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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摧眉(年代 糙漢 女方粗口)在線閱讀 - 122/倒倉

122/倒倉

    杜蘅對戲曲了解不深,“倒倉”也只在華母日記中見過。

    戲曲表演者必經(jīng)的一道天門檻就是倒倉。

    變聲過程是重要時期,過渡得不好,無論男女嗓子就算是廢了。徹底不能唱戲,沒有挺過倒倉只能改武行、丑行,從此告別此行的大有人在。

    倒倉是場天劫。

    并非人人周信芳,跌在倒倉上,嗓子沙了,還能開創(chuàng)出屬于自個的獨特聲腔,另辟生路。

    華母幸運,師兄師姐拿她當(dāng)故事說,老天多疼咱們小玉兒,倒倉這道坎就這么順順溜溜趟過去,嗓子沒壞,沒吃一點苦,沒遭半點罪。

    好福氣。

    華母也沒想到,真正的倒倉在后頭。

    這回老天沒疼她,她倒了,倒得徹底。她的楊遠(yuǎn),他這樣的人從不對誰作惡,你們怎么能去傷他?

    瘋子寫的,全是瘋話。

    西寧的治保主任點名要燒《三國演義》,要燒紅霞母親的日記,杜蘅必須快速記憶,用自己的腦力把即將變?yōu)榛覡a的書信、手筆通通存進(jìn)記憶小柜。

    紅霞沒有眼淚也不求人。

    燒可以,她自己來燒。

    治保主任,民兵一個也不許走,必須看她燒。

    給我好好看著,紅霞一頁頁地撕,一頁頁投進(jìn)火里。

    前幾頁燃燒的過程是給杜蘅記錄后面的時間,有幾頁什么都沒寫,只寫了“發(fā)燒”,滿滿的“發(fā)燒”,字跡扭曲,投進(jìn)火里,痛到抽搐。

    事后,杜蘅少有的頭疼。

    華母的字是痛的,強行按進(jìn)腦子,一行行字翻騰尖叫,她也跟著頭疼。

    “嗚嗚嗚……”

    老母狗賴子圍著紅霞打轉(zhuǎn),快生的肚皮鼓大透粉,一層薄皮。

    后院沒燈,紅霞在黑影中說話。

    每次燦燦發(fā)燒,她就會想起母親寫滿的紙頭,想起弟弟,想起那句:你阿弟不燒了,你阿弟很涼呢。

    “紅霞?!?/br>
    “我沒事,睡一覺就好。”

    杜蘅聽見她話尾擠出的笑。

    招生目錄見報,文科能去北京的只有兩個學(xué)校,一個是北京外國語學(xué)院,另一個她們都不陌生,這樣響亮,考古現(xiàn)場多得是印有紅色校名的搪瓷茶缸。

    她們目標(biāo)一致。

    方向一致。

    不止?fàn)N燦,連賴子紅霞也想帶去北京。

    老母狗忠心,長得賴,生下的狗崽卻不賴,多得是人求,把自己的肚皮生成薄紙還在生。

    農(nóng)村不缺過度產(chǎn)育的影子。

    有女兒后,她的想法更加堅定,將來做婦女研究,有機會,一定為父母正名。

    說到這,紅霞轉(zhuǎn)過臉:“她們的提議你要是為難,我去回掉。”

    指放學(xué)前,幾位女老師請杜蘅開補課班的事。

    學(xué)校場地現(xiàn)成,但占時間,高考就在眼前,人人都在抓緊時間復(fù)習(xí),復(fù)習(xí)資料越傳越緊,有人還沒進(jìn)考場,就把旁的當(dāng)作假想敵。

    大家程度不同,有點挺一致,那就是數(shù)學(xué)水平差。

    無論文理,數(shù)學(xué)逃不掉。

    杜蘅太沒響,平日話就少,沒人好意思開口,幾次托紅霞去說,紅霞不肯,她們只好當(dāng)面來求。

    “我答應(yīng)了。”

    聽到這話,紅霞愣住。

    杜蘅接著說,并不是心好,之所以答應(yīng),是希望她能放松點,不要覺得占獨一份,對別人懷有愧意。反正講題不費腦力,也算復(fù)習(xí)。

    她太懂她。

    有些話,用眼神更達(dá)意。

    紅霞心口暖起一片,暖到發(fā)辣,嘴上沒話,裹住杜蘅的手,給她呵氣,一口一口呵。

    送走杜蘅回來,發(fā)現(xiàn)水根站在院門外,大冷的夜,提盞防風(fēng)馬燈,見到她,立馬擱下燈,小跑過來,焐暖的圍巾改繞她脖子上。

    順道摸摸下巴,檢查中秋那夜的疤在她臉上長成個什么樣。

    “還疼不疼?”

    紅霞樂了,哪里還疼,疤都沒影了。

    她不知道,水根的心還疼著呢。

    一輪大月亮底下,紅著臉,呵兩口氣,說自己不是故意偷聽,想給她們送盞燈來的……總之,燦燦他來顧,不叫她費神。

    他哽了幾哽,手搓得簌簌響,筆直筆直站在她面前,此時是個謙卑,犯心疼的小男人。

    “紅霞,你難受我知道,我也難受?!?/br>
    要是那時他在就好了,他在,一定為她拼命。說著把她的手?jǐn)R到臉頰上,磨磨蹭蹭,像不知怎么安慰主人的小狗。

    水根臉子細(xì)嫩,垂下眼看人的樣子,一雙眼睛水汪汪,全是實心實意。紅霞裝作抽手,他著急,飛快握住。

    賴子哈著氣從門縫鉆出來,一串梅花小腳步停住,細(xì)細(xì)悠悠地打圈,像在打量這個人是不是要和它爭寵。

    紅霞容易討動物喜歡,貓狗和她都親。水根瞅眼賴子,突然想到什么,哀哀皺起眉頭。

    “賴子有份,我呢,不會不帶我吧?!?/br>
    “哈哈哈哈?!?/br>
    紅霞叉著腰,身體笑出一波水浪,笑出精神,笑出潑辣,笑得水根心跳氣緊,又心疼又稀罕。

    “……別、別笑?!?/br>
    “干嘛不讓笑。”

    水根貼上來,帶她揉自己冷縮的心口,說她把他心笑緊了,一副討疼的樣子也像小狗。身體卻是青年該有的模樣,處處展示著小男人該有的朝氣、青澀與熱烈。

    眼睛眨得太快。

    想不想,要不要,能不能,要親個嘴也支支吾吾。紅霞爽快親他一口,水根臊紅臉,嫩溜溜的嘴巴追上去。

    “娃,孩子背上好像出疹了,你兩口子來看看?!?/br>
    水根爹不知道藏在哪團(tuán)黑影里,嚇?biāo)廊瞬粌斆?/br>
    紅霞立馬去看孩子,水根跟在稍后,關(guān)門時和親爹對上一眼,臉皮guntang,抹嘴的樣子像偷吃了什么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