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上的周姨娘是賈老夫人讓管事的，她這個嫁出來的孫女也不應該多說。

    “回去吧?！辟Z探春起身，不打算再跟趙姨娘多聊。

    “賈探春！”趙姨娘大聲地叫賈探春的名字，“翅膀硬了啊?！?/br>
    “是您看不清楚自己的身份?！辟Z探春逐客，不怕跟趙姨娘鬧騰得不開心。

    她知道趙姨娘不可能鬧騰的，因為趙姨娘還得為賈環(huán)著想，她還是怕自己跟她撕破臉。要是沒撕破臉，有的人還會照顧賈環(huán)一點，看在司徒云的面子賞，要是撕破臉，那么他們什么都別想要。

    趙姨娘確實不敢多鬧騰，她本來就是背著賈政出來的。因為府上沒有主母，她又仗著自己生有一雙兒女，這才不顧周姨娘，自己想出來便出來。

    周姨娘壓根就不去管趙姨娘，趙姨娘要出去就出去，真要發(fā)生事情，到時候就說趙姨娘強勢，誰也奈何不了她。趙姨娘在賈政那邊的形象越來越不好，可惜趙姨娘還沒有看明白，就認為只有她生了一雙兒女，她們這些姨娘都沒有孩子。

    有時候不是有沒有孩子的問題，而是這個男人想不想要你的問題，厭沒厭倦你的問題。

    周姨娘沒有讓孔姨娘再賈政的面前開口，就是讓府上的幾個丫鬟在賈政路過的時候說。

    “聽說了嗎？趙姨娘又去二姑奶奶那邊了?！?/br>
    “是去了，說是要讓二姑奶奶做什么?！?/br>
    “二姑爺?shù)挠H娘才死去沒多久呢，這時候做這樣的事情……”

    ……

    賈政聽到了那些丫鬟說的話，臉色微變，走路的聲音稍微大一點。

    那些丫鬟瞧見賈政之后立馬低著頭，各自做事情，再也不敢多說什么。

    即使那些丫鬟不再說什么，賈政卻已經(jīng)聽明白，他確實想讓二女婿在適當?shù)臅r候幫他做一些事情?？墒撬@邊都沒有開口，暫時也沒有需要女婿幫襯的地方，趙姨娘那邊就跑過去了。

    趙姨娘就只是姨娘，哪怕她是賈探春的親娘，那也是姨娘，一個姨娘，哪里有資格總是跑到別人的府上。

    這讓別人怎么看，是不是該認為府上有問題了，賈政心里有了一番思量，他最近本來就不大喜歡趙姨娘，又聽了那些話，便想著以后還是得多注意一點，不能再讓她多出去。

    于是賈政就去找了周姨娘，周姨娘掌管府中中饋，也該管一管這一件事情。

    “妾不是不想管，是實實在在攔不住?！敝芤棠镏苯拥?，“趙meimei生有一雙兒女，在丫鬟奴仆的面前，她說的話時常比妾說的有用?！?/br>
    賈政聽到這話，心里越發(fā)不舒服，趙姨娘只不過是一個姨娘，這是想做什么啊，想當當家主母么。

    “從明天開始，就別讓她出去！”賈政道，“管家那邊，我也說一聲?！?/br>
    賈政無奈，估計要自己親自說才有用，因為周姨娘根本就管不動，不問不知道，問了才知道趙姨娘在府上那么厲害了。要是傳出去，萬一被御史彈劾，他是不是又得停職了。

    好不容易官復原職，賈政一點都不想被停職，他格外小心，就是不想出事，結(jié)果趙姨娘總在這邊扯她后腿。

    等趙姨娘回府之后，就得知賈政著急了府上的丫鬟奴仆等，就是為了告訴他們，她這個趙姨娘就只是姨娘，沒有他的吩咐，誰也不能放她出去。

    怎么會這樣？趙姨娘臉色都蒼白了，賈政以前那么寵著她，從來沒有這么不給她臉面過。而如今，在自己不在的時候，賈政卻跟那些下人說這些，自己的臉面都沒了。

    在發(fā)生這樣的事情之后，那些下人必定不可能跟以前那般那么敬重自己，少不得輕慢自己。

    王夫人還在的時候，趙姨娘就沒有那么得意。王夫人放印子錢被流放之后，趙姨娘就得意了，認為賈政的后院就屬自己最厲害，做事也就沒有以前那么低調(diào)小心。

    以前也不能說是低調(diào)小心，倒不如說是害怕。那時候的趙姨娘，身份比王夫人低太多，就十分害怕王夫人。如今，上頭沒有壓著的人，周姨娘又沒有子嗣，趙姨娘就認為自己能壓過她。

