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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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里透出的意思,就差沒明著說這彎刀比容溫的命值價許多。 他之所以救容溫,全是看在彎刀的面兒上——不能讓彎刀第一次救人,便是個小短命鬼。 話里話外,嗆人得很。 容溫怔了怔,想起那個明顯在水里泡過的胖泥娃娃。他若沒下水,難道那泥娃娃能自己長腳往水里蹦? 救人便救人,這理由找得,未免過于生硬了…… 容溫歪頭盯著班第,半點不見氣怒之色,反而露出了到草原后的第一個笑臉。 班第被她的笑意攪得眼皮一跳,直覺她笑得古怪,別開臉前又忍不住多瞧了一眼。 滿人皇帝有令,不許蒙古人接觸漢學(xué),違者嚴責(zé),或牽生死。 他不愿守這荒唐沒道理的皇令,私下看過不少漢家典籍,自負胸中有幾分筆墨。 如今瞧她笑得好看,卻仍覺得詞窮,腦中只隱約閃過一句——莞爾開懷,一笑勝星華。 綺思過后,班第心底難免存了絲別扭,冷聲問,“你笑什么!” 濃眉一擰,實則在暗忖她初遭親近之人舍棄,本就難過。莫不是自己適才假話編得太真,激得她神志不清了。 “死里逃生難道不值得開懷?!比轀靥职汛瓜碌臑醢l(fā)別到耳后,應(yīng)答從容,半點不見癲狂之色。 班第睇著這華服皺褶,發(fā)髻散亂,面色慘白,雖形容狼狽,但不墮尊貴氣度的落難公主,一時竟分不清她說的是真話還是反話——之前在白榆林,她可是一心求死的。 帶著猶疑的灰眸從容溫面上掠過,落在她身后的小丘上。 草原上的天光一旦暗下來,半遠不近的翠色小丘邊緣,陰影暗疊,便如籠了潑墨山水圖的淺淡輪廓。 “歇夠了便起身。”班第不是多言之人,自不會揪著個不重要的問題轉(zhuǎn)繞半天。 單手一撐,利落站直,抬眸遠眺欲墜的落日,“該趕路了?!?/br> “去哪里?”容溫笑意凝住,正視起自己的處境。 她活著,于班第來說,便是違背皇命的證據(jù)。無論班第如何安置她,都是棘手的麻煩。 “科爾沁?!卑嗟谝娝嫔兓?,約摸猜到她的心思,遂道,“落子無悔,我自會往京城上折子請罪,算不得大事?!?/br> “理由呢?”帝王多疑,越是心腹,越存考量。班第此番違令行事,若應(yīng)對不慎,極有可能毀了大好前程。 班第似被容溫一個接一個的問題問得有些躁。 擰眉拿起地上的朝冠,下巴朝容溫一揚,示意她上馬,嘴里粗聲粗氣道,“初婚,不宜為鰥!” 草原的夜,皓月當(dāng)空,繁星滿天。 “怎么樣?人可找到了?” 多羅郡王是個言而有信的人,當(dāng)初答應(yīng)容溫,會率部相迎至通榆城外。自接到班第偕公主返旗的消息后,便掰著手指頭算日子,今日特地率部眾前來相迎。 不曾想,路上出了點岔子,耽誤了不少功夫。等他率部趕到通榆城外時,噶爾丹的人早已逃竄散盡。 通榆城的守軍此時也聞訊‘不早不晚’的出來了,幫著收拾滿地的血rou殘骸。 多羅郡王從烏恩其口中得知公主儀仗隊伍遇刺,班第救公主出逃,不知所蹤后,便立刻派兵順著烏恩其指的方向?qū)ふ摇?/br> 烏恩其本想隨兵去尋的,無奈后背挨了兩刀,騎馬不便,被多羅郡王強壓在臨時搭出來的帳篷中養(yǎng)傷。 別看他是個又高又壯的糙漢子,實則嘴巴閑不住。 