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第36章 第二天一早, 姜泠便把自己的想法跟姜堰說了。 她想辦的書院, 不是高等學府, 更很少涉及科舉,她的初衷只是為了讓念不起書的百姓, 能夠有機會識字明理, 掌握一技之長, 因此書院的夫子倒不必要求淵博的才華。 姜堰也松了口氣,很快便張羅著去安排此事,在書院建成之后,第一批夫子定然是要早早備好的, 眼下現(xiàn)教倒是還能來得及。 將一直擱在心頭的問題解決之后,姜泠心情大好, 連晚上的睡眠都好了許多。 這日天氣正好,姜泠令人把昭陽宮的藏書都搬了出來,分門別類的整理好, 其中不乏許多孤本典籍,都是先后留下的嫁妝。 陽光中帶著暖意,姜泠揚起小臉朝花圃那邊看了一眼,隨口問道:“這幾日怎么沒看到穆衍?” 往常每日都能看到他的身影, 這幾日好像少了些,連他的聲音都很少聽到,姜泠不由得有幾分納悶, 正想著找來玄鳴盤問, 誰知外頭當值的小太監(jiān)卻急匆匆的跑了進來。 “殿下, 永福宮的萱妃娘娘過來了,現(xiàn)在就在外頭。”小太監(jiān)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慌張。 永福宮跟昭陽宮的關(guān)系向來不怎么好,尤其是經(jīng)過上一次生辰宴之后,萱妃受挫,心腹被關(guān)進慎刑司折磨,到現(xiàn)在都沒有放出來。 今日萱妃突然駕到,倒著實讓人大吃一驚。 姜泠怔了怔,最近一段時日萱妃都挺老實的,哪怕是上次除夕夜宴,父皇沒有邀請陸家的人前來參加,她都沒敢折騰。 她們二人向來不睦,姜泠也沒指望萱妃能與她和解,但有父皇在,她總要留下幾分顏面。 “讓她進來吧,”姜泠想了想,說道,“袖香,去泡茶?!?/br> 小太監(jiān)引著萱妃入了昭陽宮,姜泠遠遠的望去,見她好像又瘦了幾分,明明是寒冬,腰身卻依舊不足盈盈一握。 “萱娘娘怎么有空到我這昭陽宮來?”姜泠目光平靜的對上她的雙眸,語氣中帶著幾分疏離。 萱妃瘦削的臉上當即掛滿了笑容,熱切道:“公主這是說的什么話,前些日子下人不懂事,得罪了公主,嬪妾又被責令思過,這不是剛有空便來了么,咱們之間總不至于那么生分。” “萱妃,你有話直說就好,”姜泠不為所動,淡淡道,“父皇不在,你我都是明白人,不必這般客套。” 她厭惡萱妃仗著身份在后宮胡作非為,更不可能原諒她對母后的冒犯,若不是因為父皇尚在,她定會把這個女人亂棍打出去。 萱妃臉上的笑容一滯,眼底劃過一抹惱怒,很快卻又平靜下去,開口道:“公主所言不假,但今日,本宮的確是來和解的?!?/br> 她招招手,身后的宮女太監(jiān)捧著托盤走上前,掀開紅綢,璀璨的珠寶首飾晃得人眼花。 “下人不懂事,在慎刑司已經(jīng)得到了教訓,本宮也不會再用她,”萱妃說道,“本宮是后宮嬪妃之首,公主是皇上唯一的女兒,只有我們和睦,皇上才能安心,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姜泠垂下眼瞼,漫不經(jīng)心道:“不必了,萱妃請回吧,只要你不折騰,父皇就很安心?!?/br> 萱妃臉上的表情徹底僵住,粉拳捏緊,長長的護甲在手下刮出一道紅痕,縱然早已料到可能如此,可當真被一個小女孩拒絕,她卻接受不了。 不過是一個公主罷了,早晚都會嫁出去,日后能不能入宮還要看她的臉色,姜泠到底哪來的底氣這樣不把她放在眼中? “公主是拒絕了?”萱妃強忍著怒氣,眼底劃過一抹恨意,“皇上正當壯年,日后還會有更多的公主皇子,先后早逝,公主也該好好為自己的未來盤算一番?!?/br> 后宮除了她之外,還有兩個上不得臺面的庶妃,這些年姜泠卻從未與她們有過牽扯,在后宮可以說是毫無依仗。以姜照如今對她的寵愛來看,但凡她主動向哪一位示好,宮中的格局就會大變。 姜泠彎彎唇,笑道:“萱妃錯了,縱然母后不在了,她也會護著我,即便沒有了父皇的寵愛,我還有兩個哥哥,在后宮永遠用不著仰人鼻息?!?/br> “你!”萱妃簡直氣得嘔血,偏偏找不出任何一句能夠反駁的話。 