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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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廣逸想,他與顧清沅終究會走去兩條路上,此時同行的一段,也并非光明正大,遲早會結(jié)束。 他何必用這一點心動擾人,更不能讓這一點心動擾己。 接下來他該做什么還是做什么。與顧清沅之間還是一切如故就好。 安平公主的懿光園那邊,燕王不陪太子的時候,很少主動過來。不過這天午后,他還是去了懿光園,說是來懿光園的藏書閣找?guī)妆緯?/br> 安平一見到燕王就說起不久之后要去豐城消夏的事情。太子留守京中監(jiān)國,不能同去。安平就與燕王商量著豐城那些地方好玩。 燕王一到安平那里,就見清沅和棠婳在書房中。隔著書架,他看到兩人的身影,正一邊低聲說笑,一邊整理著書本。 燕王徹底放下心,與安平說起話來。 安平又問他去豐城的時候,會不會把丹支邪人帶上。燕王道:“他們還不熟規(guī)矩,去行宮也不適合?!?/br> 他本來就不打算帶上敖桂。暫時讓敖桂在京中磨磨性子。 兄妹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燕王要的書都找到了,宮人捧了來。清沅也沒出來與他見禮說話。 燕王回去之后,隨手翻了翻那幾本書,終于在中間一本中看到夾著的一張紙條,上面是“一切平安”的符號。不知道顧清沅是不是找書的時候夾進(jìn)去的。 燕王看了就笑笑,顧清沅還真是越來越大膽了。 清沅這邊想著,她夜里沒出現(xiàn),燕王肯定會懷疑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她今日一早就把做了“一切平安”符號的紙條隨身帶著。之前她已經(jīng)做好了好幾種不同的紙條。 這種紙條被外人看到也不知道什么意思。清沅只要動作小心就行了。 又過了兩日,燕王才又在夜里去了懿光園。 清沅這一次早早就在窗邊等他了。兩人一見了面,清沅就含著歉意笑道:“那日本來沒事,倒讓你虛驚一場了。” 燕王想她這“虛驚一場”也不算說錯。他本不打算追問那天的事,不過既然顧清沅提起了,他就問一句:“是臨了有事絆住了?” 清沅道:“棠婳要與我夜談,在我這里住了一晚,與我一起睡的。我不好隨意走動?!?/br> 燕王心中失笑,他沒想到僅僅是這樣一件小事。 清沅又道:“不過棠婳與我說的事情,與玉苓有些關(guān)系呢……我告訴你也無妨。棠婳最近也看不上玉苓了,想與我聯(lián)手,孤立玉苓?!?/br> 燕王就道:“這是你與葉棠婳的事情,不必問我。你自己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清沅道:“我只是知會你一聲。若我們?nèi)f一對玉苓下狠手,你事后不要怪我沒和你說?!?/br> 燕王就道:“隨你?!?/br> 他不信葉棠婳和顧清沅兩個人會對玉苓下狠手。小動作也許會有,但危及性命的事絕對不會有。她們要干出太出格的事,顧皇后也不會饒了她們。 清沅說這個話,只是以防萬一。 她心里嘆口氣,燕王似乎是永遠(yuǎn)不打算告訴她,他與玉苓之間到底是什么矛盾了。 兩人不再提棠婳與玉苓的事情,說起了端午那天見到的敖桂。清沅不再說要殺掉敖桂的話,而是贊許了敖桂幾句,但她還是說燕王想要調(diào)/教他,恐怕很難。 畢竟敖桂已經(jīng)二十歲了,不是十二歲。若是一個十二歲的孩童,給他好吃好穿,帶他開開眼界,就很容易對大人生出依賴。 燕王道:“敖桂這人,花一年兩年是不可能拿下他的。至少要五年時間?!?