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一想，霍云慢慢立住腳步，崔世君亦停下來，她輕聲嘆氣說道：“老侯爺可冤死我了，我何曾不把你放在心上？”

    霍云問道：“既是如此，你為甚么不先告訴我，倒托付給那外三路的親戚，我難道還比不得他？”

    崔世君聽了他的話，一時好笑，一時又心口酸疼，笑的是她和meimei正經(jīng)的親戚，在他嘴里倒成了外三路，心酸的則是這人癡慣了，他把她放在心上第一位，她卻遇事不先想著他，還叫他白生了這場閑氣，枉費他素日待她的一片心意。

    怔了一怔，崔世君說道：“老侯爺，并非我與你見外，你為我好，我全都明白，只是我自覺已經(jīng)虧欠你太多，縱然是想還，也不知該從何還起，如何再叫我心安理得的受你的好？”

    霍云聽了這話，越發(fā)的不自在，他說道：“我問你，我可曾是那種挾恩圖報的人？”

    “自然不是?！贝奘谰鸬馈?/br>
    霍云邁著步子往前走，崔世君跟在他身旁，只聽他輕聲說道：“我這輩子養(yǎng)尊處優(yōu)，卻任性妄為，身為男兒，與國與家都無一絲用處，別人評價我，也多半沒有一句好話?！?/br>
    崔世君不忍聽他貶低自己，便道：“老侯爺何需妄自菲??？”

    霍云雙手負于身后，他看著遠方，說道：“并非我妄自菲薄，事實正是如此，我少年時家逢巨變，隨著先皇隱居清華觀，成人后也一味的貪圖安逸，逃避自己應(yīng)盡的責(zé)任，嘉兒剛剛長到十五歲，我這當父親的就迫不及待將諾大一個寧國侯府丟給他，說起來，我比你那個父親還不如，好歹他還教養(yǎng)你們一場?！?/br>
    崔世君默默不語，霍云又道：“別人都道我是生性灑脫，仔細一想，我活了這大半輩子，都不知自己想要些甚么?！?/br>
    一時，二人都沒有說話，過了許久，崔世君開口說道：“老侯爺不是這樣的人？”

    霍云失笑一聲，說道：“我都不知自己是甚么樣的人，你倒說說我是甚么樣的人？”

    崔世君細索片刻，認真的說道：“我只知在我最難的時候，最先想要求助的人是老侯爺，老侯爺不懼旁人眼光施以援手，這幾年跟著老侯爺云游四方，我不光增長了見識，就連心境也變得開闊豁達，這一切全因老侯爺?！?/br>
    她的聲音舒緩溫柔，讓人聽了好似如沐春風(fēng)，霍云道：“那你可知并非所有人都能叫我心甘情愿做善事?！?/br>
    崔世君點心說道：“我知道?！?/br>
    霍云說道：“我活了這么久，總算找到一件想做的事，先前我向你求親，你因種種顧慮不肯答應(yīng)，我也并未真心惱你，何況我二人像如今這樣也很好?！?/br>
    他的話說完，崔世君張了張嘴，到底又閉上，走了一盞茶的工夫，果然看到幾株野桃樹，這些野桃樹無人打理，花開得稀稀疏疏，顏色倒還算艷麗?；粼坪痛奘谰叩綐湎拢龔澫ナ盎?，霍云亦在一旁幫忙，崔世君撿起一捧花，忽然抬頭，她望著霍云，說道：“老侯爺，能和你在這山中悠閑自得的拾花，我也覺得很好呢?！?/br>
    霍云嘴角帶著一絲笑意，沒有回話，崔世君目光直視他，又道：“若是你再跟我求一次親，我是必定答應(yīng)的?！?/br>
    霍云眼神柔軟，卻心口不一的說道：“你讓我求我就求么，我這堂堂寧國老侯爺?shù)哪樏嫱睦飻R？”

    第102章

    寧國侯府，霍嘉自打接到清華觀里送來的信，便在書房里獨坐，話也不說一句，服侍他的小廝見他臉色陰沉，悄沒聲兒的候在一旁，生怕被煞氣掃到。

    生了半日悶氣，霍嘉拿著信往內(nèi)宅去了，進到東院，卻見莫婉正在和丫頭描花樣，他四處望了一眼，沒看到善哥兒，便道：“善哥兒哪里去了？”

