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硯無意識地摸著小鹿的后背，毛絨絨的觸感很暖心。

    “于部長已經醒了，正等著異能小隊的人過去開會。這次‘空洞’的事故太大，接下來我們必須要拿出一個應對的方案，否則整個b市就會陷入混亂中。人們無時無刻面臨著可能會進入末世的危險，國家已經開始商討遷都的事情了?！眴讨獙W又道。

    “我知道，”譚硯抬眼看向喬知學，“我明白。”

    這個不善表達感情的男人，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慰他。

    “于部長為什么會暈倒？”譚硯突然道，“梁顯雖然優(yōu)秀，可于部長這么多年，應該已經見慣風風雨雨了吧?！?/br>
    喬知學道：“事到如今也沒有保密的必要了，梁顯是于部長的兒子?！?/br>
    譚硯的手抖了一下，他想想道：“那他一定很少見到爸爸?！?/br>
    其他人聽到梁顯的身世，可能會羨慕他有個國家領導做爸爸?？勺T硯想到的卻是，于部長那么忙，他們每次進入“空洞”，于部長都要陪著一直等到他們回來。

    這樣的爸爸，能分多少時間給孩子。

    “去開會吧?！眴讨獙W道，“這次我們損失慘重，正因此才更要開會總結經驗，避免以后再發(fā)生這樣的事情?！?/br>
    “避免不了的，”譚硯淡淡道，“只要‘空洞’還在，國家就永遠避免不了犧牲。我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強大，至少可以保護異能小隊這幾個人，可還是做不到?！?/br>
    他不是神，他做不到??！

    梁顯向他表白時，譚硯根本沒有考慮過感情問題，反而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梁顯怎么會喜歡上他這樣一個老頭子呢？39歲的差距，他隨時可能會老會死啊。

    可梁顯說，誰知道他會不會在下一次任務時就遇難，誰能想到明天會發(fā)生什么事。為什么一定要考慮未來會不會變老能不能走到最后的事情，他只是喜歡他，想要表達自己的感情，這樣有錯嗎？

    沒錯，錯的是譚硯自己。

    那天別說是梁顯，換成一個同樣年紀的女孩子，他一樣會拒絕。

    不對，就換成一個譚硯同樣年紀的女士，他也不會同意的。

    從進入“空洞”開始，譚硯心中就沒有與誰共度一生的選項，他封閉內心，孤獨地強大著。

    “就算避免不了，也要繼續(xù)走下去?！眴讨獙W道，“或許有一天，你也會犧牲，現(xiàn)在異能小隊所有人都會犧牲。即使如此，我們留下的人，也要走下去。

    只要地球還在轉動，只要人類還有未來，我們就必須在這樣的絕境中找出一條生路。

    直到這世上只剩下最后一個人?！?/br>
    這是一條沒有退路的征途，沒人知道未來還會遇到什么殘酷的事情，但即使再難過，人類也不能停下腳步。

    譚硯最終還是跟著喬知學去開會了，異能小隊的人都在。但這次會議喬知學說了什么，又分析了什么，沒人在意。

    平時這種會議，譚硯就什么都聽不懂。唯一能與喬知學接上話的梁顯，今天不在這里。

    崔和豫也能，但總歸是差一點，更何況他今天也不想說話。

    喬知學講了大半天，口都說干了，異能小隊的人卻都沒聽，譚硯也沒做筆記。

    他沒辦法，只能看向于部長。

    于部長手上還掛著吊瓶，他是坐著輪椅被推進來開會的，這場會議也是他要求開的。

    收到喬知學求助的目光，他輕咳一聲，拍了拍桌子，吸引眾人的注意力。

    連同崔和豫在內的七雙眼睛看向他，在這些與梁顯相似的年輕的眼睛面前，于部長微一晃神，好像兒子還在自己身邊一樣。

    他頭一暈，徐明宇連忙扶住他，“部長，要不去休息一下吧?！?/br>
    “不用，”于部長擺擺手道，“我有話對大家說?！?/br>
    “大家可能不明白我為什么會暈倒，這里我可以解釋一下，因為這件事已經沒有隱瞞的意義了，梁顯是我的兒子?！?/br>
    于部長的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異能小隊的人都看向他，在震驚的同時，也想聽一聽梁顯的生父會說什么。

