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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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靈儀忙將這書信打開,仔細一瞧,一時間沒忍住紅了鼻子——的確是很相像的字跡?!斑@信是從何處尋得?何處寄來?”崔靈儀忙忙問著,又翻到最后一頁去瞧落款。 只聽嚴夫人回答道:“我們花了重金,將城中百姓所藏書信比對了個遍,才找到了這一封。那人說,這信是他被抓了壯丁的兄弟從洛陽寄來的……” 話音未落,崔靈儀渾身一僵,她也看到了那落款——這是一封四年前的書信了。 四年前,洛陽……怎么會是四年前!那時,她分明就在洛陽?。?/br> 霎時間,崔靈儀腦海中一片空白,直到嚴夫人用力掰開她的手指搶出被她抓皺了的書信時,她才終于回過了神?!按薰媚??”她聽見癸娘在身后叫她。 崔靈儀呆呆地轉(zhuǎn)過身去,望著癸娘,眼淚忽然落了下來。“癸娘,”她說,“四年前,她在洛陽。怎么會……在洛陽?” 可這個問題,如今沒人能回答她。 當(dāng)晚,崔靈儀便開始收拾行李了。等雪一停,她便要出發(fā)去洛陽。她一言不發(fā)地忙碌著,在屋子里走來走去,所有心緒只被這一件事占據(jù)。 洛陽、洛陽……怎么會是洛陽?為何又是洛陽! 嚴府的人聽說崔靈儀和癸娘要走,便張羅著辦踐行宴,被崔靈儀一口拒絕。她本就懶于人情世故,如今更沒心思做這些事情。嚴府聽了,只得派人送了些酒菜錢財來,除此之外,便任由崔靈儀去了。 “洛陽、洛陽……”她不斷地想著,腦海中只剩下了這兩個字,“洛陽……” “崔姑娘,”聽她腳步聲這般紛雜不寧,坐在飯桌前的癸娘終于開了口,柔聲道,“你已忙了一晚,該歇歇了,你還沒有吃飯呢?!?/br> 崔靈儀拿著行李的手微微一滯,卻又立馬不停地繼續(xù)了方才的活計,仿佛根本沒聽到癸娘說話一般。癸娘聽了,無奈嘆息?!按薰媚铮彼f,“其實,你早就把行李收拾完了,不是么?” 的確,兩人這一路一向是輕裝簡行,本就沒有多少行李。 崔靈儀的手顫了顫,卻依舊不停地去重復(fù)自己方才的舉動。癸娘不禁垂下眼來,又輕聲道了一句:“你的心,亂了。一遍一遍地整理行李,于事無補?!?/br> “沒有,”崔靈儀說,“我只是想確認一下,有沒有遺漏的?!彼f著,手上動作不停,卻顯然更暴躁了些許。才收拾好的行李,又被她拽亂了,胡亂攤在床上。 癸娘終于忍不住了?!按迣幹彼_口,難得地流露出些責(zé)備之意,“夠了。” 崔靈儀瞬間眼眶一紅,淚墮而下,她吸了吸鼻子,又回頭質(zhì)問癸娘:“我說過,我不喜歡你這樣稱呼我。你為何、為何……”她說到此處,竟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癸娘默默無言,手卻摸索到了桌子上放著的小酒壇子?!皩Σ黄?,”她說著,舉起了那酒壇子,“就當(dāng)是我給你賠罪了?!彼f著,揪開酒壇蓋子,仰頭就要飲下。 崔靈儀見狀,連忙趕上前來,一把奪下了癸娘手中的酒壇。酒水濺了出來,打濕了她的衣袖。“你……”崔靈儀只說了一個字,便要哽咽起來,只得連忙閉了嘴,只忍著眼淚看著癸娘。 “在擔(dān)心我么?”癸娘笑了笑,卻又伸出手去,道,“不礙事的,我可以喝酒。” 崔靈儀聽了,垂下眼來,又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語氣平穩(wěn)下來:“你沒有錯,不必賠罪?!彼f著,舉起那酒壇,故作冷靜,說道:“我亂發(fā)脾氣,是我該賠罪?!彼f著,抓著酒壇子,一仰頭,咕咚幾聲,直將那酒飲下大半。直到酒水順著她脖頸流下,打濕衣襟,她才終于撐不住,忽然咳了一聲,放下酒壇,又忙俯下身子,向旁嘔出了一口酒來。 酒水嗆得她涕泗橫流,她扶著桌子,咳個不停,眼淚也落個不止——她終于可以痛快哭了。一只手伸了過來,先是遞了一張手帕,又輕輕拍著她的背。她沒有說話,只是如此安撫著她。 “為什么……”崔靈儀幾乎連一句話都說不全了,“為什么……洛陽……”她說著,再也忍不住,抽噎起來,在這昏暗的燭光下,跪在地上,哭到渾身發(fā)抖。 “我對不起她?!彼薜?。 “癸娘、癸娘,”她哭著說,“我再也不想回洛陽了。” 癸娘愣了一下,連忙從凳子上蹲了下來,從身后擁住了她?!拔抑?,我都知道,”她抱著她,輕聲說,“我知道你不喜歡那里?!?/br> “我竟在那里錯過了她。”崔靈儀說。 “不是你的錯,”癸娘安慰著她,又將她抱得更緊了些,“洛陽那么大,周邊還有那么多個村。人海茫茫,不得相遇,也是常有的事?!?/br> “不是、不是,”崔靈儀用力地搖著頭,“是我!是我當(dāng)年,沒有去找她!若我去找她,說不定,她、她……” “可是,”癸娘擁著她,閉了眼睛,“可是,你當(dāng)年,差點死在洛陽城。絕望心死,渾渾噩噩,并不是什么錯誤,那只是……人之常情?!?/br> 崔靈儀沒再說話了,可她隱忍的抽噎聲卻在整個屋子彌漫開來。在這寂靜的夜里,這聲音與大雪紛飛之聲糾纏不休、越纏越亂。過往的一切在崔靈儀眼前浮現(xiàn),她仿佛又看到了那年的洛陽城。城內(nèi)餓殍滿地,城外殺聲震天,而前一日還對她感恩戴德的人們,第二日便換了嘴臉。牢獄中的惡臭讓她幾欲作嘔,瘟病偏在此刻爆發(fā),而她避無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