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jié)
閉了眼滿腦子都是容舟的身影在前頭徘徊,一時之間他也是分不清這是夢境還是現(xiàn)實。 回來晚了,這輩子他且已經(jīng)做錯了事,前世種種不可追,但這輩子萬不能再讓容舟再遭受之前的痛楚。 * 半個月后,醉仙居雅間之中。 華容瑯薄唇輕抿茶汁,上佳的碧螺春入口,華容瑯安靜的看著一旁大哥不耐模樣。 鷹眼無情,即便現(xiàn)在是對著自己的弟弟也是如此,華容瑨也是這般神色。 虎口一直摸索著彎刀的刀柄,華容瑨板著臉:“你帶我來這處是為何?” 東區(qū)荒遠,即便是醉仙居占據(jù)了最好的位置,入眼小軒窗之外也是樹木叢生,不見貴氣。 華容瑯看著窗外不遠的九思學堂,那處屋脊飛起,掩映在幾棵碩大的蒼翠勁松之中,臨近午間,想也知曉學堂之間此刻多么熱鬧。 “帶大哥來,是因為這處有容舟。” 華容瑯面色薄涼,華容瑨抬眼看去,他這個二弟鮮少外露不虞,而現(xiàn)在,這份不滿居然是對著他的? “華容舟?”二弟提到華容舟,華容瑨的心情又是惡狠了些:“你不好好準備著春闈,現(xiàn)下還有工夫在外頭閑逛,還逛到她這處來。 ” 春闈,春闈…… 華容瑯念叨著,他原來將春闈看作是最重要的事,讀書數(shù)十載,只為一朝中舉天下知。 可是現(xiàn)在這份激動昂揚已經(jīng)漸漸的慘淡了下去,上輩子沒有守住華容舟,這輩子該是要好好護著她的。 若是他知曉真相的時候更早一些該是多好,這般就能阻止大哥和平南王府一大家子的寒情。 “大哥!容舟說不準就在隔壁,也許還同著鎮(zhèn)遠侯一起,莫要傳出聲響讓人看了笑話。”華容瑯斂去心間起伏不定的怒潮,繼續(xù)道“大哥,我若是不讓華璇清依附平南王府,大哥會反對嗎?” 輕輕的夾起一塊甜梨酥,寬大的白袍被華容瑯修長如玉的手微微擋住,露出男子白玉般的腕節(jié):“我若是要華璇清孤身一人在太子東宮之中周旋,大哥可否忍心?” “你平素不是最是寵愛璇清的……怎么現(xiàn)在?” 華容瑨看華容瑯的樣子不像是作假,華容瑯說是要璇清在東宮之中獨自周旋,那就是真的打算如此,甚至還有了完備的打算。 “以往算是我瞎了眼,大哥,此外我還想趁著容舟的及笄禮,讓容舟搬回來住?!?/br> 華容瑨更是驚訝,看著華容瑯如玉的面容皺眉道:“當初是你要華容舟走的,現(xiàn)在又要她搬回平南王府,你可知上京之中的人會怎么想你?” “趨炎附勢,親meimei身敗名裂的時候就將她丟在一邊,等到她走上錦繡大道再將她小心翼翼的迎回來……大哥,我說的可對?” “你既然是知道,為何還要這般?你不是最愛你的名聲?璇清在東宮過得安穩(wěn),我們平南王府也算是臉上有光,為何要同皇室一組不對盤?” 華容瑯對華容瑨的問題避而不談,不同以往的云雁細錦衣凸顯他俊朗不凡,薄唇微抬,華容瑯反倒是率先質(zhì)問起華容瑨來:“當初大哥一個人從王府中站了出來,如今華璇清為何不可??!?/br> 華容瑨目色不明,眉峰皺起死死的盯著他這二弟。 “大哥不愧是沿襲了父王爵位的世子,的確有擔當,全上京都瞧不起咱們平南王府的時候大哥還能立得起來,得了陛下的眼;但是大哥在此前不是還鬧了一出……我記得可是要與蘇家小姐私奔了去?” 私奔一事是華容瑨心間的一顆毒瘤,時不時在他心頭動彈:“你到底是要說什么?” 華容瑯也覺好笑,手中的杯盞落地桌。 “砰!”的一聲中,華容瑯面色冷凝,看著大哥的眼神中也同樣帶著對他自己的摒棄。 這是一種自打恢復前世記憶起,就在心間生根纏繞的悔恨的怒意。 整整兩世?。?/br> 容舟該是受了多少苦,這些罪孽饒是他們兄弟倆死多少遍都不能消除去。 