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不說陳侍郎,就連陳大公子也受到牽連,堂堂禁衛(wèi)軍副統(tǒng)領(lǐng),在瑤華宮外跪了幾個時辰。”陳文翰素來對她們多有照顧,雪生不忿地說:“真是不知分寸。自己是什么身份,陳大公子又是什么身份,整日拿腔作勢,作踐別人?!?/br> 此時沒有外人,莊絮照倒沒有再攔著雪生發(fā)牢sao,只是一笑,“都說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貴妃娘娘進宮已六年有余,卻始終榮寵不衰?!?/br> “可是肚子卻不爭氣呀?!毖┥ξ卣f:“比不上我們娘娘分毫。” 莊絮照垂下眼,“是嗎。” “娘娘自然比貴妃好上千百倍?!毖┥肓讼耄终f:“貴妃自己日日縱著王妃,難道陳大公子與陳二公子就不是兄弟情深了?娘娘,你不曉得那陳二公子今日瞧來是有多慘,跪不住還昏倒在外面,陳大公子要請?zhí)t(yī),陳侍郎卻不許,只說既然貴妃娘娘不見,那么就讓陳二公子以死謝罪?!?/br> 莊絮照問道:“最后呢?” “貴妃娘娘決意要作踐人,還是陳大公子自己尋了太醫(yī)過來。”雪生不滿地說:“他們商賈人家,就愛這般斤斤計較,依奴婢見呀,日后這宮里不若禁了“商賈”二字,省得貴妃娘娘成日向陛下哭訴?!?/br> 莊絮照卻若有所思地說:“陳夫人去得早,大公子素來疼寵二公子,更何況……” 陳文翰心悅于她。 略微思索一陣,莊絮照的目光瞥向青煙裊裊的鎏金香爐,推開了雪生放在自己肩上的手,“雪生,請陳公子過來一趟,不要讓人看見了。” “是,娘娘?!?/br> 雪生似有幾分疑惑,但還是應(yīng)下,從門內(nèi)退出。她不經(jīng)意地抬起眼,只見得坐在鏡臺前的莊絮照穿著一身淡色的裙衫,不施粉黛、蛾眉輕斂,而輕抬的玉臂上戴著一只玉鐲,在纖細的腕子上晃晃蕩蕩,她的穿著與神韻無一不像極瑤華宮里的那位。 至于趙氏,那一琢磨就琢磨到了拜祭魏太妃的日子。 一大清早,王府那邊就來了人接幼清過去。 薛白倒是提前知會過,結(jié)果幼清懷孕兩個月都沒有過反應(yīng),今晨卻突然有了孕吐,這會兒正蔫巴巴地捂住肚子說難受。趙氏見狀心疼不已,輕拍著幼清的背安慰道:“過幾日就沒事了?!?/br> “爹爹以前說娘親生我的時候就吐了好幾個月?!庇浊宸置鞑恍?,他苦著臉說:“還有十個月,這么麻煩,不想要了。” “又在胡說?!壁w氏給幼清喂了幾口水,“鬧得人幾個月不得安寧,還不是因為你淘氣,在肚子里不安生,出來了也是個小祖宗?!?/br> “娘親方才哄我的時候還說我乖,哄完立刻就變了?!庇浊骞緡伒溃骸澳镉H的嘴,騙人的鬼。” 趙氏忍俊不禁,“太久沒收拾你了?” 幼老爺?shù)故歉纱啵苯影堰@筆賬記在薛白身上,“若不是那什么狗屁王爺,我們家清清哪里會受這份罪?” 幼清很是認同地點點頭,扭頭問趙氏:“娘親,他是不是真的給我下蠱了?” 趙氏哭笑不得,她戳著幼清的額頭說:“你傻成這個樣子,哪里用得著來下蠱?不到幾句話的功夫就能騙走了?!?/br> 幼清不滿地捂住腦門兒。 有他早晨這出,趙氏與幼老爺自然放心不下幼清,便一同跟來王府。 快到時幼清趴在窗邊張望,遠遠地就看見薛白候在府外,白衫勝雪,身姿挺拔,一派霞姿月韻。他忍不住多望了兩眼,結(jié)果幼老爺連忙把幼清的頭擺正,沒好氣地說:“看什么看?不就長了兩只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至于讓你瞅得眼睛都不舍得眨?” 幼清認真地說:“他好看。” 幼老爺頗為不屑,“好看有什么用?” 