    莫婉見他臉上隱隱帶著怒色，于是打發(fā)丫頭倒茶，笑道：“這孩子聽說馬廄里新生了一匹小馬駒，定要嚷著去看，我被他鬧的頭疼，叫小廝領(lǐng)著他去看了。”

    平時白日里，霍嘉無事等閑不來內(nèi)宅，這不早不晚的時候過來，必定有話要說，莫婉請他坐下，出聲問道：“侯爺可是有事？”

    霍嘉默不作聲的把信遞給她，說道：“這是今早父親差人送來的。”

    莫婉展信一看，頓時有些哭笑不得，老侯爺?shù)膩硇乓菜愫喍堂髁?，只說了一件事，他要和崔世君成親，叫府里請官媒擇個好日子，信中又談及婚禮不必大cao大辦，只是一應(yīng)的禮節(jié)不可或缺。

    莫婉看完之后，默默的把信還給霍嘉，說道：“侯爺是怎么想的？”

    “我能怎么想？父親要續(xù)弦，我這做兒子的總不能攔著?！被艏伟欀碱^，語氣帶著幾分不快。

    真要說起來，寧國老侯爺青年喪妻，做了這么多年的鰥夫，便是放在尋常百姓家，也實屬難得，這會兒他要續(xù)弦，霍嘉還真不好攔著，只不過想到續(xù)娶的是崔氏那個官媒婆子，霍嘉難免有些心氣不暢。

    莫婉笑了笑，說道：“侯爺，你是在惱老侯爺娶妻呢，還是在惱老侯爺娶的是崔氏？”

    說話時，丫鬟送茶進來，霍嘉揮手讓她退下，說道：“父親雖是續(xù)弦，可這崔家的家世也太低了，況且崔氏名聲不佳，親生的父親都和她斷絕關(guān)系，幾年前要不是父親護著她，長安城豈有她容身之地?！?/br>
    停頓片刻，他看了莫婉一眼，說道：“你和她有幾分交情我是知道的，我說你明說吧，我素來不喜這婦人，她借著你我做親之事，不知使了甚么手段入了父親的眼，三年前更是引得父親不顧名節(jié)，帶著她離京云游，可見這人城府極深，實乃趨炎附勢之輩。”

    莫婉自問有幾分識人的眼色，崔世君為人厚道，斷然不是夫君口中所說的小人，眼下他心里著惱，她也犯不著與夫君唱反調(diào)，便道：“侯爺何必介意她這女流之輩，縱然崔氏城府再深，又能如何呢，終歸不過是個內(nèi)宅婦人罷了?！?/br>
    她走了過去，坐在他身旁，耐心勸道：“倒不是我為崔氏說話，老侯爺?shù)男宰?，只怕侯爺比我更清楚，勸是勸不住的，若硬要插手，說不得好好的父子關(guān)系生了隔閡，與其這樣，倒不如把老侯爺交待的差事辦好，咱們盡自己的心就是了?！?/br>
    霍嘉豈有不知她說得在理，只是難免會替自己的親生母親不甘而已。

    莫婉親自為他倒了一盞茶，說道：“侯爺不必?zé)?，左右老侯爺說了不需大cao大辦，過幾日我?guī)е聘鐑喝e院，先從崔氏那里探探老侯爺?shù)目陲L(fēng)。”

    霍嘉沉默半晌，點頭說道：“那便交給你去辦吧?！?/br>
    莫婉嘴里又寬慰他兩句，霍嘉在屋里坐了片刻，起身往書房去了。

    待他走后，左忠家的進屋，她先前在外間，屋里的話都聽在耳中，此時侯爺走了，她道：“咱們侯爺看不上崔姑姑，萬一崔姑姑日后進了門，奶奶說不得還要遠著她才好，免得夫妻之間因一個外人生份了?！?/br>
    莫婉吃了一口茶，她見屋里沒外人，笑道：“倒也不怪侯爺，老侯爺對待崔姑姑比他這個親生兒子還要上心，怪不得侯爺生怨?！?/br>
    她聽府里的老人說，老侯爺和她婆婆成親后，長年居于清華觀，夫妻二人每年見面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可見老侯爺對發(fā)妻只有敬意，而無愛意，連帶他們父子亦無多少親情，直待侯爺成人后，父子二人方才好些，如今老侯爺為了不相干的人盡心盡力，怎能不叫他氣悶。

