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耀站起身，讓人去查清楚死者。

    果然最后查出的結(jié)論在他意料之內(nèi)。

    死者王大剛，今年四十二歲，無業(yè)，家里有兩個孩子，一個十歲，一個七歲，老婆在去年跟人跑了，在此之前，還曾多次因為虐打孩子，家暴妻子被街坊鄰居報案，后來因為他太會報復(fù)，街坊不堪忍受，對此也就睜只眼閉只眼了。

    街坊鄰居問了，沒找到孩子母親的去處，郭耀就去找了孩子，讓他們回憶下是否還有親人，結(jié)果那個十歲的男孩子握著弟弟的手，聽著郭耀一個人說了十分鐘，突然就蹦出來一句，“他把mama殺了，因為mama生病要錢治病。”

    郭耀一怔，問清楚孩子之后，立刻就帶隊回了那出租屋。

    最后真找到了孩子mama的尸體，在衛(wèi)生間厚厚的水泥墻里。

    而墻的邊緣藏著個塑料袋，袋子里，是王大剛一個字一個字寫下來的，虐殺妻子給他的快感，和他準(zhǔn)備殺害兩個孩子的計劃。

    令人毛骨悚然。

    跟著去的張道搓下一身雞皮疙瘩，看著那個站在一邊，看見母親猙獰且破爛的尸體都沒有反應(yīng)的孩子，忽然就冒出一句，“郭隊，這案子，我都覺得他死有余辜?！?/br>
    郭耀正在下樓，好一會兒都沒有反應(yīng)。

    等走到樓下，這個擁擠的街道都還不見陽光，郭耀很文藝地抬頭看了眼天，來了一句，“可法律就是法律?！?/br>
    “很多人都不是大俠，他們都只是普通人，他們需要保護?！惫肫甬?dāng)年灰暗得被大腦排斥的回憶，點了支煙，醒了醒神，“大俠不一定能遇見，可法律卻不會永遠缺席?！?/br>
    案子自然是要追查下去的。

    但上次浮尸案扯出的一系列變故已經(jīng)嚇壞了上層領(lǐng)導(dǎo)，這次就算是沒做錯事的都心虛得很，聯(lián)手將案子捂得死死的不說，催破案也催得很是低調(diào)。

    問題是，犯案的人半點都不想低調(diào)。

    不過三天，城北又出了個案子。

    這次的受害者比王大剛還慘，基本就是古代的“五馬分尸”，尸體被分成了五塊擺在不同的方向，滿地板都是血，每個尸塊上還正正地擺著封道歉信。

    信基本可以確定是死者親筆，看字跡，應(yīng)該是臨死前兇手逼著寫的。

    這位比起王大剛，犯下的罪狀只多不少。

    他是個熟練的人口販子，早年靠這個攢下了一筆不菲的身家，后來想金盆洗手不干了，卻被一個被拐了孩子的家人給追上門來，爸爸mama爺爺奶奶姥爺，一家五口，全讓他給殺了，埋在了老家的玉米地里。

    更不要說，這么些年來，在他手上，因為離開了爸媽而慘死的孩子。

    與上個案子類似，這個案子的旁邊，畫了一只動物。

    中國古代被奉為真理之神的獬豸。

    兩起可以明確確定的連環(huán)殺人案，兇手的側(cè)寫，大體可以給出一部分了。

    但這么些消息，在y市這種常住人口突破百萬的大城市，基本等同大海撈針。

    郭耀再警局忙了兩日，抓了手機，撥出去一個電話。

    珈以在晚上八點到了個酒吧。

    正好是燈紅酒綠開始的時候，酒吧里人聲沸騰，她一路走過來拒絕了三個試圖貼上來的男人，好不容易才看見坐在角落里抽著煙，身邊還陪著美女的郭耀。

    郭隊長什么職業(yè)素養(yǎng)，遠遠地瞧見了她，偏坐著不動，仍由女人貼上來。

    這些男女間對陣的小把戲，珈以實在有些看不進眼里。

    偏偏郭隊長右邊的那個美女順著他的視線瞧見了珈以，小妖精第六感好得很，一眼就瞧出了其中必要貓膩，立時就朝著郭耀貼過去。

    被珈以脫下來的皮衣刮動了臉側(cè)的碎發(fā)。

    有求于人，郭耀不敢過火，立即把人打發(fā)了，坐下來瞧著珈以，眉梢一挑，那壞笑里，倒是還真有幾分情場浪子的味道，“怎么看不得我靠近別人？”

