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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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人都是混跡市井的,哪知道怎么給王爺行禮,也不知道該彎腰還是該跪下。有些人聽到“殿下”兩個字還有些發(fā)懵。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幾個呆傻的只是站著,有幾個機(jī)靈點的就跪下行了個大禮。 敖桂一聽“殿下”兩個字,就猜到了面前的少年應(yīng)該是個小王爺。只是不知道是哪一位王爺。他在京中常聽說的幾位愛擺闊的王爺,不知道這位是不是其中之一。 敖桂只是站著。他左邊一個傻子和他一樣豎著,右邊一個傻子手足無措舉起手亂擺,敖桂站在中間一動不動,并不引人注目。 敖桂站著不動,燕王已經(jīng)看眼里??粗@七零八落的行禮,燕王神色毫無變化。只是樓上的安平公主被逗壞了,她覺得這比宮中什么雜耍都好笑。 公主身邊的嬤嬤就道:“幸好沒在樓下,這些丹支邪人果然粗鄙,又是剛剛買來不久,還沒來得及調(diào)/教?!?/br> 安平道:“那咱們以后再來瞧瞧他們,看看有沒有被調(diào)/教出來?!?/br> 嬤嬤笑著搖搖頭。下一次微服出宮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而且燕王年齡漸漲,說不定哪天就去封地了。不過這時候這話不便說出來,掃了公主的興致。 樓下這邊,燕王對著這些丹支邪人訓(xùn)了幾句話,不外乎是要他們守規(guī)矩。敖桂面上不顯露,但心中不由鄙夷。 雖然和之前經(jīng)手的幾個主人相比,此處的食宿都是最好的,但敖桂還是沒辦法對眼前的主人心生感激。 因為他和母親,吃了太多的苦。他的母親年輕時候美貌,做了商人外室,后來生下了他。母親說他兩三歲之前,過的日子是很舒適的,但他已經(jīng)不記得了。后來商人生意不好,就賣了母親住的宅子,將他們母子接回了本家,結(jié)果備受正室和其他妾室欺凌。 他幾歲時候就與下人一起勞作,沒有人把他當(dāng)做家中的公子。母親又不再像從前那么美貌,失去了寵愛,又因為胡姬身份,常常在后宅惹起爭吵。不久之后他們母子就被賣掉了。商人不是他的父親,只是他的主人。 這些主人,從不把他當(dāng)做一個人,因為他是丹支邪人,所以他比其他奴仆更下賤,更像一件貨品,一條狗。 所以他怎么可能因為多吃兩塊rou,就對眼前的貴族少年搖尾巴,那真與狗有什么分別。 燕王說完了規(guī)矩,又淡淡問道:“你們當(dāng)中,有沒有人識字?識漢字,識丹支邪文都行,最好是兩者都識?!?/br> 敖桂眼睛一亮,但他慢慢咬緊了牙關(guān),不愿出聲。 他不出聲,旁邊卻立刻有幾個人爭著說自己漢語丹支邪語都說得很流利。燕王搖搖頭,向鄭九道:“我要的是能寫能讀的。你這批買的人當(dāng)中都沒有么?” 鄭九跟隨燕王多年,燕王交代要買人的時候,是點名了要買下敖桂,其他都是讓他隨便買的。所以這時候燕王一說,鄭九就知道是燕王在做戲。 鄭九忙道:“是小人辦事不力,竟然沒選到合適的。能讀寫的奴隸雖然難尋,但給小人兩天時間,一定能買到。” 燕王沉默了片刻,才輕輕點了點頭,道:“那孤就再寬限你一日。務(wù)必要買到?!?/br> 他語氣冷峻,鄭九即便知道他是在做戲,也不由緊張起來,越發(fā)誠惶誠恐應(yīng)了是。 燕王語氣仍是冷冷淡淡,對鄭九說:“你買的這些人,體魄還成,但不知禮,又不識字,只能做些粗活,將來要辦些買賣也不能交給他們。而且有這么十幾個丹支邪奴仆,沒個人做頭也不好?!?/br> 他又漫不經(jīng)心地掃了一排人一眼,道:“你買個能讀會寫,熟識京中風(fēng)俗的來,就把這些人交給他領(lǐng)著。明白了嗎?” 鄭九當(dāng)然是說明白了。燕王盤算著敖桂也該明白要抓住機(jī)會了。 果然,話音剛落,這一排人中就有一個低沉的聲音道:“殿下,我會讀寫?!?/br> 敖桂站了出來。 燕王心中笑了,魚肯吃餌,就是好事。至于是不是喂不熟的白眼狼,那還要再看看。 