    “失去了唯一的兒子，我很悲傷，但我更悲傷的是，一位大有前途未來對祖國會有無限量貢獻的年輕戰(zhàn)士，就這樣離開了我們。我……”

    于部長捂著心臟深吸一口氣，才慢慢地、平緩地繼續(xù)說：“我明白在座各位的心情，可是我們不能因此停滯不前。繼續(xù)沮喪下去，只會出現(xiàn)第二個、第三個、甚至是更多的梁顯，為了不讓悲劇再次發(fā)生，希望大家能夠將今天的悲傷記在心中，引以為戒，繼續(xù)前行。”

    “我有個問題，”崔和豫舉起手，“我跟那小子從小就不對付，每次我媽一來看我，他就會找茬揍我一頓。我一開始不明白為什么，后來我問了他一句，你揍我這么多次，怎么就不見老師找家長呢，說完他揍我揍得更厲害了。

    那時候我不明白為什么，但就剛才，實在不好意思，我不小心看了梁顯的病例?！?/br>
    他將自己面前的電腦轉過來給大家看，“今年四月，他執(zhí)行任務傷重回來。當時我們都不知道他的傷有多重，還以為養(yǎng)個幾天就能回來上學。直到現(xiàn)在我才知道，他當時已經是個廢人了，沒有‘空洞’的異能覺醒，梁顯再也不可能回到軍校。”

    “于部長，我有個問題，您當時在哪兒呢？”

    譚硯的心又顫了一下。

    今年四月，他第一次遇見于部長，當時于部長去視察平縣了。

    第74章 空間偷渡（一）

    崔和豫剛剛問出這個問題, 邱齊正便一把拉住了他。

    這個問題超綱了，梁顯父子之間的事情, 崔和豫沒有資格質問, 也沒有權利教于部長如何做好一名父親。

    “你偷看梁顯的病歷了？”于部長皺眉道，“這種情況下，你又再一次違背網絡安全法, 就算你是關心梁顯，這樣也不可以。”

    “我沒有入侵醫(yī)院內部網站，”崔和豫道，“現(xiàn)在只要個人想查，都可以查到自己的過往病歷, 我只不過是用梁顯的身份證號登錄而已，這不算違規(guī)吧?！?/br>
    理論上來講, 屬于侵犯個人隱私, 但與網路安全法沒關系，而且梁顯個人如果不追究的話，崔和豫也不算違法，他這一次聰明地打了個擦邊球。

    “夠了, ”徐明宇道，“我明白你在為梁顯心痛, 可父子之間問題, 不是我們能夠置喙的。還是回歸會議本身，這一次有六百多普通百姓被留在異世界，我們必須拿出一個應急預案, 如果再出現(xiàn)這個問題該怎么辦。b市是華國的首都，多少人的基業(yè)都在這里，不能放任‘空洞’繼續(xù)下去。這次是地鐵，下一次萬一正好在人民禮堂呢？如果我們真的無法克服這個問題，華國就可能面臨遷都，這種動一下就是上萬億的工程，會給國家?guī)矶啻蟮挠绊?，你們有想過嗎？”

    在這樣的問題面前，梁顯的性命真的太微不足道了。

    “關于這件事，我剛才說什么你們聽到了嗎？”喬知學問道。

    異能小隊沉默，他們的確沒有聽。

    喬知學嘆口氣：“我剛剛申請對各位進行一些略帶刺激性的實驗研究，于部長沒有同意，現(xiàn)在我想問問你們是否愿意?！?/br>
    “什么樣的實驗？”譚硯問道。

    “當然不會危害到大家的身體健康，只是可能會很痛苦?！眴讨獙W道，“梁顯事件的發(fā)生讓我覺得大家的實力太弱，現(xiàn)階段沒有時間讓你們慢吞吞地訓練，我針對意識和人腦域的特點研究出一套針對大腦的訓練法，配合藥物與物理刺激進行人為干預訓練，會很痛苦，心理素質稍差可能還會產生一些陰影，是否同意要你們自己決定。”