    “你把我找來，說這些就沒意思了?！?/br>
    珈以從他懷里把那件皮衣給撈出來，扔到了沙發(fā)的另一邊，傾身過去，靠近郭耀的耳邊，“我過來，是冒了風(fēng)險的，郭隊長得讓我看一看，您是不是，堅定地站在正義的那一邊，不會有半點偏薄?！?/br>
    郭耀看一眼那被扔在沙發(fā)一角，顯得格外孤零零的衣服，再一想這吵鬧得不符合她的性子的地方是珈以找的，立即就摸出了其中的蹊蹺。

    “他在監(jiān)聽你？”

    珈以看他一眼，算是默認。

    郭耀忽然就覺得有那么幾分不爽。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故事進度很快啊，感覺案子展開了好灰暗，我就不想展開了……

    第131章 誰才是那兇手（6）

    人在許多事情上都是有自己的底線的。

    但這個底線，在很多時候，又是因人而異的。

    可當(dāng)面對這個底線又面對被異的人時，有些負面情緒就要生根發(fā)芽了。

    簡單就是一句話，郭耀不爽珈以對成鐸的縱容。

    這是什么意思？被人監(jiān)聽了半點不生氣？還堂而皇之地穿著外套方便監(jiān)聽？為此不惜違背自己一向的生活習(xí)慣，選了這種隨時可能出事的地方？

    珈以看一眼，也就猜出了郭耀在想些什么，只是她和成鐸之間的關(guān)系，她覺得沒必要對旁人多說，也不與她今天所要做的事相互矛盾。她之所以現(xiàn)在還縱著成鐸，一定意義上，也是為了防止他發(fā)瘋。

    成鐸之前握住她的手，讓她保管好的東西，是他的善。

    這個善，就包括了不會背棄親近之人。

    成鐸一開始“做事”時，珈以是真的未曾察覺的，最近的，就是那晚在電梯里相遇，成鐸伸手扶她時，她看見了他手上的血跡。

    但那時候也只是懷疑。

    真正確信，是那天在警局。

    珈以原本是聽見了成鐸的腳步聲，猜到他推門而入一定會聽到她最后說的那句話，才會選在那時候開口的——鄒醫(yī)生非禮她之后，正好成鐸過來找過她，讓她幫忙給個小領(lǐng)導(dǎo)的母親排醫(yī)院的床位，看見了她狼狽的模樣。

    成鐸在旁人面前能裝得滴水不漏，但珈以畢竟是和他朝夕相處地長大的人，她看他一眼，不用再多的證據(jù)，就能確認下事實。

    更可怕的，是成鐸靠在她身后，聽著電視里那個名導(dǎo)失了雙腿的嚎叫，卻笑得如沐春風(fēng)之時，幾乎讓她雙眼一黑——成鐸已經(jīng)失控了。

    成山那兩口子的行事風(fēng)格和環(huán)境，壓根就不是養(yǎng)孩子的地方。

    盡管這些年她已經(jīng)在嚴防死守了，可好像物極必反，成鐸沒有成為一個目無法紀的人，反倒成了一個太有法度，以致于有些瞧不上法度的人。

    他忘了，不管什么的發(fā)展，都需要一個過程。

    但就像成鐸說的，珈以就算能猜出來，她也沒有證據(jù)。

    這又讓她不得不向郭耀伸出橄欖枝，試圖與他成為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人。

    畢竟進入這個界面這么久，能讓她感覺到需要多加關(guān)注的，也只有這兩個人。

    她甚至懷疑，會不會是外面的人弄錯了，韶澄弄出來的心魔劫里，他自己，根本就不是“一個人”，而很有可能……

    郭耀擺了一張臭臉，半晌沒見珈以有什么反應(yīng)，悻悻收起了臭臉，手往珈以背后的沙發(fā)上一搭，半個身子就靠了過去，“算了，你要問我什么？”

    他壓低了嗓音，故意扯出了個低沉磁性的調(diào)子。

    珈以瞧他一眼，倒是笑了，“是我該問，郭隊長有什么要找我確認的吧？”

    兩人的目光在半路交鋒，你來我往，沒哪頭愿意服輸?shù)摹?/br>
    最后還是郭耀受不住，自我安慰了下要對救命恩人好些，別開了臉咳了一聲，再張嘴，就少了些油腔滑調(diào)，“我前兩日又回過頭去查了施夢馥的消費記錄，發(fā)現(xiàn)她曾經(jīng)到你們醫(yī)院掛過號，而且掛的就是你的科室，這事情……”

    “她來，是為了確認我和成鐸的關(guān)系的，”珈以皺了眉頭，眉眼間流露出幾分黯然，“我否認了，所以我懷疑，她應(yīng)該是又去找過成鐸?！?/br>
    話里的意味，讓郭耀驟然繃緊的神經(jīng)。

