?” 傅長瀝忽然覺得自己捏著畫軸的手被汗水黏膩得有些握不住了…… 趙顯吊兒郎當(dāng)?shù)乇唤鋸睦锩嬲埑鰜頃r,一見對面站著的傅長瀝,霎時先黑了臉。 “我可是個瘋子,”趙顯冷冷一笑,拍開江充按在他肩上、示意他一定要冷靜的手,滿懷惡意地對著傅長瀝森森道,“傅統(tǒng)領(lǐng)的潺水劍,是想再來領(lǐng)教一回我的‘瘋勁兒‘么?” 傅長瀝張了張嘴,突然問了一句十分讓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話:“趙,趙顯……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趙顯挑眉冷笑,毫不客氣道:“我知道的事情可多了呢,不知道傅統(tǒng)領(lǐng)來問的是哪一樁?。俊贿^,呵呵,你問什么,答案都是一樣的,因為我壓根就懶得搭理你。” 趙顯話音剛落,袖子一甩,就想轉(zhuǎn)身回去了。 ——他現(xiàn)在又不可能真的殺了傅長瀝,就算是真去作弄對方一番,對一位從小習(xí)武、身手矯捷的武將來說,也是不痛不癢的……沒什么意思,趙顯也就只能讓自己眼不見心不煩了。 “趙顯,”傅長瀝卻出聲叫住他,顫抖著手打開了自己拎了兩路的畫卷,顫顫巍巍道,“你是不是……認(rèn)識她?” “不認(rèn)識,你身邊什么人都和我沒關(guān)系!”趙顯神色不耐地回頭,看也不看便徑自如此說道,正欲毫不客氣的再繼續(xù)刻薄一番,視線與那畫中人對上,霎時僵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我jio著線索還算明晰啪,就是女主娘長得像自己外祖母(鐘皇后),但是女主娘很小時候就得天花然后(半毀容)了,后來一直面紗示人,大家都對她長啥樣沒印象,見了女主也只以為是像鐘皇后。 第63章 審問 趙顯背在身后的雙手不自覺捏緊成拳,眼底隱隱發(fā)紅,目光稱得上是繾綣留戀地在那畫中人身上不舍地徘徊了許久,直至最后眼角余光覷到那邊角處的鈐印,眼神這才微微一凝,毫不拖泥帶水的將目光收了回來,噙著一抹冷笑回道:“那是誰?我不認(rèn)識?!?/br> 傅長瀝呼吸一窒,不自覺地上前兩步,激動地質(zhì)問他:“你再仔細(xì)看看?你真不認(rèn)識她!” “看什么看,”趙顯毫不客氣地將傅長瀝的手拂開,但還是有意避過了畫像的方向,不耐煩道,“說了不認(rèn)識就是不認(rèn)識,你到底是來干什么的?” “我要見駱清婉,”傅長瀝咬牙,一字一頓地念完那三個字,寒聲反問道,“好,我就姑且當(dāng)你當(dāng)真不認(rèn)識……那既然如此,你又為何要找江大人抓了駱清婉來?” “江子致,你賣我賣的倒是挺快啊……”趙顯陰陰地將目光投到了站在一邊作壁上觀的江充身上。 “彼此彼此,”好不容易見趙顯吃癟一回,江充心里簡直是要暗shuangsi了,這時候也懶得再裝模樣了,直接皮笑rou不笑地回了趙顯一句,“趙小公子,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咱們倆就誰也別瞧不起誰了。” “那又如何,這別莊本就是我的地方,我趙顯想抓誰就抓誰,想關(guān)誰就關(guān)誰,關(guān)你們什么事兒啊,”趙顯陰著一張臉嘲諷傅長瀝道,“我倒不知道,你們傅家人管天管地,倒是還要連別人莊子抓了誰都要來管上一管……這么想知道為什么為什么的,還來問我干什么,自己查去啊!” 趙顯說完,直接示意身邊的仆從牽了惡狗過來攆人,自己抽身就想走。 “我今日就是想查才非得要到你這里來的!”傅長瀝寒聲道完,潺水劍徑直出鞘,勾起無邊春色,貼著趙顯的腳跟直挺挺地插到了地上,留得趙顯頓足回顧。 “趙大人,算我求你,”傅長瀝沉著張臉,朝著趙顯的方向拱了拱手,面無表情道,“我今日必須得見到駱清婉?!?/br> “這就是你們傅家人求人的態(tài)度?”趙顯像是覺得很好笑般,拽了拽插在自己腳跟邊上的潺水劍,也沒覺得他有怎么用力的模樣,便就那么輕輕松松的拎了起來,倒是讓另一邊的江充看得暗暗心驚,對這小子的身手又有了更深一步的認(rèn)識。 “傅大人這是打算,”趙顯的手順著潺水劍的鋒芒輕輕地往下劃,串串血色的液珠跟著濺了起來,跳躍在劍鋒上,有一種血色的惶惑美感,趙顯揚眉,幽幽問道,“求人不成,便要在這里殺了我嗎?” ——一個殺字落地,趙顯身上戰(zhàn)意暴漲,殺意頓生。 傅長瀝頓了頓,卻做了一個讓在場眾人皆出乎意料的舉動。 他一掀下擺,直挺挺地朝著趙顯的方向跪了下去,抿了抿唇,眼神堅毅道:“趙大人,我不知道您所求為何……但我今日必得見到駱清婉,她身上可能牽著我一位血親的下落,我必須得找到她,面對面地問清楚!” 趙顯頓了頓,將潺水劍順手扔開,這把絕世名劍便就那樣孤零零地躺到了地上,看得旁邊的江充一陣rou疼,若不是想著實在不合時宜,江充甚至都忍不住想去把那寶貝名劍撿起來自個兒拿著了。 “傅大人啊傅大人,你這才有點求人的意思嘛?!壁w顯背著手,慢悠悠地走到傅長瀝身旁,繞著他轉(zhuǎn)了一圈,然后毫不猶豫的一腳下去,重重踩到傅長瀝的膝窩上,趁著傅長瀝吃痛顫抖的那一剎那,劈手奪過了那被他卷起來拿在手里的畫軸。 然后也再不等傅長瀝作如何反應(yīng),趙顯貼著他的膝蓋站在他身側(cè),居高臨下地睥睨著他,微微冷笑道:“好啊,我也不是不可以讓你去見駱清婉……但是,你見了她,然后呢?” 傅長瀝來不及去惱怒,先被趙顯這一句勾起了無限希望,雙眼發(fā)亮地迎著趙顯審視的目光道:“我,我有話要問她!” “那問完了之后呢?”趙顯輕嗤一聲,毫不客氣地刻薄道,“你問那賤人什么那賤人便會說什么了么?那賤人說了什么你便就信了什么嗎?!” “若是如此,你又何必要多此一舉地讓我?guī)闳ヒ娝?既然你傅公子這么聽別人的話,你還不如干脆就直接問我好了,反正都是無憑無據(jù)的事,紅口白牙一張嘴,你想問什么,我也可以給你說啊!” “趙顯,”傅長瀝的眼神有些苦澀,艱難地重復(fù)了一遍先前問過的那個問題,“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我知不知道什么關(guān)你屁事啊!”趙顯冷笑道,“我只是覺得,你們傅家人一個個的,總是這樣!總是這樣莫名其妙地找到旁人家里去,莫名其妙地就要與人家認(rèn)親!你們以為你們都是誰啊,你們以為旁人都有多稀罕你們家么?” “……人家原本的日子過得如何,你們半點不想,昏頭昏腦地沖過去先亂七八糟地折騰上一番,最后若是覺得認(rèn)對了,那就帶回家去;要是認(rèn)錯了,就干脆直接撂到一邊再也不管了!可是那些被你們找上門的人又做錯什么,人家日子過得好好的,憑什么要來與你們這些人折騰!憑什么人家平靜的日子要被你們攪和的不得安寧,忍著惡心與那些人對峙……憑什么啊?你們又都算個什么東西???”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養(yǎng)都養(yǎng)了這么多年了,不是親的也是親的了……真被你們帶回去了,你們又能打算怎么做?日日對著那些人,還不夠被你們惡心的!” “可是她若真是我小姑的女兒,我當(dāng)然必得把她認(rèn)回來啊!”傅長瀝一想到自己先前有所耳聞的承恩侯府事,便覺得心頭一陣凝滯,顫抖著嗓子道,“她在外面吃了那么多年的苦……” “你也知道她在外面吃了那么多年的苦,可是她吃苦的時候你們在哪里、她受罪的時候你們又在哪里!她如今好不容易才在宮里安定了下來,你們反是知道去找她了!”