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jié)
邱女士“啊”了一聲,“藏起來?藏哪兒???” “不是你想的那種藏起來,”大伯母又瞥她一眼,“是不能叫人知道,這孩子是我們何家的頭一個重孫輩。” 邱女士恍悟,“哦……” 這種cao作她聽說過,改名改八字什么的,可以蒙混過命數(shù),避災(zāi)躲劫。不過這得高人中的高人,才能辦到。以何家的實力,能請到高人中的高人指點,實在正常。 大伯母接著說:“大師說了,只要藏到五歲,這一劫就算是過去了。往后都會順順?biāo)焖炝??!?/br> 邱女士拍著胸口,“那就好,能破解就再好不過了……” 大伯母微微一笑,“是啊。多可愛的小孫孫,運勢不運勢的還是其次,保護(hù)孩子平安健康,才是最重要的?!?/br> 聽了這番話,邱女士哪能還不明白,所謂“跟何家運勢大有相關(guān)的要事”,就是讓這個被藏起來的孩子認(rèn)祖歸宗唄! 至于孩子藏在哪一家里…… 邱女士倒是想繼續(xù)追問,但看大伯母又闔上眼睛,一副不打算再繼續(xù)透露下去的樣子,她忍了又忍,還是閉上了嘴巴。 打探八卦得把握個度,打聽過了頭,就要惹人厭煩了。惹了別人無所謂,何家她可不想得罪。 反正縣城就這么大,她從別處探問,總能弄個清楚! 這是邱女士這輩子離豪門八卦最近的一次。一出美容院,她就迫不及待地拿起了手機。 給麻友們打了一圈電話,收獲了一條重要信息——昨天何太太去過第一人民醫(yī)院小兒外科,還特別找了人,要求讓主任醫(yī)師親自看診。 也是昨天,有個高大帥氣——巨帥巨帥,萬里挑一的那種——的大帥哥開了輛特別酷炫的跑車,開進(jìn)了第一人民醫(yī)院,也是沖著去了小兒外科。 邱女士自然馬上就問到了小孩子是哪個。 是顏家的老來子,四歲多五歲不到,昨天在幼兒園從滑梯上摔下去,磕到了頭。好在有驚無險,沒有大礙。 邱女士直拍大腿。 瞧瞧,搞不好這就是大師說的劫數(shù)呀! 不過等等——小朋友如果不是顏家的老來子,是何家的小重孫,這輩分……是怎么算的來著? 她細(xì)想過后,不禁嘖嘖感嘆。這些豪門世家做事真是夠狠,為了藏得徹底,竟然連輩分都給改了……不過事關(guān)運勢,也難怪這么謹(jǐn)慎! 大伯母在這邊搞玄學(xué),另一邊,不僅沒聽到一聲“爸爸”,還被兒子當(dāng)成壞人的何語,將滿心的郁卒盡數(shù)發(fā)泄在了小胖墩王世哲一家身上。 王世哲家里確實還算有錢,父母做的是煙酒生意,高級別的代理經(jīng)銷商,利潤不菲,在當(dāng)?shù)匾灿行┻@樣那樣的人脈。而王世哲是家中獨苗,平日里跟著爺爺奶奶,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被慣得囂張跋扈。 昨晚聽說兒子在幼兒園惹了點事,但反正吃虧的不是自己兒子,王世哲的父母壓根兒沒放在心上。王世哲的奶奶更是輕描淡寫——小孩子不懂事,推推搡搡,磕磕碰碰多正常?。?/br> 于是一家人仍然圍著寶貝獨苗苗轉(zhuǎn),第二天送上校車,照樣正常上幼兒園。 至于賠禮道歉,想都沒想。 然而才過晌午時分,王家公司里突然來了人,要突擊檢查倉庫。 王世哲爸爸迎上去遞煙,心里犯起了嘀咕——他明明都打點的妥妥當(dāng)當(dāng)?shù)?,怎么會突擊檢查?而且這回來的怎么都是生面孔? 來人根本不接他的煙,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出示了證件,就強硬地要求開倉庫。 王世哲爸爸先敷衍應(yīng)付著,一邊緊急聯(lián)系熟人,問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哪知熟人也是一頭霧水,說他會去打聽一下。結(jié)果這一打聽就沒了回音。 