    他將計劃書打印出來交到各位手中，是喬知學臨時決定的。雖然他看起來還很冷靜，但梁顯的犧牲對他也有很大影響，否則喬知學不會采取這樣激烈的手段。

    這是一份很詳細的計劃書，連每個人的自愈能力都考慮到了，每一個訓練項目一看就很疼，難怪于部長否決了。

    “這里沒有我？”譚硯問道。

    “你不需要，”喬知學道，“如果大家都有你的實力，我也不用這么cao心了。不過這里有一份關于譚路的研究報告，你可以看一下。”

    譚硯根本看不懂這些學術性報告，這點喬知學也清楚，那他為什么還將這份報告交給他呢？

    譚硯疑惑地接過一看，通篇的專業(yè)術語他不懂，直接翻到結尾結論處，看到上面的字，譚硯瞳孔微微一縮。

    報告上寫道：“通過對比譚硯、梁顯、小鹿三個個體的腦電圖以及思維方式，推測與譚路發(fā)生量子糾纏的人是譚硯與梁顯的可能性為99.7%?！?/br>
    譚硯抬頭看向喬知學，想知道他為什么在這個時候交出這樣一份報告。

    量子糾纏，這個詞譚硯還沒有完全理解，但他清楚自己每次能夠從異世界回到現(xiàn)實解釋，全靠他與墓碑發(fā)生了什么糾纏。

    現(xiàn)在喬知學告訴他，小鹿極有可能在穿越過程中與梁顯的意識發(fā)生了糾纏，這是什么意思？

    此時大家也已經看完了手中的訓練計劃，嚴永峰第一個道：“我贊成?！?/br>
    于部長道：“我不同意，太冒險了。我相信喬教授能夠控制好訓練強度，不會對各位造成損傷，但心理上的傷害比起rou體上更難痊愈。”

    “沒有什么傷，比梁顯松開我時更令我難受了。”嚴永峰握緊拳頭，“如果我能強一點，再強一點，是不是就可以早就看出那個孩子已經變成喪尸了，如果我看出來了，梁顯就不會……”

    “我也贊成?！蓖孔邮补麛嗟溃皢探淌?，您覺得我的預知能力如果變強，是否可以預測到‘空洞’出現(xiàn)的時間地點？”

    喬知學：“可能性很大。根據我們推測，‘空洞’是因為平行世界間的魔方效應形成的，當我們的世界與已經坍塌的世界相鄰時，本世界的壓力會造成部分坍塌，也就是‘空洞’的形成。壓力會將我們世界的人或者物強行傳送至已經坍塌的平行世界，而完好的世界則是不會受到影響。

    由于平行世界是無限多的，魔方的變化也是無限的，所以我們根本無法預測‘空洞’的出現(xiàn)規(guī)律。但我認為，宇宙間的移動也是一種運動，也具有能量，也有產生一個預兆，如果你的預知能力足夠強，可以感受到這股力量，應該能夠預測到。”

    “那我愿意參與訓練，”涂子石道，“我是軍人，為國家奉獻力量是我的職責?？赡切┢胀ㄈ耍麄儾粦摮惺苓@樣的痛苦。我眼睜睜看著自己身邊的人被喪尸咬傷，自己也無能為力，只能放棄他們，我真的……太沒用了。我想，最起碼，我可以提前預測到‘空洞’的位置和時間，組織就可以提前疏散人群，哪怕只起到這一個小小的作用都可以?！?/br>
    “我也贊成?！碑惸苄￡牭娜思娂娕e起了手。

    “你們……”于部長長長地嘆口氣。

    喬知學：“于部長，既然他們本人都同意了，我希望組織能夠考慮這個提議。另外，還有一件事，我希望組織能夠盡快完成與美國等發(fā)達國家的交易，我需要他們的技術?！?/br>
    “你上次也提到這件事，在‘空洞’問題上，我們國家的信息應該是最先進的，他們的哪項技術如此令你在意？”于部長問道。

    “記憶能量儀，”喬知學道，“確切地說是一個記憶芯片，我知道美國正在研發(fā)。這種記憶芯片能夠記住它曾經承受過的能量形式并進行復制，只要有足夠的能量支持，就能夠還原這種能量形式?！?/br>
    “什、什么意思？”

