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滿滿已經(jīng)沒了爹,不想再失去jiejie。”淮姻頓了頓,她下垂著唇角,十足十的沮喪。 見到唯一的meimei這般擔(dān)憂自己,姜淮娡喉頭有股很酸澀的難受感,她開始在心中恨自己不爭氣,輕揉了揉眼睛,她松口道:“我會好好考慮?!?/br> 姜淮娡自小讀孔門詩書長大,不像姜淮姻有狼牙的幫助,有兩世的經(jīng)驗(yàn),她骨子里仍然受著古早的“三從四德”的教導(dǎo)。 她個性柔軟,哪怕知道丈夫想害她死,但是主動提出和離,對她而言,無異于要艱難地邁過大門檻。 何況,滿滿再如何幫她,再如何有底氣,終究只是妾,她不能再給小妹添麻煩。 淮姻走后,姜淮娡一個人在房里待了許久,直到丫鬟說大爺回府了,她都沒緩過勁來。 付明有官職在身,雖然不高,只是個六品翰林,但是自古就有“非翰林不入內(nèi)閣”的道理,所以付明覺得以后自己一定會頂頂有出息,指不定什么時候就入閣為相了。 他回府的第一時間,紀(jì)氏就讓芬兒請他來了自己院里。 付明先給母親請安,然后才問:“母親有何事?” 紀(jì)氏眼波一挑,壓小了聲音道:“今天,王爺?shù)膶欐?,過了府。” 付明一愣:“又來了?” “是啊,又來了,”紀(jì)氏忍不住輕咳一聲,“還是王府魏管家驅(qū)車送來的?!?/br> “前兩日,王府那邊給淮娡送過一次藥,我便知道是這丫頭的主意?!备睹鞑[著眼,他瞳孔微縮了一下,“看來,王爺對姜氏還是上心?!?/br> 紀(jì)氏補(bǔ)充道:“很上心?!?/br> “那,我去哄哄淮娡?”拿不準(zhǔn)女人的心思,付明試探地問。 紀(jì)氏道:“到底是你媳婦兒,先哄著。趙家那邊,我會請他們主母過府,再與她聊聊。” 付明溫和道:“有勞母親了?!?/br> 說完話,付明便去了姜淮娡的院子。 伯府上下,面子功夫還是做的很足,姜淮娡住在一間二進(jìn)小院里,丫鬟在伺候她的事情上,也從沒薄待過。 香玉見到他,忍住心頭的惡心,微福身道:“姑爺,夫人歇下了。” “歇下又如何,聽說近日,淮娡精神好了些,我得進(jìn)去瞧瞧她?!备睹髀赃^香玉,直接打開房門。 姜淮娡果然已經(jīng)躺在榻上,幔帳垂在床邊。 “淮娡?!备睹飨破疳?,他坐在床腳,溫柔地喚她。 姜淮娡剛睡下,臉上的妝還沒去掉,因?yàn)橹澜裉旎匆鰜?,她還特地讓香玉幫她撲了層胭脂。 如今臉色轉(zhuǎn)好,她面上粉光若膩的,比前段時日那黃臉婆般的氣色好上太多。 姜家的女兒,沒有模樣差的。 姜淮娡長相秀麗,氣質(zhì)高貴,偏偏神色總是淺淡,不似姜淮姻那般眉目靈動,她是標(biāo)準(zhǔn)的大家閨秀,不止舉動,五官也長得極為端莊。 付明看著她那張姣好的臉,忽然又和記憶中她剛嫁給自己的樣子重合了。他心頭一熱,不由地有幾分意動。 他的妻子啊,其實(shí)一直都很美。 第23章 綠竹 付明坐在床畔, 突然伸手探進(jìn)了棉被中, 他肆意地摸著姜淮娡的小軟手。姜淮娡本來已經(jīng)要睡熟了,被他這樣一碰,陡然便是一驚。 她懵懂地張開眼, 見是他,目光有幾分冷淡, 她輕輕地掙脫開, 聲音倒依然溫柔:“大爺今日怎的有空來?” 付明見她眸光中仍有剛睡醒的迷蒙, 再見她側(cè)臥時的這副清麗樣子,內(nèi)心炙熱的情緒很快涌上頭。 他道:“聽娘說你好了許多, 我特地來看看你?!?/br> 姜淮娡淺笑道:“還是在咳嗽, 大爺明日還要為官,別被我過了病氣?!?/br> “你我本是夫妻,”付明又重新抓住了她的手, 誘哄道,“談什么過病氣?!?