    左忠家的瞧著她臉上平淡，并無一絲意外，笑道：“崔姑姑當真是有個有造化的，我記得她家本來無甚根基，靠著各府的內(nèi)眷提攜過活，誰知竟能讓老侯爺另眼相看，可見各人有各人的緣法?！?/br>
    莫婉亦有感慨，她是萬沒想到她和崔世君竟還能成一家人，想到她若嫁給老侯爺，平白高了她一個輩份，倒叫她該喚她甚么才好呢。

    且不提寧國侯和莫婉如何cao心寧國老侯爺婚娶之事，只說老侯爺霍云將養(yǎng)了一些日子，他身子底子好，病情很快痊愈，每日或是他下山回別院，或是崔世君上山來尋他，二人趁著春日將清華山附近游遍，這日，他得知兒媳莫氏攜著孫兒要來別院探望崔世君，心道上回他因病著，不曾見過這唯一的孫兒，左右今日閑著無事，于是帶著火華下山。

    他到別院時，莫氏還未到，崔世君正和小廚房里的婆子說話，原來是因莫婉要來，她正在詢問預(yù)備了哪些飯食，又特意交待府里的小哥兒要來，多備幾樣軟爛易克化的吃食，霍云見她周到細心，笑道：“不錯，有幾分女主人的派頭了?！?/br>
    崔世君抬眼笑道：“老侯爺，這來的才是你們侯府的女主人呢?！?/br>
    霍云輕哼一聲，沒有搭理這慣會掃興的婦人，自拿了幾卷書，往東屋看書去了。

    臨近正午，莫婉一行人帶著婆子丫鬟到了別院，崔世君等人迎出去，二人見禮，莫婉聽說老侯爺也在別院，立時便要帶著善哥兒去請安，崔世君自是陪同她一起，待見到霍云，莫婉先問了好，又命善哥兒給他磕頭。

    霍云和這個兒媳莫氏無話要說，只沖著善哥兒招手：“過來?！?/br>
    善哥兒起先有些認生，后來見這人和父親五官神似，看著也和善可親，便走到他身旁，奶聲奶氣的喊道：“祖父?！?/br>
    天真可愛的孩兒總能讓人心腸一軟，崔云摸了摸善哥兒的頭，對崔世君和莫婉說道：“你們別處去坐，善哥兒留下，我?guī)ス涔鋱@子?！?/br>
    二人稱是，莫婉叮囑善哥兒不要哭鬧，又留了奶娘小幺兒在外間伺候，便和崔世君自到芍藥院喝茶敘話。

    回到芍藥園，莫婉見小小的院落收拾得干凈整潔，可見花了不少心思，她笑道：“姑姑這兒好，我成日悶在府里，恨不能搬過來住些時日，也好叫我松泛松泛。”

    崔世君笑著說道：“那正好，你搬來我倆還能一處做伴，怕是你又舍不得你們侯爺?！?/br>
    莫婉臉上一紅，嗔道：“姑姑就會打趣人?！?/br>
    這時，丫鬟們送上茶點，二人閑聊幾句，崔世君觀他神色，似是有話要說，于是打發(fā)丫鬟婆子守到外間，直等左右無人，莫婉放下手里的茶盅，說道：“我也不瞞姑姑了，前幾日我們侯爺收到老侯爺?shù)膩硇?，說要迎娶姑姑，又說婚禮從簡，我們怕弄擰了老侯爺?shù)囊馑?，又不敢問他，我想著姑姑是個體貼人，這才不顧規(guī)矩，親自來問問，姑姑和老侯爺究竟是個甚么主張呢？”

    她一邊說，一邊留意崔世君的神情，但見她面色平靜，似是對老侯爺?shù)臎Q定早有所知，果然，崔世君說道：“老侯爺已跟我說了，這也正是我心中所想?！?/br>
    她家世代官媒，俗話說無媒不成婚，而今她倒給自己的終身大事做主，這說出去是要叫人笑話的，不過她也想開了，她和老侯爺歲數(shù)都不小了，倆人耽擱不起，索性省去那些繁文縟節(jié)，趁著還能活幾年，廝守度日方是正經(jīng)。