    “我舉個例子，假如譚硯將自己形成防護罩的力量作用在記憶芯片上，記憶芯片就會記住這種力量。只要我們給記憶芯片足夠的能量，比如電能或者別的能量，記憶芯片就會將這種能量轉換為防護罩，持續(xù)時間和威力都由我們提供的能量多少決定。如果我們再將這份芯片量產，放在每一個人身上，至少是b市每個人身上，那么普通人在‘空洞’中至少會有自我保護的力量，也無需譚硯一個人苦苦支撐。”喬知學解釋道。

    “這種東西的存在會讓各國大肆捕捉異能者，強迫他們使用能力，太危險了?！庇诓块L立刻分析出記憶芯片的弊端。

    “第一，這種芯片正在研發(fā)中，以上所說都只是設想，暫時對異能者無法造成威脅，我需要的是國際上最先進的技術；第二，這個方案必須是將來整個世界都進入‘空洞’范圍內時才可以啟用的，到那時，隨便誰都有可能進入‘空洞’覺醒異能，各國也需要異能者來維持秩序，這種現(xiàn)象就會好很多?！眴讨獙W道，“雖然這可能是數(shù)年數(shù)十年之后的事情，但我們需要未雨綢繆?！?/br>
    “我會盡快交涉，”于部長道，“其實用‘空洞’現(xiàn)象與其他國家交換關于量子力學等其他方面的先進技術這件事，國家早就在進行，而其他國家高層也都清楚‘空洞’的危害?？善駷橹?，‘空洞’每一次都會在中國出現(xiàn)，其他國家的‘空洞’都只是成對出現(xiàn)，我們在解決自己國家的困擾時，也幫助他國解決了。除非哪一次‘空洞’不在我國出現(xiàn)，我們才有談判的籌碼?！?/br>
    “我明白了，”喬知學點點頭，“看來這件事還有得磨，只希望‘空洞’能稍稍放過我國一下，給我們一點喘息的時間?！?/br>
    喬知學新提出的幾點意見的確對未來至關重要，就連崔和豫都將憤怒放在一邊，專心聽他的話。

    “以上幾條就是我的提出的應急預案，如果可以實現(xiàn)，就能很大程度上緩解b市的壓力，現(xiàn)在談遷都的事情還有些早。畢竟是全球性的災難，不管逃到哪里最后都逃不過。”喬知學繼續(xù)道，“希望于部長能夠與上級溝通，給我們一些時間和資源?！?/br>
    “我會嘗試說服上級領導?！庇诓块L覺得頭有些疼，他捏捏眉心。

    喬知學仔細觀察著他的動作，又道：“關于幸存者，不知道上級有什么打算？”

    于部長道：“‘空洞’一事不宜公開，我們會與每一位幸存者談話，讓他們簽下保密協(xié)議，并在皮下注射追蹤儀器，一旦他們說出去，違反了國家保密法，就只能采取強制措施了?！?/br>
    所謂強制措施就是監(jiān)獄，一旦進去自然再也沒有機會對外泄露秘密，其實國家有無數(shù)辦法讓幸存者保密，于部長選擇了對大家都好的一種方式。

    “如果里面有人覺醒異能怎么辦？”喬知學又問。

    “會控制起來的，但暫時不能讓他們進入‘空洞’，這種事對普通人來說還太早?！庇诓块L道。

    “我倒是覺得，這件事由于部長你親自處理比較好。”喬知學看了看于部長道。

    “我？我怎么處理？”于部長頭越來越疼，如果不是剛剛心臟病發(fā)，他都要考慮吃止疼藥緩解疼痛了。

    “你還沒發(fā)現(xiàn)嗎？你覺醒了異能?！眴讨獙W拿出一個小型的能量儀，將能量儀放在于部長身邊，能量儀上的指針劇烈晃動起來。

    “什么？！”異能小隊的人都站了起來。

    于部長是什么時候覺醒異能的？現(xiàn)在已經發(fā)展到不需要進入“空洞”就可以覺醒了嗎？

    譚硯只是略略吃驚了一下，旋即便想到，這其實是理所當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