/br> 在一旁聽的香玉, 默不作聲翻了一下白眼, 才進(jìn)肚子里的晚飯險些都給他的話酸出來。 姜淮娡道:“大爺有心便好?!?/br> 她如何看不出,男人是忽然起了欲|望。若在以往,夫君有所求, 她身為妻子, 承|歡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摹?/br> 可是今日, 剛聽完滿滿的話, 再去看這幅虛偽的嘴臉, 確實(shí)讓人平白生了幾分厭惡。 因?yàn)閙eimei來了,他這才想起后院里的自己。是怕王爺怪罪,還是覺得她,又有了可以依仗的娘家? 姜淮娡有些看不清這個曾是她枕邊人的男人了。 出嫁之前,姜淮娡在京中也是小有才名。當(dāng)年姜知行尚在,姜府又是許多年的書香門第,姜家仍算顯赫。 而作為姜家女,姜淮娡其實(shí)有很多選擇,其中不乏名門望族,更不乏那些頗有才氣的舉子。 可她一個沒要,獨(dú)獨(dú)看中了付明。 榮豐伯府自來便是家風(fēng)好,老榮豐伯都只有太夫人一人,何況底下這些小的。她以為,榮豐伯府這樣的門第,也不需要攀附誰了,沒想到越是大宅大院,人心卻越是險惡。 論才名,付明只是同進(jìn)士,聽起來名頭是不錯。然而在姜知行的門下,中過一榜進(jìn)士的人不知有多少,還有更厲害的,在科舉中,甚至是三元及第。一個同進(jìn)士,或許能唬別人,唬不了姜淮娡。 她選了付明,不就是圖他一個品性嗎?如果連品性都是假的,那么她,真的還有同他生活下半輩子的必要嗎。 姜淮娡沉默,第一次開始思考這個問題。 她冥想事情的時候,小眉頭會緊緊地皺起來,一雙鳳眼也比以往精神,仿佛整個人終于活過來了似的。 付明看著心癢癢,不禁將她的手放在自己腿上把玩:“淮娡,這些日子,我在朝中總有事忙,又有祖奶奶的事。冷淡了你,你不會怪我吧?” “大爺說哪兒的話,”姜淮娡還得分出神來應(yīng)付他,笑道,“自然是官場上的事更重要。” 付明道:“都是我沒用,我若官職更高些,岳父出事的時候,還能為他求情。” 說起爹,姜淮娡臉色更冷了些。 她不是那種人人都該照護(hù)我,我爹出事了你們都該幫他求情的公主性子?!酢踟S伯在這事上,委實(shí)表現(xiàn)地出奇淡漠,淡漠地讓人心涼。 姜知行是叛逆罪,皇上雷霆一怒要斬他,榮豐伯的人不敢求情,姜淮姻哪怕委屈,她也可以理解。 但是她的娘,她的小妹和幼弟被發(fā)配嶺南的時候,姜家的事兒已經(jīng)淡了下來。皇上也是人,待人待事不會真的那般嚴(yán)苛。 只要在流放之前,榮豐伯府去和官兵們關(guān)照一聲,憑太夫人的面子,憑伯爺?shù)木粑唬麄兊奶幘扯疾粫菢悠D難。 可是沒有,伯府上下都沒有想開這個口的意思。 甚至紀(jì)氏還在暗地里將她管得死死地,生怕她因娘家丟了伯府的體面。 想到這些,姜淮娡的心真的涼透頂,這就是她和爹千挑萬選的夫家啊。 見姜淮娡不吭聲,付明不惜使出了美男計(jì),他將她擁進(jìn)懷里,十分rou麻地將她抱住,口中喃喃道:“我對你的心思,你應(yīng)該明白?!?/br> “你我成親幾年,我身旁只有你一人,”付明愛憐地捏一把她的小臉,安撫道,“我很心悅你,淮娡?!?/br> 姜淮娡微微偏了頭,使他的手從自己臉畔上滑落,她低聲道:“我今日身子來了,恐怕伺候不了大爺?!?/br> 付明微楞,很快反應(yīng)過來,他神色冷淡了些許,只是轉(zhuǎn)換地極快,他說:“無礙?!?/br> 他邊吩咐府上下人去燒水,邊笑道:“今日閑些,晚上沒什么要忙的,我與你一同歇息?!?