幼清想了一下,不太確定地說:“好看能把我騙來京城!” “……” 簡直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岳丈、岳母?!?/br> 幼清一跳下馬車,薛白就抬腳走來,趙氏卻把人往后一拉,狀若無事地笑道:“清清近日纏人,偏要鬧著要我們一同過來,只能不請自來了。” “無妨。”薛白眉梢輕抬,“岳丈、岳母大可在此多住幾日?!?/br> 趙氏意味不明道:“待不了太久,我同老爺已經(jīng)定下回金陵的日子了?!?/br> 幼清從趙氏背后探出腦袋,連忙提醒道:“還有我還有我?!?/br> “王爺舍不得讓你回金陵?!壁w氏笑吟吟地覷一眼薛白,摸著幼清的頭說:“想要回去,你還得自己同王爺商量。” “我……” 幼清從來都不知道商量為何物,他瞄著薛白才要張口,薛白卻已經(jīng)向他伸來一只手,平靜地說:“先去見一見母妃?!?/br> 這只手瑩白修長、骨節(jié)分明,漂亮到極致。幼清低下頭,罕見地糾結(jié)了一小會兒,慢吞吞地把自己的手交給薛白。 在幼老爺?shù)难劾铮@是薛白當著他與自家夫人的面占幼清的便宜,便忍不住咳嗽了幾聲,“清清?!?/br> 幼清回過頭,下意識要縮回手,薛白卻緊握住不放。 “清清,我們?nèi)ヒ娔稿!毖Π椎亻_口說完,又向管家吩咐道:“鄒安,你先帶岳丈與岳母進屋稍作歇息。” 鄒安答道:“是,王爺。” 趙氏的眉頭一皺,不想讓薛白與幼清單獨相處,她不著痕跡地說:“王爺,今日趕得巧,不若一同前去為太妃上幾炷香,到底是親家?!?/br> “岳母有這個心意便夠了?!?/br> “只有心意自然是不夠的?!壁w氏笑道:“莫不是是清清在家待了些日子,王爺想他得緊,所以想跟清清單獨說些話?” 薛白的神色不變道:“本王的確很想他?!?/br> “……” 趙氏沉了下臉。 檐角邊飛來幾只大雁,幼清自個兒睜大眼睛找樂子,還沒過多久,他忽然一把奪回自己的手,緊緊地捂住了嘴巴。 好想吐。 作者有話要說: 幼老爺記仇: 太元年八月廿四,夏, 姓薛的居然敢摸我們家清清的手,還意圖跟清清單獨相處??? 立一個fg,明天我一定要晚上八點前更新qaq! 第16章 “怎么了?” “清清?!?/br> 幼清不太舒服,薛白才要把他拉進懷里,趙氏卻搶先一步攬過人來。她輕拍著幼清的背,故意數(shù)落了幾句給薛白聽:“昨夜要你別貪涼,少喝幾口冰鎮(zhèn)酸梅湯,答應(yīng)得倒是干脆,結(jié)果等我們走了又偷著喝?!?/br> 趙氏假意責怪道:“早晨吐了幾次不說,這會兒又難受起來,看你以后還長不長記性?!?/br> 幼清說不出來話,幼老爺摸了摸他的頭,和趙氏交換了一個眼神,也跟著配合地說:“長,怎么不長記性,喝冰鎮(zhèn)酸梅湯會讓胃著涼,清清說不定往后就干脆抱著冰塊睡一覺了。” 幼清抱住趙氏蹭了幾下,病懨懨地說:“想吐,吐不出來。” “沒事?!壁w氏摸了摸他的額頭,并沒有發(fā)燙,便又哄著幼清說:“先和王爺一同去給太妃上幾柱香,晚些時候再稍微睡一覺就好了?!?/br> 幼清往日時常因著夏日貪涼,吃壞肚子,是以薛白并未多想,只是皺眉道:“不若請個太醫(yī)過來?!?/br> “早晨已經(jīng)請過郎中了,只是胃受了些涼?!壁w氏笑了笑,“王爺又不是不知道,我們家清清夏日怕熱又貪涼,毫無自覺,偏得有人在身邊盯著,否則不知節(jié)制,三天兩頭鬧肚子?!?/br> 薛白聞言倒未多想,“清清,過來?!?/br> 幼清望一眼趙氏,趙氏點頭首肯以后,他才慢吞吞地回到薛白那邊,然后背著自己的兩只手,擰著眉如臨大敵道:“不要牽我的手,好熱。” 薛白的眉頭一動,眸間掠過幾分笑意,“走?!?/br> 幼清亦步亦趨地跟上。 