安平公主等人在樓上看著,只見燕王和鄭九說話,其他奴仆都站著,隱約聽到燕王說什么讀寫之類的話,也聽不真切。 安平就有些無聊,道:“他們在說什么?” 棠婳和玉苓都早沒興致了,都搖搖頭,說不知道下面在說什么。清沅似乎在出神,聽到安平問,她也笑著搖搖頭。 清沅其實聽到讀寫的話,就猜出了個大概,等看到敖桂站出來,她心中也漾起了笑意??磥硌嗤豕簧钪O敵手的心思。 安平公主看到敖桂站出來,也有些好奇,可下面的人說話,她聽不清楚,又沒耐心細(xì)細(xì)聽。只覺得自己被燕王冷落了。 安平手中拿著一只粽子,是剛剛宮人奉上的,她并不吃,只是拿著玩,這會兒拿在手中,正覺得無聊,她想想,又拿了幾個粽子,清沅剛覺得不妙,要出聲阻止,公主已經(jīng)忽地就把四五個粽子往下一拋,向那些丹支邪人砸去。 燕王坐在下面,就見幾個粽子從天而降。眾人也不管正在王爺面前,十來個人,竟為幾個粽子搶做一團(tuán)。 安平見此情景,頓覺樂不可支,大笑起來,她身邊的嬤嬤宮女也被逗樂了,都笑出了聲。 敖桂抬頭看去,這才看到樓上竟站了一排華服女子,個個珠光寶氣。中間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笑得最厲害。那粽子恐怕就是她扔的。 敖桂一下子血涌上頭,他也知道是生樓上人的氣,還是生周圍搶粽子的人的氣。他只能暗暗告誡自己,萬不可因為主人所謂的一點恩賜,就感恩戴德。 燕王抬頭看看安平,他怎么就忘記了安平也是個不安分的,還理直氣壯的不安分。 他知道這一幕必然使敖桂心中不忿,但他也沒指望今天就讓敖桂順服。這件事情,只能等時日長了,才看得出來結(jié)果。 安平終于心滿意足回到宮中。燕王和安平都先去了顧皇后那里。顧皇后問了他們出宮之后都去了哪里。燕王正好趁此機(jī)會把宅子和買丹支邪奴仆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顧皇后就問:“怎么想起來買丹支邪人?” 燕王道:“最近京中丹支邪那邊的香料價錢漲了不少,明年說不定還要翻一番。兒臣想著買幾個人來做這個生意?!?/br> 顧皇后聽了也沒說什么,只要他不要鬧出錢財上的糾紛。燕王應(yīng)了是。 晚間皇帝過來時候,顧皇后就和皇帝說了這事情,道燕王一個王爺,又不缺錢,還弄這些生意,有些小氣。但她看他已經(jīng)投錢下去了,也就沒有阻攔他。 皇帝就道:“廣逸年紀(jì)也在這里了,想著給自己置辦產(chǎn)業(yè),也無可厚非,隨他去吧?!?/br> 燕王在回宮的時候,就給清沅做了暗示,他夜里會去懿光園。 因為今日見了敖桂,他想聽聽顧清沅怎么說。 好不容易等到了夜間,燕王往懿光園去了。到了倚梅館,往常那扇微微打開的窗戶,今天卻緊閉著。 燕王走到近前,輕輕推了推那扇窗,果然是關(guān)緊了。顧清沅沒有像往常那樣等他。他立刻向四處看看,四周沒有人,都靜悄悄的。他并沒有被人發(fā)現(xiàn)。 燕王站了一會兒,只能默默原路返回。他一路都在想,顧清沅是病了,還是被其他事情絆住了。一直到在自己床上躺下,他還在想這件事情。 第61章 清沅與眾人一起回到宮中,大家這一天都玩得十分盡興。安平去了顧皇后那里,清沅,棠婳與玉苓就先回了懿光園。 清沅幾人又一起去看了桐兒,她們帶了些宮外的小玩意回來給她。桐兒沒有出宮,只是與宮中女官一起過節(jié),看到女伴們回來,桐兒也很高興。 晚食的時候大家又飲了一些雄黃酒。清沅只略飲了一小杯,她記著今晚要與燕王見面的事情,飲多了誤事。她可不想見到燕王的時候還醉醺醺的。 今日雖然只是在樓上看到敖桂,但清沅已經(jīng)能明白燕王為什么不想殺他了,也算明白為什么前世敖桂一回到丹支邪就受偌望的重用了。 就算在落魄之中,敖桂身上也有自重。 安平把粽子扔下去造成了短暫的混亂。有人搶粽子的,有人聽到了安平的笑聲盯著樓上眾美看的。清沅注意到了敖桂的舉動。他只抬起頭看了樓上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十分漠然。 清沅覺得敖桂的那種神色似曾相識——她想來想去,終于想起來,這種神色有那么一點兒像燕王的意思。 她已經(jīng)想好了,要笑話一句燕王,是不是在敖桂身上看到他自己的影子,所以不想殺他。 