    “老爺?！壁w姨娘急忙地去找家政。

    可惜她被攔在書房外，那些人根本就不讓趙姨娘進去，賈政已經(jīng)吩咐過他們，他最近都不見趙姨娘。

    賈政不想聽趙姨娘的解釋，也不想出爾反爾。趙姨娘這樣的女人還是待在家里比較好，就別出去丟人現(xiàn)眼，賈政這樣人特別愛面子，哪里可能松口。

    孔姨娘正好過來送湯，便瞧見了趙姨娘，她乖巧地柔柔弱弱地叫著，“趙jiejie?！?/br>
    “老爺不見人，你過來做什么?！壁w姨娘非常不喜歡孔姨娘，只覺得這一個總是那么柔柔弱弱的，說話那么輕聲，讓她看了就煩躁。

    “做了一些湯，讓老爺補補身子?！笨滓棠锘卮穑斑@湯是我親自去廚房燉的，燉了整整兩個時辰?！?/br>
    孔姨娘燉了不少湯，有一些則留下給她弟弟喝。這種事情不可能不被發(fā)現(xiàn)，她便跟賈政說燉了那些湯，她瞧著老爺喝不完，又避免浪費，便把剩下的給弟弟喝，畢竟她是女子，總不好拿去給賈蘭好，他們農(nóng)家都不喜歡浪費。

    說著說著，孔姨娘便又會說她當年過得多么苦，不想浪費那些好東西。若是讓她單獨給親弟弟燉，她哪里敢隨意用府上的東西去養(yǎng)弟弟。

    賈政聽完之后，自是十分感動，又覺得孔姨娘十分真誠，沒有隱瞞他。像賈政這種年紀大的男人，就喜歡那種聽話乖巧又為他著想的小女人，而且孔姨娘床滾丨上功夫好，許是農(nóng)家出身，沒有那么多講究，讓他很是喜歡。

    而趙姨娘根本就不知道孔姨娘早就跟賈政說了，這一會兒心情不好，便直接道，“又給你弟弟燉了湯，讓老爺喝剩下的吧?！?/br>
    “誰喝剩下的！”賈政聽到外面有聲響便出來了，就看到趙姨娘又在為難孔姨娘。

    賈政親自看過，孔姨娘每次給他燉的湯都極好，湯里的rou也都是極好的。自己吃的都是易于吞咽的滑口，而孔姨娘的弟弟吃的才是不好的，都是不好下咽的，還有雞爪雞翅雞脖子這一類的。

    這讓賈政看了，頗為動容，便讓孔姨娘多留一個雞腿給她弟弟，沒必要都端到他的面前來。就算都端來的，他喝不掉，最后也是給下人吃，倒不如給孔姨娘的弟弟吃。

    那個小男孩著實讓人心疼，偏生人家不覺得這有什么不好，孔姨娘也說農(nóng)家孩子有這些吃的已經(jīng)夠了。

    因此，賈政在聽到趙姨娘這話就不高興了，孔姨娘確實關(guān)心弟弟，可她知道這個府上誰才是主人。而趙姨娘呢，把什么好的都巴拉到賈環(huán)那邊，還想去爭奪不應該爭奪的東西。

    “老爺?！壁w姨娘暗叫不好，老爺?shù)哪樕粚Γ翱譵eimei經(jīng)常給她弟弟……”

    “夠了，那只是一個小孩子，你去計較那么多做什么?！辟Z政冷著臉，“既然我允許她弟弟待在府上，那他便能待在府上。他待在蘭哥兒那邊也不錯，你哪里來的那么多話?！?/br>
    賈政認為趙姨娘著實管得太多了，好像這個府邸是她的。

    “不敢。”趙姨娘想要解釋，卻又不敢說更多，就怕惹得賈政不高興。

    “你只是一個姨娘，日后少出門?！辟Z政再一次強調(diào)，“探春那邊不是你能隨便去的。”

