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他的聲音和呼吸撩過,謝幼怡耳根都在發(fā)軟,仿佛回到及笄被堵得無路可退的那日,低頭就想躲。 他這究竟是有多怨,眾目睽睽之下,也要叫她難堪不成? 偏宋晉庭架著她胳膊不容她避開,折扇慢慢往前游移,一點一點把她握弓的手抬得與肩平直。 在謝幼怡的緊張中,宋晉庭雖然站得離她極近,卻還是拿捏著一個度。 他以扇為界,不再像那日咄咄逼人,亦不再有言語上的曖昧,始終保持君子姿態(tài),并不與她肢體有半分接觸。不管是誰朝這兒看,他都像極了認真糾正學(xué)生錯處的先生。 在扇柄移到她彎曲鉤弦的拇指時,他手中折扇就輕輕敲了她指頭一下,謝幼怡被弦已經(jīng)勒得作疼的手霎時松開。 噌的一聲,她耳邊弦音嗡動,搭好的羽箭向前飛出,他在這瞬變戲法似的,在她手垂下同時極快往她大拇指套了一樣?xùn)|西。 她心間一動,垂眸看見那是一枚玉扳指,套在她拇指中寬且大。她手微微一動,它也隨著輕輕晃動……若即若離的,莫名有一股子纏綿的味道。 作者有話要說: 宋晉庭:我是正經(jīng)人…… 瑞王:你把誰當(dāng)瞎子呢? ———— 感謝在20191218 10:13:31~20191220 00:13:4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茴香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4章 謝幼怡盯著拇指上的玉扳指,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忙移開視線并把手放下。 秋風(fēng)吹過,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一張臉滾滾發(fā)燙,連迎面的涼意都褪不去那溫度。 耳邊又有低低地一聲笑。 她身子僵住,身后的宋晉庭卻在這會離開了。 他腳步從容,到她側(cè)邊的女同窗那,指導(dǎo)著說手再抬高一些。 謝幼怡余光掃過去,剛才抬起她胳膊的折扇依舊握在他手中,不過此刻只是往虛空一指,離那個女同窗的距離還能再塞一個人。 莫名的,她心跳又劇烈一些,帶著扳指的手不自在地攥了攥。 所以剛才他挨得自個那么近,是故意為之。 那他對自己究竟是個什么想法? 若要給難堪,方才報出名姓就夠叫其他人看她熱鬧了??伤珱]有,下刻卻又做出曖昧的舉動,還把扳指套她手上了。 像是特意給她送扳指。 這么一想,謝幼怡心里有點兒不敢確定。 及笄那日他都說怨了,如今難道就不怨了嗎?而且……謝幼怡垂眸,去看手上那枚扳指。 尺寸實在是不合適,她一抬起手來,就得被人看得真真的。 一個姑娘家,手上戴著男人的物件,被人瞧見,又該要起什么流言蜚語。 剛才瑞王還在她跟前說話,指不定要被誤傳成什么樣,到時真是瓜田李下,有口都解釋不清。 宋晉庭簡直是給她丟了個燙手山芋。 謝幼怡晃神片刻,很快恢復(fù)清明,抓了要緊的細節(jié),當(dāng)下就把玉扳指要從手上褪下來。 然而宋晉庭早就猜到她心思,余光掃到她手里的動作,不急不緩揚聲道:“方才忘了問,有誰沒帶扳指的,若有人沒帶,那今日先就改練騎術(shù)?!?