在華容瑨的肅嚴目光之下,華容瑯看著大哥好似刀削的臉龐一字一頓。 “大哥白瞎了容舟為了救你獻出的血!若不是因為大哥帶著蘇清瀾私奔失敗還惹了一身氳毒,容舟也不會受這么多苦楚!” 華容瑨忽然眉峰緊聚,似是看癡傻兒一般看著華容瑯,冷哼一聲:“你在說笑。” 華容瑯賭氣一般不再言語,這般話語出口,繞是他也是在自己的心間扎了好幾刀。 外頭玉觀伶的花枝開得茂盛,青細的花瓣細密的落下,像似水頭極好的玉器削刻而出,又似寒冬湖面薄冰,晚秋之前送來最后的亮麗。 華容瑯看著他大哥不相信的模樣,一股淡淡的快意生于心間。 等大哥知曉了所有的真相,可還會這般淡然。 總歸不能是只有他一個人受著這苦楚,前世傷了容舟的人,他都不會去放過。 當然,也包括他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ps: 辣雞作者……已經(jīng)……盡量……加快……進度……啦 現(xiàn)在的……二哥……已經(jīng)……黑化……啦 第47章 晉江首發(fā)(47) 外頭馬車“咕嚕?!钡能囬镛A壓大路的聲音響起, 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外來客帶著滿車的貨物趕往上京。 在東區(qū)這處, 自由,肆意,就連能看到的風景也比西區(qū)多了些。 抬眼再看向自家大哥, 華容瑯險些想要一彎刀砍向他大哥的臂膀, 對視著華容瑨無甚神采的左眼, 華容瑯抹去指上并不存在的血痕:“是容舟……容舟服了三秋碎, 而且每月要放血?!?/br> “不可能!不會是她!她心中就絲毫平南王府的位置……”華容瑨立刻辯駁:“每月供血的是華璇清, 怎么會是她?!?/br> “那大哥受了傷, 容舟最初是否是來看了幾次,而華璇清是不是并未曾露面?容舟每日都來, 但是大哥每次都將她轟出了院子里, 大哥的性子那般倔強,就連容舟都不得靠近幾分, 華璇清那膽子又怎敢每月給大哥供血?” 華容瑯說的是有道理的, 但是華容瑨心間還是潛意識的不肯相信。 華容瑨又是想起之前華容舟窩在草叢之中嘲笑的表情, 心里惡意寒生。 華容瑯看著自家華容瑨的面色變來變?nèi)?,那彎刀的刀柄都快被他這雙大手摩挲斷開來:“大哥若是不信, 我再告訴大哥一個秘密……” 秋日都帶不來溫暖,讓紅木桌子上原本guntang的湯水以及涼了個透, 天邊大雁行行的結(jié)群飛離,淡淡的傷秋之意肆蕩在上京城中。 “什么秘密?” “大哥,我其實不是華容瑯……” “你魔怔了!”華容瑨全然不信。 “這輩子的華容瑯早在上輩子的華容瑯到來之際就已經(jīng)死了……” 華容瑯衣衫微微斜搭在欄桿之上,外頭百姓往來翕忽, 忙碌極了,他這話說得輕松極了,好似就是在和華容瑨開玩笑一般。 “大哥可知原先的華容瑯他是怎么死的么?大哥肯定是不知道,是因為原來的華容瑯恢復了上輩子記憶,活活的氣死了?!?/br> 這世界信徒頗多,六道輪回,業(yè)障功過都有算術(shù)。 但華容瑨向來不信,若是真的有,那他手中沾染的血早就將他拖到陰曹地府狠狠的懲戒。 “你酒喝多了……我們該是回去了!” 都是一派胡言。 華容瑨只當華容瑯今日都是在說胡話,看著二弟面前已經(jīng)空空如也的杯盞,華容瑯起身打算攙扶起他,但卻被華容瑯一胳膊給揮擋開來。 “ 鏘!”的一聲,華容瑨身側(cè)的彎刀出鞘。 華容瑯面容冷凝,那雙琉璃目清醒的看著華容瑨,而他拔出的彎刀阻隔在大哥同他的身前,好似楚河漢界,涇渭分明。 “大哥,我沒醉,我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般的清醒,清醒到恨不得立刻抽刀自刎?!?