/br> 清沅心道,五年時間,足夠讓許多事情天翻地覆。但她沒說出口。 五年之后,她與燕王早就分道揚(yáng)鑣了。敖桂這事情,看來是輪不到她來cao心了。 清沅又道:“我從安平這邊聽到的消息,她是五月二十八日動身離京啟程去豐城。你什么時候走?” 燕王道:“我會在宮中再多陪太子幾天,大約六月初走?!?/br> 兩人就說了一些去豐城之后的安排。燕王便離開了。 回去路上,月色還很明亮,照著他一個人的影子。他想,這樣就很好,顧清沅瞧不出來他動心,他也能抑制住這一點動心。一切還和之前一樣,不會影響任何事情。 若要讓顧清沅知道他的這一點動心,她會怎么說?她說不定會笑死。他之前那么對姓顧的女人避之不及,卻又對她心動。這足以讓她發(fā)笑了。 蕭廣逸想,他上輩子臨死時候想過,他若有來生,一定要天下清平。萬幸他真的可以再重來一次,所以他不是為了享受來的。 他走在月光下,想,只有再等下輩子,下下輩子,他才能用自己這個笑話,去博美人的一笑。 第63章 豐城雖然距離京城不到五十里,但夏季時候比京中涼爽許多,因此是一直是避暑的好去處。 不僅是本朝,往前追溯五六百年起,就不斷有皇帝或名人在豐城修建園林,直到如今,豐城有出名的八景,最為人稱頌。 清沅小時候就隨父母去過豐城消夏,之后又去過幾次。去行宮之前,豐城八景她都已經(jīng)去過了。她上輩子來的時候,覺得行宮與皇家禁地中的景致更佳,可惜中途太子生病,消息傳來,誰都沒有了游玩的興致。 清沅記得這一世和前世一樣,他們會在五月三十日達(dá)到豐城。她記得六月末尾的時候,行宮中有樹木被雷擊中,引起了火災(zāi),幸好火勢不大,很快就被撲滅了。 火災(zāi)雖然不大,只是燒壞了幾棵古木一片圍欄,并沒有人受傷,但顧皇后之后將其視作不祥之兆。因為就在這場小小的火災(zāi)之后幾天,就從京中傳來了太子生病的消息?;实叟c皇后一日幾次詢問消息,知道太子這病來勢洶洶,實在放心不下,隔天就匆匆趕回了京中,于是大家都匆忙收拾行裝趕回京中。 清沅后來回憶起來,只對太子生病的事情記憶最深。豐城景致在心中都變得模糊了。 按理說,清沅嫁了趙遜,成了誠國公夫人之后,該有更多機(jī)會去豐城游玩了。但并非如此。因為顧皇后成為顧太后之后,并不喜歡來豐城。顧太后對清沅說過,也許是因為一來豐城,她都會想起太子第一次監(jiān)國就突然發(fā)病的事情。這使顧太后十分不快。 豐城不討顧太后的喜歡,所以皇親貴戚也漸漸不怎么去豐城消夏了。 這多少讓清沅有些難過,她不覺得豐城像顧太后說的,有什么“不祥”,她很喜歡豐城的幽深寧靜,不像京中,哪里都透著鬧騰。 當(dāng)然,顧太后對豐城的心結(jié)是不是僅僅因為當(dāng)年太子的一場病,這就只有顧太后自己知道了。 清沅這次能重回豐城游玩,還是有些感慨的。雖然知道太子會生病,但她知道太子這次有驚無險。 何況太子監(jiān)國的事情早就定下來了,如今滿朝文武都在看著。太子也整日在為監(jiān)國之事做準(zhǔn)備,到了快臨行的時候,才得空來懿光園,看了一次安平,與安平道別。 安平知道監(jiān)國是大事,她不好拿這事情說笑,竟也規(guī)規(guī)矩矩與太子哥哥聊了一會兒,兄妹兩個一起用了飯。 太子過來,清沅在藏書閣,棠婳在書房,玉苓在花園。三個人三處地方,太子竟是都走了一遍,最后在藏書閣找到了清沅。 清沅正在謄抄古本,見太子來了,忙要起身行禮,太子按住她,道:“行了,慢點兒,小心這古書?!?/br> 清沅就笑道:“殿下來了,我也不能專心抄了?!?/br> 她輕輕放下筆,還是起身行了個禮。 太子有幾日沒見清沅,只覺得她出落得越發(fā)好。因要抄書,她穿了一身舊衣裳,卻比盛裝的樣子多了幾分溫婉。 他仍看不懂清沅。一開始,他覺得別人還有些怕他,清沅卻是最篤定的,她不但不怕她,她還很想靠近他。