    賈政說完之后，就先陪著孔姨娘過去她的院子，他就想孔姨娘這么柔弱，必定不是趙姨娘的對手，府上的那些人又多聽趙姨娘的話，他還是多陪陪孔姨娘，也好震懾他們。

    趙姨娘眼睜睜地看著賈政跟孔姨娘離開，咬牙切齒，孔姨娘就是一個狐媚子。

    其實孔姨娘根本就不知道過多的手段，就是裝得柔柔弱弱的，不去多說別人的錯，然后對弟弟好一些。就是對弟弟好一些，她也懂得把握分寸。要是王夫人在，孔姨娘早就已經(jīng)被處置了。

    而現(xiàn)在就是因為趙姨娘手段不夠，身份又低，自然就無法處置孔姨娘?？滓棠镞@種安安分分的姨娘，不挑撥其他人，就只對付趙姨娘的，也安全許多。

    時間過得何況，很快就到了史湘云及笄的日子。史湘云的叔叔嬸嬸們沒有回京，他們依舊在外為官，他們就是派了人進京送禮。

    要是他們什么表示都沒有，只怕又要被說，于是就只能派人送禮，順帶把給史湘云的添妝也送來了，而史湘云的嫁妝早就留在京城。這樣一來，他們的意思也很明顯，就是他們不回來參加史湘云的婚禮了，就讓榮國府cao持。

    史湘云憋悶，卻也沒有任何辦法，叔叔嬸嬸們不來便不來。

    因著賈惜春沒有跟史湘云有親戚關(guān)系，就沒有過去榮國府參加她的及笄禮，林黛玉倒是過去了。

    可能是史湘云跟人的關(guān)系都不怎么好，所以來的人很少，就是贊者之類的，那些長輩身份低一些，來的年輕女子身份也低一些。

    即使榮國府給史湘云準備的東西好，可看看那些人，還是顯得有些寒酸。林黛玉再聯(lián)想自己的及笄禮，確實比史湘云好很多。按理說，史湘云的及笄禮就算不比自己的，但也不應該差那么多，偏偏就是差那么多。

    好在史湘云沒有當場說什么難聽的話，一切都還順利。史湘云的未婚夫家那邊也有人過來，好在她們之前就已經(jīng)有心理準備，父母雙亡，一門雙侯也只是看著好看而已，及笄禮寒酸一點也沒什么。

    等到宴會結(jié)束，林黛玉準備走，卻被史湘云叫住了。

    “去我的院子坐坐吧。”自打賈迎春出嫁之后，史湘云在榮國府算是徹底沒有說話的人，賈老夫人是長輩，王熙鳳基本不搭理她，而她身邊的丫鬟婆子又是下人。

    林黛玉見史湘云面帶笑容，便也沒有拒絕。

    到了史湘云住的院子之后，林黛玉就聽對方開口，“你們是不是都覺得我很可笑？”

    “沒有。”林黛玉道，“我們從來沒有覺得你可笑。”

    林黛玉相信賈惜春他們也是這么想的，頂多就是覺得史湘云仗著父母雙亡說話沒有分寸，總覺得別人要同情她。除此之外，他們也不可能多關(guān)心史湘云，那么遠的親戚關(guān)系，說難聽一點，到他們這一輩，就可以斷了這門親戚關(guān)系。

    遠了，沒多走動，就跟斷了一樣。何況就史湘云這樣的性子，他們?nèi)蘸笠膊淮罂赡芮蟮剿念^上。

    “可你們都不愿意跟我走近?！笔废嬖凄托?，“是我身份不好吧，還是我克著你們。”

    “……”林黛玉心想要是知道對方要說這些話，她就不過來了。

    “我很快就要出嫁了?！笔废嬖评^續(xù)道，“得有新的家人，到時候就應該不一樣了吧。”

    “也許。”林黛玉想到時候她的婆婆會讓她立規(guī)矩，讓她管好嘴巴，少得罪人。而這話，她不能說出來，否則這一位就又不開心了。

    史湘云跟林黛玉說了幾句就沒有再說，就看著林黛玉離去的身影。

    她們兩個不一樣，一個孤女，一個女部官員。說再多都沒有用，別人不是自己，感受不到自己內(nèi)心的煎熬，父母雙亡，周圍人的忽視與諷刺，她從來就不是一個能扛得起那么大煎熬的人，所以她總是會去說那些話。