尚在四方山上時,薛白已經(jīng)拜祭過魏太妃,是以此次只要給牌位上幾柱香便足矣。幼清以往沒有拜過,自然來了興趣,他舉著香燭有樣學(xué)樣地叩頭,結(jié)果“哎呀”一聲,老老實實地磕在地上,香燭都顧不上了,眼淚汪汪地捂住腦門兒。 幼清小聲地說:“好疼?!?/br> 薛白望向少年濕漉漉的眼,給他揉了幾下額頭,“母妃若是能見到你,一定會喜歡。” 幼清美滋滋地說:“沒有人會不喜歡我?!?/br> 想了想,他又添了一句:“除非是瞎的?!?/br> 薛白低笑一聲。 “王爺、王爺!” 小廝急匆匆地沖進來,“噗通”一聲跪下稟告道:“太后身邊兒的張嬤嬤來了。鄒總管道王爺不得閑,要她等一等,張嬤嬤問清楚王爺在祠堂以后,偏說往日伺候過太妃幾日,也要來這邊給太妃上幾炷香,鄒總管攔都攔不住?!?/br> 話音才落下,便聽見外面的鄒安道:“王爺交待過不許有人來打擾?!?/br> 張嬤嬤卻置若罔聞,她一把推開鄒安,執(zhí)意闖入祠堂,而后站在門口環(huán)顧四周,不卑不亢道:“老身見過王爺、王妃。” 薛白淡淡掃去一眼,“鄒安,本王說過不見閑雜人等?!?/br> 鄒安苦不堪言,“王爺,小人、小人……” “今日老身傳的是太后娘娘的懿旨,老身算是閑雜人等,可太后娘娘卻萬萬算不得閑人?!睆垕邒咛Я颂掳?,“王爺,這狗奴才一通阻撓,心里是認定了太后娘娘于王府來說,也是閑雜人等,簡直其心可誅!” 薛白似笑非笑地問道:“其心可誅?” “太后娘娘一番苦心,險些付之東流水,豈不是其心可誅?”張嬤嬤笑了笑,“昨夜太后娘娘輾轉(zhuǎn)反側(cè),招來老身問了日子,才記起到了太妃娘娘的忌辰,便要老身前來上幾炷香,臨走前太后娘娘又把一支蝴蝶玉簪交給老身,叮囑老身定要親手交予王爺?!?/br> 說著,她從衣袖中拿出一支白玉蝴蝶簪,望著薛白要笑不笑地說:“本該是雙蝶飛花,如今卻只剩下這一支了?!?/br> 當年魏太妃深受先皇偏寵,只可惜魏太妃命薄,無福消受,不過是到歸元寺祈福而已,歸來的前一日在夜間失手打翻燭臺,被一把火燒得干干凈凈,再加之先皇曾屢次意圖廢后并改立太子,最終在太后的授意下,魏太妃唯能在四方山留下一座衣冠冢,而幾寸黃土之下,埋的是一支白玉蝴蝶簪。 張嬤嬤在宮里待了幾十年,心知無論是魏太妃,亦或是薛白,都已經(jīng)成了太后的心病,此行不過是太后要她來扎薛白的心,錐薛白的肺: 魏太妃生不上玉牒,死不入皇陵,孤魂野鬼,只得永世游蕩! 薛白不咸不淡道:“有勞母后掛念?!?/br> “太后日日念叨著王爺,只可惜王爺鮮少進宮,見也見不了幾面?!毖Π撞唤佑耵ⅲ瑥垕邒咛嵝训溃骸巴鯛?,這是太后的一片拳拳心意,切不要辜負?!?/br> “本王心領(lǐng)即可。” 張嬤嬤正欲不依不撓,只是一側(cè)眼,又見到好奇的幼清,轉(zhuǎn)而從幼清下手,“王妃。” 幼清疑惑地抬起眼,“怎么了?” “老身一早便聽聞王妃心善,想必方才那狗奴才已經(jīng)在王府作威作福慣了。”張嬤嬤指桑罵槐道:“眼下沒有外人,老身不得已和王妃說些掏心窩子的話,這王府的奴仆畢竟代表的是王府的臉面,他們不把太后娘娘放在眼里,王妃斷不能不作為,這可是大罪。依老身來看,不若王妃今日直接把這個狗奴才拖出去杖斃了,以儆效尤!” 幼清歪著頭問她:“沒有外人?” 張嬤嬤點頭道:“自然是沒有外人。” “娘親說不可以讓下人騎到自己的頭上,我得自己學(xué)會收拾他們?!庇浊逋兄樝肓艘幌?,掰著手指頭開始和張嬤嬤算賬:“那你也算是王府里的下人了。說不要你進祠堂你還闖進祠堂,吵死人了,而且我是王妃,你說我不作為、還想使喚我,讓我把這個人拖出去杖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