    話既說開，莫婉心中已有了成算，她道：“如此我便回去稟過侯爺，就按老侯爺說得來cao辦，姑姑有甚么要求，也盡可提出?！?/br>
    崔世君笑了笑，搖頭說道：“我并無甚么要求，只要勞煩侯爺和奶奶受累了。”

    此時，莫婉已有些佩服她了，世上女子千千萬萬，終身大事全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嫁給一個良人則是萬幸，若是遇人不涉，后半輩子就如同泡在苦水里一般，崔世君不懼世人眼光，莫婉自問若換做自己，恐怕不一定能有她這般膽量。

    二人正在說話之時，阿杏送來幾張素箋，回道：“火華送來老侯爺寫的字，說咱們住的別院有名字了，叫做介園?！?/br>
    說罷，她逞上素箋，只見紙上寫著‘君子萬年，介爾景?！?，想必這是名字的出處，便連正堂，各處的院子，園子里的亭臺樓閣皆有了名字，崔世君住的這處芍藥院被命名寄春院。

    崔世君笑道：“老侯爺來了多少回，都懶得費事，必定是他帶著小哥兒逛園子，才有興致給這園子取名。”

    一問之下，果然是他們祖孫二人游園時，善哥兒問起園子叫甚么名字，霍云才想起園子沒名，于是引經(jīng)據(jù)典想了幾個好名字，又叫火華拿給崔世君看。

    崔世君和莫婉倆人與詩詞一事不大相通，看了一遍，只覺得各處名字都取得好聽，莫婉叫人收好素箋，說道：“我回府拿給侯爺，再請人做了匾額送來?！?/br>
    不一時，有婆子請她們出去吃飯，霍云帶著善哥兒在書房單設(shè)一席，崔世君吩咐柳婆子送去兩碟小菜，又聽說善哥兒在霍云身邊很乖巧，這二人自放心用飯不提。

    第103章

    沒過幾日，整個京城都聽說鰥居十幾年的寧國老侯爺要續(xù)弦，就連當今圣上也宣了寧國侯進宮，細細問起此事，畢竟是他親外甥，聽說續(xù)弦的乃是平民出身，那婦人年齡也不小了，圣上雖不十分贊同，亦對寧國侯說道，也罷，他孤家寡人多年，難得遇到一個鐘意的，只要家世清白，隨他去吧。

    隨后，他還賞賜了一份厚禮，寧國侯代父謝恩，歸府便叫莫婉請了官媒上門，籌備起父親的婚事。

    莫婉請來的官媒正是崔世君的親弟弟崔世安，弟弟給jiejie牽線保媒，夫家還是寧國侯府，衙門里的同僚見了崔世安，不免要打趣幾句，也有眼氣的人，背后酸言酸語，卻不敢當面說三道四，這自是因崔家往后就是寧國府的正經(jīng)姻親，崔世安背靠大樹，說不得就有大前程呢。

    且說崔世安領(lǐng)了寧國府的差事，隔日，帶著媳婦陳氏出城來訪介園，早前崔世君已接到信，上回進城原說要去看崔世安，只為中途得知霍云病了，一來二去也就耽擱了。

    姐弟二人見面，自是有說不完的話，幾年不見，崔世安比過去看著成熟穩(wěn)重，崔世君心里大感安慰，不一時，崔福進屋給她請安，先前崔世君在衙門當差，崔福給她趕了十多年的馬車，她離開崔家，崔福又接著照顧崔世安，他為人忠厚，夫婦二人在崔家伺候多年，崔世君一向很敬重他，說道：“福叔也蒼老了，你身子可還結(jié)實？”

    崔?；氐溃骸巴写蠊媚锏母?，我身子很好，我瞧著姑娘倒是沒變，還跟過去一樣?！?/br>
    他這話不算恭維，崔世君當家時，不光要在衙門里當差，崔家大大小小的事情也少不得她，后來卸了崔家的重擔(dān)，諸事不管，閑暇時和霍云游山玩水，可不越發(fā)顯得青春年少了。

    問了幾句話，有婆子請崔福下去吃茶，待他去后，崔世君望著崔世安，欣慰的說道：“我聽太太說，你在衙門里的差事做得很好，你能撐起崔家，我也就放心了。”