她像是走了很久才回到他身邊一樣。 后來其他人都熟稔了,都向著他了,清沅的態(tài)度卻變得有些漂浮了,不那么急切了。 有時候她仍會用那種有些憐,又有些愁的目光看向他,但私下里,她竟變得越發(fā)莊重了。 蕭重鈞不知道這不可捉摸的態(tài)度,是不是就是欲擒故縱。 但他還是受用的。 他問清沅:“行裝都準(zhǔn)備好了么?要是去落霞山頂上,還是很冷的。” 清沅點點頭:“有云茉和嬤嬤幫手,都早已準(zhǔn)備好了?!?/br> 蕭重鈞笑道:“看來你是迫不及待呀。你們都快活去了,只留我在京中。” 藏書閣里比其他地方都陰涼,初夏時候在里面并不熱,聲音仿佛都被許多藏書給吸收了。清沅的聲音也不由低了起來,柔聲道:“那我回來時候給你帶豐城八景圖……” 豐城八景是畫家愛做的題目。畫院就有許多。清沅用這個贈太子,并不逾矩。 蕭重鈞微笑道:“那我等你?!?/br> 他要走時候,清沅忍不住叫住他,叮囑他不要太過憂慮,勞累。蕭重鈞只是笑了笑,道:“這話我已經(jīng)聽了許多了,我還以為你不會說了?!?/br> 清沅也是笑了笑:“旁人說歸旁人說的,我總要對殿下說一遍保重的。” 她想,棠婳與玉苓也是一定會說這話的。但本來就是這樣,她總不能故意反著來,叫太子不要在乎身體,拼命就對了。 太子聽她半似含酸的語氣,不由笑了起來,又抽走了清沅的一頁抄寫,道:“字也有了,就等你的畫了?!?/br> 等他一走。清沅長舒了一口氣,又坐下來撐著下巴想了一會兒,等過一個月回到宮中,她的八景圖該怎么畫呢? 還沒待她想好,她們一行人跟隨安平公主,就已經(jīng)出發(fā)了。 此次豐城消夏,宮中除了太子監(jiān)國留守,其他有頭有臉的人都去了,連最小的六皇子都去了。幾位公主,安平自然是要去了,金泉公主也來了,她的懲戒已經(jīng)結(jié)束,又像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過一樣了。 跟隨著皇帝皇后,宗室宗親也都紛紛來到豐城。壽真長公主今年夏天略有不適,但還是帶著全家都來到豐城。 大家有先有后,但陸續(xù)都在六月初到了豐城。 燕王在京中多陪了太子幾日,在六月初五到了豐城。他一到豐城,就先去看了許婕妤。許婕妤每年夏天都會消瘦許多,但仍要侍奉皇后。 顧皇后瞧許婕妤今年疰夏似乎格外厲害,難得善心大發(fā),免了她一些侍奉。皇后轉(zhuǎn)而去折磨六皇子的生母蔣美人了。 即便如此,許婕妤還是稍好一些,就去皇后那里。 燕王勸了她兩句,勸她不必如此緊張顧皇后。 許婕妤就道:“我何嘗不知道……但心中只是不安……總惴惴的,怕出事……”燕王無話。 等到天色晚了,入了夜,燕王就去了顧清沅那里。 顧清沅又在賞月。這時候天上是一彎如鉤的新月,在夏夜時候并不凄涼,還有些可愛。 聽到他走過來的輕微聲響,她立刻看向他。 燕王忍不住就眨了眨眼睛,他知道他應(yīng)該問顧清沅什么,但他一瞬間竟想問她:“你想不想出去走走?!?/br> 第64章 在邊疆的時候,他也看過許多次新月。記得最深的是冬天的新月,懸在空中,陰惻惻的慘白。地上是一片焦土,雪花在風(fēng)聲中飄落,慢慢蓋住黑紅的血跡和尸體。 那是前世。 而此刻他站在溫暖的夏夜里,草木間有點點流螢,新月也變得羞怯,顧清沅靠在窗邊,雙眸如星子。 他真想邀她一起在這月色中走一走,兩人悄悄穿過這座花園,走到湖邊去。 他沉默著。 清沅看著他,不明所以。因為燕王的臉色很嚴(yán)肅。 雖然私下見面時候,燕王的神色大部分時候都是嚴(yán)肅的,但今天看起來格外不同。清沅覺得他心事重重。 “出什么事了嗎?”她也不由收斂起輕松神色,有些擔(dān)憂地輕聲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