/br> 才把玉扳指褪下來的謝幼怡心里一驚,差點沒拿穩(wěn)扳指,要掉地上去。 眾所周知,騎馬課上都設(shè)障礙,眾目睽睽下就得硬闖過去,可沒法跟箭術(shù)課一樣渾水摸魚。是最累人的課。 她要是這個時候說沒戴,讓箭術(shù)改騎術(shù),還不得被同窗們狠死! 謝幼怡哪里能吭聲,趕在別人發(fā)現(xiàn)她拇指空蕩蕩前,把玉扳指再扣了回去。 扣回去不說,還得小心翼翼把手攥成拳,用其它手指去包住扳指空出來的那一塊縫隙,讓人一點兒也看不內(nèi)里還有乾坤。 宋晉庭把她的小動作看得一清二楚,心里有些好笑。 還是和小時候一樣迷糊,愛丟三落四,也還是那般有急智。 有了這樣的小插曲,那個記憶里的小青梅似乎就回來了。即便白馬過隙,兩人錯過了四五輪的春夏秋冬,伊人依舊。 無人出聲,箭術(shù)課自然繼續(xù)下去。 謝幼怡在重新面對箭靶時,還背著人把帕子拿出來,用帕子塞住扳指寬大的縫隙,再纏繞著包住整根指頭。 如此一來,誰人也看不出里面藏有乾坤,她總算放下心,繼續(xù)搭弓引箭。 可她是不想叫人生誤會,遠處的宋晉庭瞧著心里卻是別的旖|旎。 女兒家的帕子,柔軟細滑,裹住他的東西。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那種纏纏綿綿,能讓人酥了心尖。 宋晉庭用力握了折扇,把眼撇開,一本正經(jīng)踱步在學(xué)生們身后巡視。 校場上香爐里換的第二支香燃盡,騎射課結(jié)束。 謝幼怡還了弓,快步越過其他人,想要先回學(xué)舍去,可是兩位公主殿下又纏了過來。 三公主見到她裹著的帕子,驚道:“你練箭傷著手了?” 謝幼怡只能含糊道:“不小心刮了一下,沒什么大礙。” “那你回屋要好好上藥,我那兒有上好的藥,你去我那吧?!比鲊诟酪痪洌钟X得不放心。 她卻是不敢去的,遂回道:“謝過殿下,臣女那兒就有。一會是楊院士的課,臣女告假許久,書本也還整理好,等過兩日再到殿下那兒叨擾?!?/br> 三公主點點頭表示理解,誰不怕在楊院士的課上出岔子,那老頭訓(xùn)起人來,可不管你是什么身份。 可三人耽擱這么一會,其他學(xué)生已經(jīng)離開校場。謝幼怡抬頭一看,四周安靜空闊,從遠處走過來的瑞王就十分顯眼。 她抿抿唇,知道自己又著道兒了。 兩位公主殿下這是在為她們皇兄鋪路做橋,故意攔了她一下,不管她剛才去沒去三公主那頭,都得跟瑞王遇上。 謝幼怡心頭有些發(fā)悶,兩位公主殿下已經(jīng)笑嘻嘻往前站了幾步,朝她擠眉弄眼。 她還能怎么樣,只能捏著姑娘家該有的端莊,規(guī)規(guī)矩矩朝瑞王見禮。 瑞王連忙伸手,想把她扶起來,結(jié)果她縮得更快,清冷地跟他說話。 “臣女就不打擾殿下和兩位公主說體己了,臣女告退?!?/br> 既然都撞上了,她索性把心思都倒出來,省得更叫人誤會。 瑞王沒想到她冷淡到這程度。為了等她,剛才在一邊吹了許久的冷風(fēng),還得眼巴巴看著宋晉庭有意接近他而發(fā)作不得,她倒是上來就想甩開他。 瑞王是天之驕子,滿滿一腔熱情被澆冷水,此時憋屈又有點惱,面子上還抹不開。 “你可是因為宋晉庭回來,才躲著我?”男人面子抹不開了,說話就帶著意氣,“他哪兒就比得上本王?” 謝幼怡是真怕了瑞王的性子。根本不忌憚場合或是別的,想到什么就說什么,總得先把心思和脾氣發(fā)出來才算。 