/br> 刀柄都已經(jīng)被華容瑨摩挲到失去了原本的紋路,上頭的雕紋也是淺淡幾分。 華容瑨緊著目光看著華容瑯,突然的拔刀相向讓他心里有些緊張:“你這是要做什么,拔刀對著自己兄長??” 今日的二弟陌生到好似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華容瑯依舊握著刀,無甚力氣的笑道:“我不做什么,大哥和我打一場吧,若是我贏了,答應(yīng)我一個要求?!?/br> “那必是不可能!”華容瑨當即拒絕,“刀劍等武器怎么能對著自己的同胞,父王生前所教授的那些你都忘了個干凈了么!” 華容瑯顧若惘聞,彎刀在手他一介書生也是多了些凌然之氣:“父王教導我們刀劍不可指向自己人,可父王也教導我們要一輩子關(guān)心愛護容舟,大哥捫心自問,做到了嗎?” 鋒利的刀刃上,華容瑯的如玉的手摩挲在上頭,饒是一道血痕出現(xiàn),他也不慌張,那眼神依舊是萬分的淡漠。 又是“哐當”一聲,華容瑯將手中的彎刀扔到華容瑨的桌前:“我不知大哥有沒有覺得自己做到了,至少我是沒有做到……再言今日不算是我們兄弟二人之間的刀劍相向,就是閑坐無事時候的消遣罷了?!?/br> 華容瑯整理著自己的衣袍走至門外,一副文弱模樣,仿佛剛剛還手握彎刀的人和他不是同一個人。 “左不過大哥最近朝中無事,和我過過招,不過若是我贏了,大哥就答應(yīng)我一個要求。” 華容瑨眉峰峭立,眉間匯聚出一道深長的流谷,但此刻匯聚的不是涓流,而是胸腔之中往上直沖的暴躁。 半晌以后,他對著門邊耐心極好的少年人回道: “好……” * 華容瑨的刀被自習的抹著孖癥膏,按著軍營之中的法子,他小心翼翼的擦拭著這抹刀。 鋒利的刀刃到現(xiàn)在也不見卷曲,倒更是在月色之中泠然的放著寒意,那雙大手摩挲劃過刀口,華容瑨面色更是比刀還冷。 將刀柄放置在廊檐之下,皎白的月色傾瀉而出,在華容瑯臉上透出忽明忽暗的陰影來:“大哥盡管放手來!早就知曉大哥武藝超群,也不知現(xiàn)在當時如何了?!?/br> “真的要我用刀?”華容瑨面色不虞,今日一整日都過得不像話,他這二弟宛若換了一人,將他帶到東區(qū)以后就開始胡言亂語,什么叫他的毒是華容舟幫著緩和著的。 分明是華璇清一直以來每月供著血,而華容舟不過是會在他危難之際扯他后腿,只顧著自己快活的人罷了。 “大哥!你直接來便是。若是你贏了,只當二弟我今日醉仙居醉了酒,但若是我贏了,大哥就答應(yīng)我一個要求?!比A容瑯少見的褪去了外頭的寬袖大袍,秋意已經(jīng)很重了,這番玉色的男子在月色下還多了幾份脆弱。 “不若你先說,我看看能不能答應(yīng)下來?!贝蟾鐝澋对谑?,說話也不像是在開玩笑。 華容瑯取了一柄長劍,斂容一笑,道道:“我若是說了,大哥肯定不會同意;所以只得靠今晚拼一拼了?!?/br> “我的刀不一定能收住,到時候若是傷了你,你的春闈該是如何?” 春闈……今日要談之事就是春闈。 華容瑯目色湮沒在nongnong的陰影之下,整張臉都在月下透著不和年紀的蒼老和無奈:“無礙……大哥還未必能贏我?!?/br> 華容瑯語畢,立刻上前一步揮劍砍下,華容瑨一個斜擋,劍身和刀面“碰”的一聲清脆而有力。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華容瑯被震得后退一步,唇邊笑意不減:“白日里大哥不信我的話,以后會有大哥的罪孽受著;可能就今夜,也可能是明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