/br> 他是丈夫,與她同床共枕的權(quán)利自然有,姜淮娡道聲好,沒多說些什么,再拒絕他,他怕是就要生疑了。 付明坐在床邊,不嫌話多的與她嘮嗑,當(dāng)然都是無關(guān)緊要的話題。他心思重,自姜家倒了之后,他再也不會將官事上的情形與她說了。 姜淮姻淡淡聽著,偶爾應(yīng)一聲,并不過多應(yīng)承。倒是付明還覺得頗為享受,好像吹的牛終于有人聽了似的。 他這樣的身份,在官場上其實(shí)極為尷尬。 那些有權(quán)有勢的人面上與他好,心里卻都瞧不起他一個六品官。 從前太夫人在,尚算好點(diǎn),如今榮豐伯府最大的依仗走了,姜知行也被處置,一下少了好幾門頂厲害的姻親,伯府的人出去都變收斂了。 而那些有才的人,更為直接一點(diǎn),連面上功夫都懶得做,他們看不上付明同進(jìn)士的出身。 所以別看付明是伯府世子,可在這權(quán)貴遍地走的京城里,他一個世子真不算什么,便是因?yàn)椴凰闶裁?,他才那么想抱一棵大樹?/br> 當(dāng)夜,付明和姜淮娡一同躺在榻上,分別蓋著兩條厚實(shí)的棉被,各自心懷鬼胎地入了夢。 又過了兩日,在王府的姜淮姻收到了香玉偷偷傳來的書信。書信夾在一堆jiejie親自做的糕點(diǎn)里,與榮豐伯的回禮一起被送了來。 只有簡單幾個字,是很秀氣的筆跡,但是筆鋒有力,可看出下筆人寫這幾字時的堅(jiān)決——和離,可。 姜淮姻甜甜一笑,這幾日埋在心頭的陰郁,終于散去了。 她捏起姜淮娡送來的一份糕點(diǎn)開始品嘗。 jiejie的手藝向來好,琴棋書畫,繡工廚藝,這等女兒家該做的事,沒有她不會的,所以啊,這也是姜淮姻堅(jiān)持讓jiejie與付明和離的原因之一。 她的jiejie那么那么優(yōu)秀,既溫柔又美麗,憑何非得賴著付明! 許多年沒有吃過姜淮娡親自做的東西,淮姻吃了一塊后,甚至舍不得對剩下的動嘴。 翠柳問道:“夫人要給王爺留點(diǎn)嗎?” “留,”姜淮姻點(diǎn)頭,思忖一會兒,又挑出一份沒有開封的給翠柳,“把這份,送去給小少爺?!?/br> 蕭一山是王府的半個主人。既然王爺真心把他當(dāng)義子,那自己也得拿出點(diǎn)誠意,不然會顯得太小家子氣。 翠柳“誒”一聲,忙去送了。 當(dāng)夜蕭霖回府,糕點(diǎn)只剩下寥寥幾塊,剩下的都被姜淮姻吃進(jìn)了自己肚子里。就這幾塊,還是翠柳好說歹說,勸她省下的,免得王爺回來不高興。 其實(shí)姜淮姻知道,蕭霖不會不高興,他不是那種精于享受的人,但jiejie送來的東西,確實(shí)也該孝敬他些。 畢竟姜淮娡如果要與付明和離,還得多多拜托王爺呢。 蕭霖進(jìn)房門時,姜淮姻張大一雙眼睛,可憐巴巴地望著他,模樣像極了一只小麋鹿。 蕭霖在她身畔坐下,側(cè)頭定定地看她。 姜淮姻獻(xiàn)寶似的說:“王爺,jiejie今日從榮豐伯府送了些糕點(diǎn)來,翠柳特地讓我留點(diǎn)給您嘗嘗?!?/br> “翠柳讓留,”蕭霖哼哼,“怎么,你沒想著本王嗎?” 姜淮姻點(diǎn)點(diǎn)頭:“想的,只是糕點(diǎn)太好吃了,我舍不得呢?!?/br> 她說的煞有介事,像是一只惹人猶憐的小饞貓,蕭霖笑一聲:“那我可得好好嘗嘗?!?/br> 房里沒外人,姜淮姻也顧不得羞了,她紅著臉道:“我喂王爺?!?/br> 她怯怯地拿起一塊糕點(diǎn)遞到蕭霖嘴邊,明媚的杏眼撲閃撲閃地,卷翹的睫毛如一把小蒲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