她一時無言,被質(zhì)問得還有點委屈。 瑞王那頭見她不說話,就當(dāng)她是默認了,氣得冷笑一聲道:“你當(dāng)年不是退了他的親?他這會子回來,還跑來女學(xué),你當(dāng)他是為了什么?他如今被我父皇弄進掌戎司,那是什么地兒?專門整治人的地兒!他剛回來,安平侯就被參一本,世上真有這般湊巧的事不成?你就不知道往深處想一想嗎?!” 氣頭上的少年再一通搶白,饒是謝幼怡面上沒有表情,臉色都白了一分。 “殿下都這樣說了,臣女又還能再說什么?”她往后退了一步,“但殿下的話,叫臣女又明白一事。人言可畏,臣女不管面對誰,從來都守著祖宗禮法,不敢逾越一步。就好比現(xiàn)在,臣女實在是不敢久留,他日人言誅心,臣女無法自處,殿下恕罪。” 謝幼怡也是被氣著了,丟下話快速福一禮就走,連兩位公主喊自己都不曾慢下來。 “三皇兄,你干嘛把幼怡嚷嚷跑了,幼怡又得怎么想我們!”三公主沒喊停人,急得跺腳。 四公主也一臉幽怨看瑞王。 而瑞王呢,被人言可畏、人言誅心一應(yīng)字眼砸得愣在那里,后知后覺去回顧自己剛才說的那些,可不都是誅心的話! 風(fēng)氣再開放,姑娘家也得顧名節(jié)。 他剛剛氣糊涂了,居然責(zé)怪到謝幼怡頭上,還說是她對宋晉庭余情未了。 瑞王當(dāng)下知道自己錯大發(fā)了,扭頭去找人,可偌大的校場,除去吹在身上發(fā)涼的風(fēng)外,哪里還有她的影子。 他失神片刻,三公主和四公主氣呼呼哼一聲,也跑走了。 瑞王孤零零站在那里,心里那一叫悔,連臉都變成青色。 他認識謝幼怡以來,是頭回聽她說重話。別人說她孤傲清冷,但他頭回見她時,是在街上被偷兒順走錢袋,用飯后被人當(dāng)吃霸王餐的,差點要被打出去。 他那時為了去見識賭坊,撇開所有侍衛(wèi),被人指指點點,無一人出手幫忙。是她坐著馬車路過,特意讓丫鬟下車付了銀子。 后來,他才知道,這個就是前兩年和宋家退親鬧得沸沸揚揚的謝幼怡。 “可怎么好?!比鹜踔e了,一臉頹色蹲地上。 他是皇帝嫡次子,哥哥是太子,可從來沒有人給他甩過臉子。她又說出那樣決絕的話,他一時半會也不敢出現(xiàn)在她面前了。 最后,瑞王只得興沖沖來,訕訕離開。 謝幼怡一路快步走回學(xué)舍,心里憋著的那股氣才算散去大半。 她推開門就要近屋去,結(jié)果抬腳先踢到一個小瓶子,咕嚕滾倒,滾到她鞋邊。 她奇怪,彎下腰伸手去拾起瓶子,上面貼了個紅色小條,用工整的小楷寫著金瘡藥三字。 謝幼怡捏著藥瓶子,回頭去看。 學(xué)生們估計都已經(jīng)回屋更衣,外頭偶爾有一兩個小丫鬟走過,除此外一眼能清的所在,并沒有其他人。 是誰把藥放在這兒了,而且她也沒有受傷。 謝幼怡心里存著疑惑進屋,等關(guān)上,把藥放在桌上,她伸手去摘還纏著的帕子,猛地又低頭去看那瓶藥。 剛才她跟三公主推脫說是手受傷了,但三公主在后頭,不可能先送藥過來。 那這個藥就只有……她把帕子取下,那枚寬松的玉扳指被帶得直接落在她裙面上,扳指下有一道幾乎要看不出來的紅痕。 謝幼怡盯著手上淺淺的勒痕,瑞王剛才那句‘世上真有這般湊巧的事不成’回響在耳邊,讓她不知不覺想入了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