對方顯然是有備而來,完全沒有給他做手腳的余地,而且軟硬不吃,他實在拖延不下去,只能眼睜睜看著檢查的人打開倉庫,開始翻檢貨品。 在家的王世哲的爺爺奶奶還不知道這一節(jié),吃完中飯,正打算出門在小區(qū)溜達(dá)一圈。這時門鈴卻響了,有不速之客上門。 顏母板著一張臉,在她身旁是打扮精致的大伯母,才做完美容,格外容光煥發(fā),貴氣逼人。大伯母背后,還跟著個神情嚴(yán)肅的壯漢。 顏謐被警隊一通電話就叫走了,指望不上,顏母還是咽不下王家這口氣,把阿寶交給顏父照顧,殺氣騰騰就出了門。 結(jié)果沒走出幾步,一輛車緩緩減速,慢悠悠在路邊停下。后座車窗搖下,露出大伯母的臉,“是去踢館嗎?走啊,一起?!?/br> 顏母不理會她,自顧自搭了公交,晃晃悠悠到了王世哲家住的小區(qū)。 然后就在樓下碰到大伯母。看見她還抱怨,“真慢,坐我車來不省事多了……” 等電梯的時候還念叨,“謐謐媽啊,不是我說你,一把年紀(jì)了,怎么就不懂得享清福呢?喝喝茶遛遛狗,沒事做個臉多好?還跟女兒搶兒子……你可真出息!” 種種原因,顏母被皮笑rou不笑的王世哲奶奶讓進(jìn)家門的時候,渾身氣壓低得嚇人。 王世哲家里裝修得富麗堂皇,歐式與中式混搭,金光燦燦,充滿了暴發(fā)戶的氣息。大伯母感覺眼睛都要瞎了,只想速戰(zhàn)速決趕緊離開。 “你們家孩子上學(xué)去了???”她搶在顏母前面開口,“也是,不幸出生在這家里,是得多在學(xué)校好好學(xué)學(xué),彌補家教的不足。” 這話說得著實不客氣,連顏母都驚了。她是上門來理論的沒錯,可是……可是一般人都是先禮后兵吧? 王世哲奶奶氣得鼻子都歪了,“你誰啊你?會不會說人話?” “我是你奶奶……啊不,我是墨一的奶奶,”大伯母吹了吹指甲,“我說的當(dāng)然是人話,就是說給不做人事的熊家長,有點對牛彈琴。你們家孩子在幼兒園橫行霸道,害我們墨一受了傷,你們是不知道呢,還是知道了故意裝死?……哇!” 哇這一聲,是因為王世哲爺爺鐵青著臉,抄起煙灰缸丟了過來。被大伯母帶著的保鏢接了下來。 她就是怕兩個女人上門吃虧,才特意又帶了個人。果然派上用場了。 “說不過就動手?也難怪會教出那樣的熊孩子來?!贝蟛感Φ贸爸S。 王世哲奶奶指著大伯母的鼻子,手直哆嗦,她轉(zhuǎn)頭瞪顏母,“姓顏的,你們別太過分了!不就是小孩子不懂事推搡了兩下嗎,???你們這上門罵街算什么?” “小孩子是不懂事,你見我罵小孩子了嗎?”大伯母閑閑道,“我罵的不是不懂事的大人嗎?怎么,孩子惹了事不批評教育,不賠禮道歉,難不成你們還覺得自己教育得當(dāng),該受表彰???” “行了!” 王世哲爺爺頭一揚,鼻孔朝天,“扯這么多有的沒的,不就是想訛錢嗎?”專挑他兒子不在的時候來,還帶個打手來充場面,還不是覺得他們兩個老的軟柿子好捏! 他示意王世哲奶奶,“給她們一千塊,打發(fā)了得了?!被仡^再讓兒子整治這顏家人! 這太侮辱人了!顏母氣得直哆嗦,話都說不出來,大伯母怒極反笑,看王世哲奶奶還真的掏了錢出來,她騰地站起來,劈手奪過,“一千塊?” 王世哲的爺爺奶奶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鄙夷表情,而大伯母腳跟一轉(zhuǎn),到了王世哲爺爺?shù)拿媲?,抽出一張粉紅紙幣,朝王世哲爺爺臉上大力一拍,“一百塊!” 紙幣嘩啦,耳光清脆,王世哲爺爺驚愣住,大伯母卻動作不停,隨手扔了那張錢,又抽一張,再往那張老臉上拍,“兩百塊!” “我艸你媽——”王世哲爺爺怒極暴起,被保鏢一手按了回去,另一只鐵扇般的大掌摁住張牙舞爪的王世哲奶奶。 大伯母連眉梢都沒動一下,仿佛聽不見兩人的罵罵咧咧,一張接一張的抽—— 啪——“三百塊!” 啪——“四百塊!” …… 啪——“一千塊!” 最后一張是拍在王世哲奶奶的嘴上的。