大皇子姜擎被立為太子多年,儲君之位根本不可能動搖,縱然出了意外,還有二皇子補上,她一個無寵無子的嬪妃,縱然是有朝一日能誕下皇子,僥幸保住性命,又拿什么跟他們爭? “既然如此,公主保重,本宮告辭?!陛驽樕で霓D(zhuǎn)身,帶著身后的宮女太監(jiān)離去。 袖香剛把茶泡好端來,卻只瞥見萱妃的背影,頓時愣了愣,望著托盤里的兩杯茶不知如何是好。 姜泠隨手端來一杯,細細的啜飲一口,抬眸說道:“等等,把那杯送到右偏殿去,給穆衍?!?/br> 袖香一愣,姜泠慢悠悠的放下茶杯,眉眼不自覺的染上笑意:“讓他喝完,過來謝恩?!?/br> “殿下,這……”紅菱有些無奈,想勸幾句卻又不知該說什么,她們殿下一直都乖巧懂事,體恤下人,從未刁難過她們,可如今對穆衍卻是越發(fā)不同,多了幾分恩寵的同時,小性子也全都露了出來。 罷了,不管穆衍如何,只要殿下開心就是好的。 姜泠眨眨眼,一邊翻著擺出來的藏書,一邊若有所思道:“紅菱,你說萱妃為什么會突然找我和解?之前她可沒這樣過?!?/br> 萱妃出身陸家,陸老大人在朝中任禮部尚書一職,身后有諸多黨羽,說話的分量很重,有時候連父皇都不得不多考慮幾分。 在父皇沒納萱妃之前,禮部和御史三天兩頭的上折子,要求皇上廣納嬪妃,為皇室開枝散葉,而在萱妃入宮后,她的老父親終于選擇了閉嘴,連帶著御史都不敢大肆張揚。 撇開其他不說,萱妃的確有幾分張狂的底氣。 “許是看清了皇上的心意,”紅菱笑了笑,安撫道,“殿下不必擔心,縱然萱妃有再多的算計,皇上也是會護著您的?!?/br> 姜泠搖搖頭,輕聲道:“不夠……上元節(jié)快到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她是為了上元節(jié)?!?/br> “上元節(jié)?”紅菱一怔,隨即恍然大悟,“每年上元節(jié),皇上都會帶著后宮女眷去城門觀禮,與百姓共度佳節(jié),若是為此便不奇怪了。只是殿下,自先后故去,往年皇上都是只帶您一人,莫非今年萱妃也想去?” “也許吧,”姜泠垂眸道,“父皇后宮主位空了這么多年,萱妃入宮,定然是存了心思的,如果今年父皇帶她去觀禮,她在后宮縱然只是妃位,也形同后位?!?/br> 觀禮于父皇而言只是一件小事,但在百姓眼中,能夠站在父皇身邊的女子,都帶有幾分母儀天下的意思。 萱妃此時跑過來跟她和解,無疑是為了讓父皇打消顧慮,帶她同去。 “殿下,”紅菱沉默良久,突然開口說道,“其實您不必如此,萱妃有句話說得沒錯,皇后已走了很多年,您是公主,早晚都會離開皇宮,嫁人生子,不必對萱妃如此強硬,皇后若是泉下有知,也只會疼您,絕不會怪罪?!?/br> “嫁人,生子……”姜泠低聲喃喃著,精致的小臉上染上幾分不符合年紀的落寞,讓人看著便止不住的心疼。 紅菱柔聲安撫道:“是啊,殿下將來的駙馬,定然是這世上最英武不凡的男子,要么武藝高強立下赫赫戰(zhàn)功,要么才高八斗蟾宮折桂,不然何以配得上您?皇上和兩位殿下可不依的?!?/br> 門外的穆衍陡然停下腳步,細長的手指按在腰間補好的紋路上,不自覺的繃緊了心弦。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似公主這般美好的姑娘,不知會惹來這世間多少男子的目光,只要她情愿,大周所有的適齡男子都會為她鞍前馬后,寢食難安。 “或許吧,”姜泠笑了一下,輕聲道,“二哥的王府已準備動工了,不知我的公主府父皇何時才能選址,我一定選個熱鬧的好地方?!?/br> “京城總是熱鬧的,殿下安心等著便是了,皇上可只有您這么一個公主?!奔t菱道。 “殿下,穆侍衛(wèi)來謝恩了?!毙湎阕吡诉M來,姜泠眼前一亮,說道:“快叫他進來?!?/br> 穆衍遠遠地出現(xiàn)在門口,低頭行禮,聲音低沉:“卑職穆衍,謝公主賜茶?!?/br> 見他離那么遠行禮,姜泠頓時不高興了:“你過來?!?/br> 穆衍一怔,緩緩站起來,向前走了兩步,身子站得筆直,只是依舊垂著腦袋,讓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 姜泠突然很不喜歡他這副模樣,起身圍著他走了一圈,最后停在他面前,腦袋微微上仰去他的眼睛,她靠得極近,光潔漂亮的小臉幾乎湊到了他的胸前。 