    崔世安微微有些不安，說道：“我比大姐差遠了，所幸衙門里的吳書辦肯教我，總算沒有給崔家先祖臉上抹黑?！?/br>
    崔世君笑著點頭，又問：“家里可還好？”

    崔世安答道：“一切都好，太太知道我要過來，托我?guī)Я藮|西，又叫我傳話，說是大姐得空，還請回家去看看。”

    崔世君但笑不語，崔世安傳完話，也不多說，他大姐和父親的心結(jié)，非一朝一夕能解開的，他此行是帶著正事而來，猶豫片刻，崔世安問道：“大姐已經(jīng)決定嫁給寧國老侯爺嗎？”

    崔世君笑著說道：“寧國府都請了你來說媒，這還能有假？”

    崔世安想起家中的父親，如今這事還瞞著他，他要是知道了，又得生一場閑氣，他拿了一張?zhí)?，遞給崔世君，說道：“這是寧國府送的聘禮單，我已經(jīng)看過了，大姐也請過目，看看可有甚么添減？”

    崔世君接過單子，卻看也不看，霍云寫這張單子時，她就在旁邊，二人婚事從簡，聘禮是些尋常之物，崔世君并不計較。

    這時，崔世安想起一事，他問道：“大姐在哪里發(fā)嫁呢？”

    她是崔家的女兒，發(fā)嫁時原應(yīng)在崔家，只是崔世君和崔海正父女不和，她必是不肯回去的，如此一來，發(fā)嫁的地方倒成了一件難事。

    崔世君喝了一口茶，笑道：“老侯爺?shù)囊馑?，是叫我不必搬來搬去，就在介園發(fā)嫁，我想著終究不妥，正叫你二姐夫給我尋一處宅子，做為發(fā)嫁的地方?！?/br>
    崔世安說道：“大姐這話有理，老侯爺雖是好意，但也要按著規(guī)矩來辦，免得叫人看輕，再者，這置辦的宅子也可做為大姐日后傍身的產(chǎn)業(yè)，我回去找二姐夫，盡早叫他把這事辦下來?！?/br>
    姐弟二人商議了一陣，崔世安說道：“另有一事，當日二姐和三姐出嫁，家里備有陪嫁，今日大姐出嫁，我私心想著，也要比著前面兩位jiejie的份例才好，還請大姐不要推辭?！?/br>
    按理，崔世君自十幾歲接了父親崔海正在衙門的差事，為了崔家誤了多年青春，今日好不容易覓得好姻緣，這份嫁妝無論如何也不應(yīng)少了她，卻因她和父親決裂，崔世安恐她不肯接受家里的心意，故此特意跟她說起此事。

    果然，崔世君笑了笑，說道：“嫁妝就算了，先前我在衙門當差，攢了幾個錢，你們很不必為我的日?；ㄤN發(fā)愁?！?/br>
    一旁許久不曾說話的陳氏勸道：“大姐，你本是崔家的女兒，哪能出嫁沒有嫁妝的，婆婆也說了，一應(yīng)的嫁妝之物不可缺少?！?/br>
    崔世君沒回她的話，含笑問道：“這幾年莊子和鋪子上的收成如何？”

    陳氏臉上一紅，她剛進門，婆婆徐氏就將家里的賬本交給她，她婆婆打理內(nèi)宅尚可，鋪子上的生意卻不大懂，崔世安讀的是圣人文章，與經(jīng)濟買賣一事更是不通，這幾年莊子上的收成平平，僅夠一年的嚼用，鋪子上的買賣亦是剛剛保本，除去一年的人情走動，剩余不了幾個錢，家里的光景只是守成而已，和大姑姐當家時的情形大不一樣。

    前些日子，陳氏聽到婆婆說想收了鋪子里的買賣，將鋪面租賃出去，靠著租金過活，陳氏心里不大贊同，只因她新婦臉嫩，不便出言駁斥婆婆的話。

    崔世君見陳氏紅著臉不語，便道：“這一大家子吃穿嚼用，長安城又不比別處，買根蔥葉都要花錢，日子還長著呢，你們回去告訴太太，叫她不需準備嫁妝，老侯爺和我都不看重這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