用過了晚食,清沅在自己房中休息片刻,給家中寫了信,又要云茉做了花茶來。 云茉笑道:“姑娘臨睡了還要喝茶么?” 清沅道:“方才飲了酒,這會兒頭有些沉,喝些茶才睡得舒服?!?/br> 云茉剛煎好了花茶,棠婳就過來了。 棠婳一聞到茶香就道:“我趕得巧了,正好陪你品茗?!?/br> 這么晚了,棠婳過來,清沅就猜到她也許是有話想說。但棠婳陪她飲了茶,兩人又聊了許久,始終沒說到正題,清沅用帕子掩嘴,打了個哈欠。 棠婳就道:“時候不早了,是該休息了?!?/br> 清沅微笑著看著她,棠婳道:“我們好久沒一處睡了,今天我在你這里睡,還有話想和你說?!?/br> 要沒燕王的事,清沅說不定還能婉拒,與棠婳約了明天再說,但因為燕王的事情,她反而心中有鬼,不好拒絕。而且她確實想聽聽棠婳想說什么。 兩人洗漱之后,就在床上躺下,放下簾子。云茉是個知趣的,今晚值夜特意離得遠(yuǎn)些,好讓她們放心說話。 棠婳就摟著清沅的肩頭,道:“這時候這樣躺著,外面什么都瞧不見,倒和從前在家中時候沒分別了?!?/br> 清沅輕聲叫了一聲婳兒。她在心中嘆了口氣,今日她是恐怕是見不成燕王了。棠婳就睡在她身邊。 棠婳終于開口道:“今日玉苓與你的妝扮很相似,你瞧出來了么?你們不是約好的吧?” 清沅道:“并沒有約好,只是……她愿意這樣,我也沒辦法。我又哪里管得了她的一舉一動?!?/br> 棠婳低低道:“你別裝傻,玉苓學(xué)你都是為什么,你該知道?!?/br> 清沅不言語。棠婳就道:“還不是因為太子……待你有些不同?!?/br> 清沅柔聲道:“好jiejie,你說錯了。太子哪是對我不同,他對誰都是不同的。” 棠婳一時間無話。清沅看得出來,棠婳這時候想的仍是太子的事情,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與皇帝同床共枕。 清沅想著,棠婳一直想著太子的事情,總比這時候就開始謀劃做皇妃好。 她已經(jīng)看出來了,棠婳最近也越來越不喜玉苓。而太子妃很可能就在棠婳,清沅和玉苓三人當(dāng)中。 所以棠婳是來確認(rèn)清沅的心意,是不是一樣看不上玉苓。 不過棠婳這時候畢竟還不敢說得太赤/裸,還不好意思直接開口,要和清沅聯(lián)手排擠玉苓。但含含糊糊,就是這個意思了。 聊著聊著,棠婳就睡著了,一只手臂還搭在清沅的身上。清沅本想著也許有一絲微弱的可能,她趁棠婳睡著了偷偷溜下床。但是這時候她徹底放棄了。 清沅躺在床上只是胡思亂想。她一面想著棠婳的提議,一面想的是燕王。 一想到燕王過來撲個空的樣子,清沅簡直可以想象出他的神色,不由發(fā)笑。但鬧出動靜,就不好笑了。 幸好燕王是個機(jī)警之人,她不去赴約,他應(yīng)當(dāng)會悄悄返回,不會弄出動靜。只是不知道他心里會怎么想,會不會以為她是故意不見的。 燕王確實設(shè)想了許多情形。若是被事情絆住了還好…… 燕王一早上醒來,立刻差人去懿光園看看,問安平公主那邊有沒有動靜。 打探消息的人很快回話,說懿光園一切如常,安平公主今日會和幾個伴讀一起上課。 知道懿光園沒有出事,那就意味著顧清沅沒有出事,蕭廣逸心中不再擔(dān)心。顧清沅一定是因為瑣事或小意外沒去成。 他這時候想想,頓覺自己可笑——都這么多年了,他早該想到這種突然之事很多,不是每次都能順利碰面的。 他從前可沒這么焦慮過。想到此處,蕭廣逸覺得顧清沅那里沒出事,他這里快要出事了。 第62章 蕭廣逸只覺得這情形有些可笑,自己也有些可笑。 他沒想到自己竟然這么快就會又對一個女人心動,而且還是個姓顧的女人。若不是心動,那他這一夜的牽掛,就未免太小題大做。 但心動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他對顧玉苓當(dāng)年未嘗不是真心動,但結(jié)果又如何。 顧清沅的人品比顧玉苓人品強(qiáng)些。關(guān)節(jié)正在這里。他已經(jīng)看出來了,顧清沅比顧玉苓人品強(qiáng),也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她有自己的目的和野心,她堅決又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