穆衍猝不及防對上她的雙眸,身子僵在原地不敢動彈,甚至連呼吸都停了下來,腦海中只剩下一片空白。 似有若無的香氣縈繞在鼻端,穆衍薄唇緊抿,飛快的移開視線。 姜泠若有所思的問道:“碧螺春不好喝嗎?” “殿下賜的茶很好……” “那就是你最近在躲著我,”姜泠打斷他,語氣肯定,“穆衍,是不是?” 穆衍頓了頓,低聲道:“卑職不敢?!?/br> “不是?”姜泠蹙了蹙眉,板著小臉道,“你過來,我有話要跟你說。” 穆衍躬身湊過去,姜泠抿抿唇,抬手扯著他的臉頰,足把他的臉捏到變形,才憤憤道:“好你個穆衍,都學會跟我撒謊了?!?/br> 她的臉頰離他很近,小臉氣鼓鼓的,漂亮的水眸也跟著瞪大,茶色的瞳孔中慢慢的都是他。 穆衍僵著不敢動彈,喉結(jié)不自覺的滾了滾,耳尖悄然漫上了一層粉。 第37章 姜泠的力氣并不大, 他若是想躲開再容易不過, 但是穆衍卻沒有。 他靜靜地站著, 除了躲避姜泠的視線外,再無其他動作, 姜泠見他不敢跟她對視, 一副心虛的模樣, 頓時更來氣了。 “本宮是缺你吃還是缺你穿了,這幾日你竟敢躲著本宮,讓玄鳴一個人當值,”姜泠稍稍揚起了下巴, 努力讓自己顯得更加威嚴兇狠,“往小了說, 你這是欺負同僚,往大了說,你就是不把本宮放在眼中!” 她不確定這幾日是否只有玄鳴當值, 但沒見穆衍在她面前晃悠,總覺得少了些什么。 “卑職不敢……”穆衍低下頭,緊接著就要下跪行禮,姜泠抬起腳尖去抵他的小腿, 穆衍下跪的動作便僵住了,膝蓋半彎著沒敢下落。 也虧得他從小習武,下盤極穩(wěn), 否則這動作必然停不下。 姜泠斜他一眼, 輕哼道:“本宮讓你跪了嗎?動不動就下跪, 這雙腿才剛好就不想要了?” “公主,卑職知錯?!蹦卵艿拖骂^,臉上忽得有些發(fā)熱,剛剛被她觸碰過的臉頰像是被燙到了一樣,他恍惚想起來公主之前對他的評價——怎么有點硬。 他很瘦,習武多年,身上沒有一絲贅rou,更是天生吃不胖的那種體質(zhì),臉上總是硬邦邦的,根本比不得玄鳴的娃娃臉。 穆衍有些羞愧,他這張臉捏起來定然很費勁。 “那你為什么躲著我?”姜泠勢必要問出個究竟,這時當值的玄鳴到底是看不下去了,從房梁上悄無聲息的跳了下來,說道:“公主誤會了,穆衍沒有耽擱當值,也沒有故意要躲著您?!?/br> 姜泠瞥他一眼,沒阻止他繼續(xù)說下去。 “他大概是在溫書,哦——還有呢,”玄鳴拖長了語調(diào),聲音中是掩飾不住的幸災樂禍,“穆衍啊,在學繡花,學得可認真了呢?!?/br> 溫書便也罷了,繡花又是何意?姜泠饒有興致的看過來,見他低著頭,單手按在腰間,眼底立刻染上了笑意,扒拉開他的手道:“快讓我看看?!?/br> 穆衍無奈的移開手,看向玄鳴的眼神滿是不善,手腕輕抖,一枚銀針彈指飛出,擦著他的鐵面飛過,玄鳴一怔,低頭看到了正在飄落的幾根頭發(fā)。 “我的頭發(fā)!”玄鳴哀嚎一聲,痛心疾首的指責道,“公主,穆衍他竟在您面前用暗器!” 穆衍面無表情的收回視線:“是繡花針,不是暗器?!?/br> 玄鳴:“……” “竟然一點兒痕跡都找不到了,”姜泠大感驚訝,眼底染滿了笑意,“穆衍你可真厲害,連繡花針都會用?!?/br> 尚衣監(jiān)的宮女和嬤嬤都是一等一的繡娘,做出來的衣裳想要仿制都難,姜泠沒想到穆衍竟然這般珍視這件衣服,不惜自己學了親自上手。 “是我疏忽了,這樣的事你以后不必親自做,”姜泠彎彎唇,說道,“你做的再好,也不是你該做的事,還有袖香和紅菱呢,以后叫她們來做?!?/br> “不必麻煩她們,”穆衍垂下眼瞼,低聲道,“卑職日后會加倍小心的?!?/br> 姜泠“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眼中亮晶晶的:“不用那么小心,你日后還會長高呢,我讓尚衣監(jiān)再多準備幾件。” 她嘗試著比了比穆衍的高度,印象中前世他比父皇還要高些,她只堪堪能到他的胸前。 “公主。”玄鳴撿起地上的幾根發(fā)絲,捏著站在了她面前,姜泠看了看,說道:“玄鳴你只是長得嫩,但年紀到了,許是不會再長高了?!?/br> 玄鳴:“……”他就知道,這張臉早晚會遭嫌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