大概是平日在班第身邊壓抑了天性,碰巧多羅郡王多問了他幾句今日情形,他便一個人嘚吧嘚的說了起來。 順便把之前班第讓他找了套最漂亮、最耀眼的巴爾虎部衣飾,送給公主的事也給抖落了出來。 多羅郡王原本沒在意聽,隱約聽得衣飾的事后,忍不住再三確認,“老五送公主衣飾?卻不是我科爾沁部的,而是巴爾虎部的?” 烏恩其得意點頭,“沒錯,我親自在蒙貨鋪子置辦的??ね酰瑢傧驴磁_吉是要開竅……” “閉嘴!這話以后休得再提!”多羅郡王暴呵一聲,與隨行前來的鄂齊爾對視一眼,兄弟兩多年默契,從彼此眼中看見了驚疑之下的波云涌聚。 烏恩其被趕出帳篷后,多羅郡王兄弟兩盤坐在一起,低聲嘀咕起來。 片刻之后,守在帳篷外的烏恩其突然聽見幾聲脆響,約莫是多羅郡王把唯一那套茶具砸了。 烏恩其正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倏見西邊有快馬奔來,傳信道——公主與臺吉都找到了,毫發(fā)無傷,稍后便到。 班第與容溫從同一騎上下來,迎面便撞上烏恩其亮閃閃的眼。 猜也知道他又亂想了什么齷蹉東西。 上次知曉容溫是因暈血倒在他膝上,而非別的原因后,烏恩其對他嘆了足足幾日的氣。 這事兒班第想起來便心煩,遂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烏恩其被瞪得莫名其妙,本想通風(fēng)報信說郡王心緒不佳的,這會兒干脆藏了jian,任由班第去觸霉頭。 班第領(lǐng)著容溫進帳,迎接他的不是父輩慈愛的關(guān)切,而是舞得虎虎生威的馬鞭。 多羅郡王手下極有準(zhǔn)頭,“啪”的一鞭子甩在班第后背上,半點沒傷到邊上的容溫,并伴著一聲怒斥,“混賬,跪下!” 容溫看得一呆,鄂齊爾卻一臉若無其事的模樣,仿佛正在挨打挨罵的不是他親兒子。禮數(shù)周到的對容溫行了個躬身禮,笑意謙卑,“公主請上座。” “老臺吉,這是?”容溫目露緊張,朝班第揚了揚下顎。 “家門不幸?!倍觚R爾道,“公主不必為他求情。” 第25章 ——家門不幸。 容溫隱約覺察出多羅郡王這番發(fā)作是為哪般, 沒有半分求情的意思。 婉拒過鄂齊爾邀坐的好意,往旁讓了兩步,留出地方給多羅郡王發(fā)揮。 冷眼靜看魁梧健碩的男兒單膝跪地, 一聲不吭,脊背挺直猶如沉默的山,被比自己矮一個腦袋的父輩訓(xùn)得狗血淋頭。 多羅郡王一邊厲責(zé)班第,手上鞭笞的動作也不停歇。以金玉為柄的烏色馬鞭甩在班第的背上, 發(fā)出沉悶的響動。聽得出, 毫不留情, 聲聲入rou。 好在此時天色已暗,帳篷里油燈昏黃, 班第又是一襲深色袍子,容溫聞到了血腥味,卻未看見任何灼目的紅。 “混賬東西,枉我科爾沁部年輕一輩男兒, 心悅誠服奉你為草原第一巴圖魯(勇士)。你今日行徑, 滿眼浮華,逐利忘義,毫無擔(dān)當(dāng), 怎堪稱人!” 烏色馬鞭尖梢包著銀片, 幾近繃直, 凜凜掃過班第的側(cè)臉, 從右眼角延伸至下顎。 多羅郡王適才若是再往上半寸, 班第指不定就得瞎了。 容溫在旁看得心驚膽戰(zhàn), 班第本人卻滿不在乎,除了一頭高束的墨發(fā)被鞭風(fēng)揚起,眼都未眨一下。 容溫腳尖微動,躊躇要不要站出去。 根據(jù)她過往在宮中十余年的經(jīng)驗來看,多羅郡王此舉,八成是猜到了班第與皇帝的謀劃,故意先聲奪人弄一出苦rou計,算是給她一個說法,讓她面上好看些。 