趙顯心頭大恨,赤紅著雙目怒吼道,“你口口聲聲說她要是你小姑的女兒如何如何,可是她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她是與不是,又跟你們有什么關(guān)系?你們配去找她么?你們配作她的家人嗎!你們現(xiàn)在找過去,想讓她覺得自己這輩子受過的苦全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嗎?” “你也說了,她現(xiàn)在宮中,”傅長瀝被趙顯駁斥的啞口無言,怔忪片刻,卻是又一把抓住了趙顯的手臂,目光沉沉道,“安定不安定我不知道,但若是能認(rèn)回侯府,于她在宮中,也未嘗不是一項助益……” “你可得了吧,是助益還是拖累,以后的事,都還未可知呢……”趙顯冷笑著甩開傅長瀝的手,頓了一頓,卻又緩和了語氣,冷眼睥睨著傅長瀝道,“我剛才也說了,我也不是不可以帶你去見那賤人,不過……若是你自己心中都沒有半點成算,見或不見那賤人,又能有什么意思呢。” “但我總還是要當(dāng)面去親自問上一問的,”傅長瀝目光沉沉地望著趙顯,其內(nèi)蘊含著無盡的渴求之意,艱澀道,“拜托了,趙大人?!?/br> 趙顯站在原地陰晴不定的審視了傅長瀝半晌,最終還是松了口,甩了甩袖子,冷哼道:“過來吧?!?/br> 傅長瀝起身,撿了潺水劍佩回腰間,跟著趙顯走了下去。 關(guān)著駱清婉的地牢很深很暗,整條長廊四下都沒有點燈,趙顯領(lǐng)著傅長瀝與江充二人往前走一步,身后跟著的仆從便點亮一盞燈來,一行人愈走愈深,血腥氣也愈發(fā)撲鼻,傅長瀝沿途略張望了四下,心中對趙顯此人的刻毒手段更有了進(jìn)一步的認(rèn)識。 ——但等傅長瀝最后見到駱清婉時,卻又不得不感慨:自己方才以為的“認(rèn)識”,還是以為的太早了。 那刑具上掛著與其說是個人,不如說是一堆爛rou了。 傅長瀝隱隱覺得自己胃中有些翻涌,難以置信的看向身側(cè)的趙顯,情不自禁地問出了自己心中最深的疑問:“人還活著?” 連江充看了一眼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轉(zhuǎn)過身躲到外邊去了。 “自然不會讓她就這么死了,”趙顯冷笑一聲,三步并作兩步上前一把按住了刑具上的某個關(guān)節(jié),那刑具微微一動,里面那團(tuán)傅長瀝以為已幾乎可以稱得上是“一團(tuán)爛rou”的人微微動了一動,抬起頭來時,傅長瀝才陡然發(fā)覺,對方還是被留了一只眼睛的。 ——但整張臉上的完好之處,似乎也僅僅只剩下那只眼睛了。 “要問什么快點問,”趙顯抱臂于胸,瞧著傅長瀝那震驚的臉色就感到一陣煩躁,不耐道,“問完了趕緊滾。” 傅長瀝頓了頓,這才收斂起自己心中的百般復(fù)雜滋味來,瞧了趙顯一眼,伸手從他那里又要了自己那幅畫軸過來,微微展開,示意給那被掛在刑具上的人看:“駱氏,你仔細(xì)瞧瞧……你可認(rèn)得這上面之人?” 駱清婉艱難地睜大了自己僅剩的那只完好右眼,嘴唇顫了顫,下意識的搖頭道:“不,我不認(rèn)得……” “你再仔細(xì)好好瞧瞧,”傅長瀝怒喝一聲,高聲質(zhì)問道,“十五年前,我們府上聘了你做奶娘來……府上那時候的老人都尚且還記得你,你怎的連她都不認(rèn)得了!” “我,我,”駱清婉艱難地喘息了兩口,又顫顫巍巍地改口道,“我記起來了,年份隔的太遠(yuǎn),我剛才是忘了……這是傅,傅……” “傅什么?”傅長瀝凝眉追問道。 “傅二姑娘,”駱清婉斷斷續(xù)續(xù)道,“我記起來了,我為傅二姑娘做過奶娘……只是后來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