    “說起來，”珈以看他一眼，“你和成鐸，在年幼時也曾見過。他也是被成山夫妻倆拐來的，你來時十二歲，他已經(jīng)能幫著那對夫妻，在股市里洗錢了。”

    外界所知的成鐸，年少失孤，自立自強，卻是從未有過這種事。

    而且，成大律師實在是太讓人如沐春風(fēng)了，雖然上次在警局照面，他突然出現(xiàn)打斷了珈以的陳述，使得郭耀再個人情感上看他有些不順眼，但除此之外，他也不得不說，成鐸這個人，完全不像是年少曾歷經(jīng)坎坷的模樣。

    但現(xiàn)在想來，應(yīng)該就這這種不像，才不正常。

    郭耀心里已經(jīng)有了懷疑，但還是留有余地，“但是，施夢馥的死亡時間里，成鐸的確是有不在場證明。”

    “孔導(dǎo)出事時，成鐸人還在警局。”

    珈以輕描淡寫的，扔下一個雷，不管郭耀被炸成什么驚詫的模樣，她也不再深入解釋，從皮衣兜里掏了掏，摸出張地圖來，擺在郭耀面前，拿著筆給之前城南城北的兩個案發(fā)地點畫了個點，拿筆量了下距離，大概點了個點。

    “成鐸那人有強迫癥，孔導(dǎo)和施夢馥的案子，已經(jīng)讓他嘗到了甜味，他最近應(yīng)該不會停手，那么下一個案發(fā)地點，應(yīng)該就是這里?！?/br>
    珈以剛才量著距離畫下來的，連起來就是一個等邊三角形。

    郭耀抬頭瞧她，眼里顯見是不信任。

    異地處之，珈以覺得若是她突然被告知一個社會精英居然是個處心積慮的殺人犯，她肯定也不會憑著一面之詞，在無任何旁證的情況下相信。

    她這次來，也只是告知一聲，讓郭耀心里先有個底。

    看了眼時間，珈以也不管還盯著地圖的郭耀，拿起皮衣就站起身，穿好走到吧臺拿了杯酒，一飲而盡之后，又蹭到人群熏了一身的酒氣煙氣香氣，然后才扶著有些微醺的額頭，踉踉蹌蹌地走出了酒吧門口。

    她原本就長得美貌，獨身一人又有些不勝酒力的模樣，周遭有些個看在眼里的人自然就動了心思，正要上前搭把手，就看見一個男人大步而來，扶住了她。

    珈以抬頭一看，認出了人，甜甜笑了下，一頭栽在他懷里，“哥?！?/br>
    她喝的那杯酒烈得很，又存了灌醉自己的意識，一杯下去頭也暈得很，倒是把雜七雜八的念頭都擯棄掉了，靠在成鐸懷里，抓住了他的衣袖，在手掌心里擰著，好似發(fā)泄著什么情緒，“成鐸你真是太壞了！”

    要說剛才她軟綿綿喊著“哥”再靠過來的那一下讓成鐸整個心尖都甜軟了，那這下受著她這不輕不重的指責(zé)，成鐸也覺得甘之如飴，半點不生氣皺了的衣裳。

    他就這么抱著她，稍微往旁邊挪了挪，躲到了巷子的角落里。

    然后才低下頭，揉揉她的發(fā)頂，問，“我哪里壞了？”

    珈以抬頭看他，醉酒的眼睛霧蒙蒙的，好像眨一眨，眼淚就會落下來。

    “你做了我不喜歡的事，你變得很危險了，”珈以將頭埋回到他懷里蹭了蹭，聲音里都帶了幾分顯而易見的委屈，“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一句簡單的話，成鐸卻好似被重錘一擊，又變回了年幼無助時的境況。

    那是他第一次反抗成山，害他們虧損了十幾萬，成山幾乎要將他吊起來抽死，那時候就是珈以死死地護在他身前，咬著牙和成山對陣。

    明明是他自己要做的事，她在成山面前把事情擔(dān)下來不說，轉(zhuǎn)過頭伸手來抱他，看著他被打出的鞭傷，開口掉了眼淚，說的也是這一句話。

    好似照顧他，是她的責(zé)任似的。

    成鐸心驟然就軟了下來，他柔了目光，揉著珈以的腦袋正想告訴她什么，忽地聽到了什么響動一抬頭，看見了巷子里發(fā)生的一幕。

    一個喝得醉醺醺的女人，正被三個大男人扛著，躲到了角落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