只要她站出去,為班第求情,說原諒了班第,這出戲便算順利落幕。 可容溫并非圣人,否則她也不會冷眼旁觀看班第受皮rou之苦,而不作聲。 但,多羅郡王責(zé)罰班第的兇悍程度,超乎她的預(yù)料了。 她本意只想出口氣,而非要傷及班第根本。 容溫正猶豫間,又聽多羅郡王暴躁怒問,“去了京城兩月,你可還記得我科爾沁奉行的規(guī)矩?” 班第目如沉井,嗓音凝著暗啞,一字一頓回道,“以牙還牙,以血還血。災(zāi)禍,不及婦孺!” “災(zāi)禍不及婦孺!”多羅郡王捋著胡子暴跳如雷,“這乃我部先輩以身踐行,世代傳下來的,而非用嘴喊出來的?!?/br> “我科爾沁部身上流的是黃金家族的血脈,以勇武立世,義氣正身,而非浮華光祿,蠅營狗茍。公主既嫁予你為妻,便是我科爾沁部的婦人。你以舍棄族人取利,羞不羞,恥不恥?” 容溫伸到一半的腳縮了回來,望向多羅郡王,目色難掩震驚。 若是做戲,完全不必撕開最后一層遮羞布,把話講到如此深入不堪的地步,徒惹雙方尷尬。 所以——多羅郡王是真在為她鳴不平。 一時間,容溫只覺眼眶酸澀晦聚。 說來可笑,她被自己的君父、額駙舍棄,最后卻是一個未曾謀過幾次面的人,站出來替她打抱不平。 帳篷里,因多羅郡王不遮不掩的誅心斥問,靜得詭異。 良久,只聽一道低得發(fā)沉的嗓音,斬釘截鐵道,“恥!” 班第應(yīng)完,袍角一甩,徑直起身。 朝著容溫所站方向,面色鄭重,先將雙手高舉過頭,隨后將右手捂在胸前,同時躬身,行了一個分量十足的蒙古躬身禮。 多羅郡王與鄂齊爾亦隨班第身后,斂去渾身怒氣,行以同禮。 先前在白榆林,面對重兵圍殺,容溫沒哭,只覺心涼。 此時,看著這三個黑咕隆咚的腦袋低在自己面前,容溫眼角卻不自覺浸潤了。 嗓子滾動幾個來回,才勉強壓下那股溢到鼻尖的酸澀,容溫默然回了個福禮,鄭重道,“多謝郡王與老臺吉。” “養(yǎng)不教,父之過。我兄弟二人不過是彌補過錯,公主身為苦主,何須言謝。” 多羅郡王說著,恨鐵不成鋼的又往班第肩上拍了一巴掌,“不成器的東西,別以為公主不追究,我便會輕饒你。你立即啟程,給我滾去蘇木山反思半月?!?/br> 聽見“蘇木山”三個字,班第背脊一僵。 連被鞭笞開的袍子都未顧得多攏一下,任由領(lǐng)口凌亂落拓,怔忡片刻,才默然垂首領(lǐng)命。 昏黃的油燈下,高大健壯的男子腦袋半垂著,俊臉鼓著道顯眼的紅痕,高束的烏發(fā)也無精打采耷拉下來,莫名看起來有幾分可憐。 像受了委屈的熊。 他不過略動了一下,周身的血腥氣便縈繞了整個帳篷。 想來,是傷得不輕的。 偏他身殘志堅,容溫都來不及求情,他已一瘸一拐,一陣風(fēng)似的沖出了帳篷。 “這……”容溫盯著被班第無意帶起,晃動不休的帳篷門簾,試探的與多羅郡王商量道,“此時天色已完,額駙他身上有傷,不若等他包扎好,明早再領(lǐng)郡王的責(zé)罰吧?” 多羅郡王責(zé)罵班第是秋風(fēng)掃落葉,處處不留情。 但對容溫,卻是換了一副慈眉善目的面孔,好說話得很,“既是公主求情,那只得便宜那混賬了,一切都按公主的吩咐辦?!?/br> 說完班第,多羅郡王兄弟兩又細心關(guān)切安撫了容溫一番,但念及男女有別,并未過多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