    有時候，她就想，多說幾句，心里就舒暢了，就沒有那么憋屈了。哪怕別人會不喜歡她，可是就算她不說那些話，她們會喜歡她嗎？不可能的，她父母雙亡，沒人疼愛她的。

    史湘云及笄后，榮國府就跟大將軍府開始籌備史湘云和那位將軍的婚事。史湘云本就是寄居在榮國府的，將軍府那邊的人自然希望史湘云早早嫁過去，省得寄人籬下。

    第194章 史湘云新婚

    在史湘云出嫁的前幾天, 賈老夫人特意叫史湘云去榮慶堂，讓鴛鴦把事先準備好的匣子給史湘云。匣子里頭是一些銀錢，還有一處宅子的房契。

    賈老夫人怕史湘云到時候在夫家惹人不開心，被說了之后，覺得委屈, 就想跑出來?？墒菢s國府不是史湘云的娘家，對方不適合總過來，他們榮國府的人也不適合摻進這些事情。

    于是她就給史湘云準備一處宅子，要是史湘云真想出夫家，也有地方去。至于史家，那還是算了吧。

    “你這脾氣得改一改?！辟Z老夫人道, “我也就是最后一次跟你說這些, 日后, 你過得好也罷, 壞也罷, 這日子都是你自己過出來的?！?/br>
    “你們都讓我改脾氣?！笔废嬖谱罱?jīng)常聽到的就是這話, 她不想柔柔弱弱的, 不想總是被人欺負。

    她這樣的父母雙亡的人，要是自己嘴巴不厲害一點，怎么可能過得好。史湘云總是這么認為，要她改, 那她也得看情況。

    賈老夫人一看史湘云這副表情，就知道她沒有聽進去。

    等史湘云走后，賈老夫人皺著眉頭, 搖了搖頭。所幸這個孩子不是她的親孫女，嫁出去就好了，她不用多cao心。

    “等表姑娘嫁人之后，就好了。”鴛鴦勸慰賈老夫人，“到底有先輩的恩情在。”

    “這恩情經(jīng)不住消磨。”賈老夫人道，這恩情又不是能一直用的東西，不能說我救了你一條命，你這一輩子就得各種幫我，哪怕你差點死了，這一條命都是我的。

    這個說法，乍一看沒有什么毛病，要不是救了你，你也不可能有未來。但是別人報恩，報了一次兩次都不夠，要一輩子去報恩，不論怎么樣都得受著。

    人的心都是rou長的，次數(shù)多了，就會有其他的想法。命是人家救的，可人家有現(xiàn)在這么一天，也說那人自己奮斗出來的，也有自身的努力在里面。

    賈老夫人同意這門親事，就是認為有恩情在里頭，史湘云過得不可能太差。要是自己作死，那就沒有辦法。

    “一個府邸那么大，不是每個人都有恩情在。”賈老夫人看得明白。

    一個人能忍你，難道所有人都忍著你嗎？不存在的，賈老夫人知道這一點，想跟史湘云說這些話，可是聽到她的回答，就沒有再多說了。

    就好比當初賈元春被皇后賜婚的時候，賈元春就是不甘心，她說再多都無用，表面應聲，等出嫁之后，不還是鬧騰出各種問題。這種事情只有自己經(jīng)歷之后，才可能去改變。

    否則別人說的再多，他們依舊覺得事情不可能到那么悲慘的地步，認為事情很好解決。有的事情看上去很簡單，主子說一刻鐘就能做完，而奴仆卻可能要花一兩天的時間。

    這都是因為主子只看到最后的成果，沒有去做，不知道其中牽涉到的人和物。

    賈老夫人不是那等子什么都不明白的人，年紀老了，就希望小輩過得好，可惜又做不了那么多事情。

    因為那位阮將軍要鎮(zhèn)守邊疆，也算得皇帝重視?；实郾阕尰屎筚p賜了史湘云不少東西，說是憐惜父母雙我的史湘云，當是給她的添妝，這也是做給阮家人看的。

    史湘云根本就不知道那些政治，只當皇后真的是憐惜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