大伯母甩下輕飄飄的紙幣,拍了拍手,“你還嘴賤,罵了我們阿寶?拿去買個好點的牙刷吧,嘴臭是會傳染給下一代的?!?/br> 王世哲爺爺半張臉都被九百塊打腫了,顏母看得目瞪口呆,連發(fā)怒都忘記了。 還……還能這樣搞啊。 “你們等著!回頭我兒子弄死你們!”王世哲奶奶瘋了一樣叫囂。 “何必回頭呢?”大伯母抱著手臂,本來是態(tài)度好點,主動賠禮道歉就能解決的問題,這家人卻這么死不悔改,她也動怒了,“不如你現(xiàn)在就叫你兒子回來?” 王世哲奶奶狠狠地剜著她,給兒子打電話。 兒子接起電話卻很不耐煩,“我這邊有事,沒什么重要的事情就先掛了?!?/br> 王世哲奶奶面子上掛不住了,“都讓人打上門來了,還不重要嗎!” “什么?”她兒子剛問了句,背景里便有嘈雜的吆喝聲響起,“你們先報警,我這邊真的忙……” “你忙什么忙?我們的死活都不管了?”王世哲奶奶直咬牙。 “你這不是還能給我打電話嗎!哪就要死要活了?”她兒子暴躁,“生意都快保不住了,以后喝西北風(fēng)去??!別添亂行不行!” 吼完就掛了電話。 大伯母“嘖”了一聲,“看來您兒子今天是沒空來弄死我們了。什么時候有空了——算了,我看他是不會有空了。” 說完挽起顏母,施施然轉(zhuǎn)身,步出王家的門,徒留兩人在后面叫罵,卻被保鏢擋著追不上來。 “肯定是阿語出手了!”大伯母喜滋滋,“自以為有錢了不起?呵,沒見識!聽沒聽說過一夜之間破產(chǎn)負(fù)債?” 又甩了甩手,咕噥著,“老王八臉皮真糙!我手都疼了。” 顏母神色復(fù)雜。 雖然不愿意承認(rèn),但是看那兩個老無賴的架勢,如果是她自己上門來理論,別說出氣了,少不得反過來還要被氣得夠嗆。 大伯母將顏母送回去,跟上去看阿寶。一進(jìn)門發(fā)現(xiàn)何語也在。 她用眼神詢問:怎么樣? 何語盤腿坐在地上,不時給沉迷在樂高積木中的阿寶遞零件,抽空沖她點點頭。 大伯母回給他一個鼓勵的眼神:加油討好兒子,勝利就在眼前! 她還約了人,看過阿寶就走了。 顏母看著把客廳一角堆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哪菐状笙渥訕犯?,氣不打一處來。糖衣炮彈,這就是糖衣炮彈! 何語送完顏謐回d城,便又回轉(zhuǎn)到了縣城。他帶著幾箱子樂高上門的時候,正好是顏母同大伯母去王家踢館那會兒。 雖然帶了禮物,可阿寶直往顏父身后躲,看著他的眼神特別警惕。好像生怕他要強行帶走他一樣。 小嘴抿得緊緊的,別說叫爸爸了,連話都不愿意說。 何語想起昨天從醫(yī)院回來,小家伙還嘰嘰喳喳,跟他親親熱熱的問東問西,頓時心都碎成了渣渣。 “寶寶,”他收拾起玻璃心,蹲下身與他視線平齊,擺出最最可親的表情,“爸爸沒有要讓你跟外公外婆分開,真的,保證?!?/br> 阿寶繃著小臉,像是在衡量他的可信度。半晌,他小聲問,“mama呢?” 終于肯跟他說話了,結(jié)果第一句還是問mama。何語心里有點點酸,很快壓了下去,柔聲問:“寶寶知道m(xù)ama是做什么工作的嗎?” 阿寶不假思索:“警察啊?!边€附送一個“這么簡單的問題你都不知道嗎”的鄙視眼神。 何語:“……”不是,我這是個設(shè)問句啊! 咽下一口老血,他只能繼續(xù)保持可親臉:“mama是警察,警察要忙著抓壞蛋啊?!?/br> 阿寶“哦”了一聲。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不住地打量著何語,他又小小聲問,“你真的是我爸爸嗎?” 終于聽到這兩個字,雖然不是真的叫他,何語的心仍然像是被柔軟的云朵撞了一下。 他試探著握住阿寶的小手——小家伙的手可真小,還沒有他的掌心大,手背rou呼呼的,凹進(jìn)去的幾個小rou窩可愛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