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左尹……對我真是太好了?!卑胂谋锪税肷危粡淖炖锩俺鲞@么一句話。 “你對父親做了那么多事,應(yīng)該的,何況你要的不就是這個么?” 對啊,她要的就是自己能在郢都有一個安身之處。不要在寄居在屈氏宮邸里,屈氏那兒再好,也不是她的地方,流言蜚語一大堆,弄得她渾身上下都不舒服。 可好的太好了,她又有些擔(dān)心。 “蘇己只管安心住下來?!鼻呎f著打量了一下四周,不明白為何她要惶惶不安,“這里勉強(qiáng)能住,要說多好,也不見得?!?/br> 半夏看過去,屈眳略打量了一下漆案上的描繪工藝,工藝上乘,看來東西都是用了心思的,沒有偷工減料之處。 “以前,蘇己是不是受過慢待?”屈眳問。 半夏不知屈眳為何問這話,她茫然的搖搖頭,“沒有啊?!?/br> 屈眳只當(dāng)她不愿再提。她的習(xí)慣表露出她之前過的是鐘鳴鼎食的日子,但看到在他眼里只能算是還好的屋舍,竟然覺得太過豪奢,想來應(yīng)該是受過人的慢待。 半夏說的是真話,她自小嬌生慣養(yǎng),但屈眳聽到她的話,看她的目光反而更加……同情了? 這怎么回事! “不管之前如何。”屈眳踱步到她身邊,唇邊的嘆息她似乎還能聽到,“既然蘇己來了郢都,那么只管安心住下來。屈氏一定善待蘇己。” “準(zhǔn)確說來應(yīng)該是左尹和伯昭吧?!卑胂暮颓呉呀?jīng)混熟了,說話也不必和剛開始那般客氣。 屈眳聽到從她嘴里說出的父親的官名,有瞬間的不悅。但緊接著她說出伯昭兩字,頓時那點不悅也煙消云散了。 “說起來,蘇己的名字是甚么去了?”屈眳突然問道。 他記得她是寫過自己的名字,但他當(dāng)時注意的是她的姓,至于名和字,對于外男來說并不重要。 何況她的字也寫的怪模怪樣的,一字一橫,分明的厲害,根本就不是楚文或者是任何一個中原諸國的文字,他認(rèn)不出來也是應(yīng)當(dāng)。 半夏愣了下,這個她不是早就告訴他了么? “當(dāng)時蘇己寫的……我看不明白。”屈眳有些斂然。 半夏點點頭,她讓侍女取來簡牘和筆墨,坐下來認(rèn)認(rèn)真真的寫了兩個字交給屈眳。 屈眳看了一眼,“半夏?” 半夏點點頭。她笑,“現(xiàn)在記住了吧?” “這個名字我除了伯昭,誰也沒告訴?!卑胂恼f著有些洋洋得意,她把筆持在手指間,沖屈眳笑的嬌憨燦爛。 “就是連左尹都不知道呢?!?/br> 連父親都不知道…… 屈眳低頭,長長的睫毛輕輕抖動了下,他垂下眼。 他聽到她哎呀一聲,抬頭看見她臉上多了一團(tuán)黑漆漆的。半夏懊惱的把手里的筆放到一邊,抬起袖子就擦,結(jié)果不但沒有擦拭干凈,還拉出一條長長的墨跡。 屈眳伸手過來,“怎么了?!?/br> “一不小心,筆頭沾上臉了?!卑胂囊娝焓诌^來,想要后仰躲過。但她的速度還是不如自小習(xí)武的屈眳敏捷,一下就被捧住了臉。屈眳抓起袖子給她擦拭了兩下。錦緣擦在細(xì)嫩的肌膚上,很快白皙的面龐上被擦的通紅。 “還是我自己來吧?!卑胂纳焓治孀”凰吝^的地方,錦說是好東西,但擦上她臉的時候還是疼。 她去叫侍女過來,侍女很快端來水,伺候她洗臉。墨汁是特制的,在簡牘上書寫之后,哪怕沾上水,也不能維持字形不散。 洗了兩盆水,臉頰上還是有個黑印子在那里。而且還長長的一道。 半夏抱著銅鏡看了好會,肌膚白皙,所以那一道墨痕就格外的清楚。 “多洗幾次就沒了?!鼻吙此е~鏡,滿心擔(dān)憂的看自己的臉,不由道。 他自己也竟然不小心手沾到墨汁,難洗是難洗,不過時間一長,漸漸的也就沒了。 這話聽在耳朵里,就和直男的‘你多喝熱水’沒有任何區(qū)別。 半夏讓侍女又打了一盆熱水來,先熱敷后再洗,勉強(qiáng)沖洗干凈。 “半……”名字到了舌頭上面,滾了幾滾,最終還是沒能說出來,心跳的飛快。屈眳最后還是開口,“蘇己好了嗎?” “差不多了?!卑胂脑诹硗庖贿呉呀?jīng)把自己收拾整齊,臉上也重新涂上潤膚的面脂。 半夏收拾好之后,閑不下來,把這座宅邸前前后后都給走了一遍。 看了一圈下來,她感嘆“真大啊,恐怕打掃都要費不少力氣?!?/br> 說完,又看到屈眳古怪的眼神。半夏捂住嘴,當(dāng)自己什么都沒說。 “蘇己以為父親讓你一個人住在這?” “……” 好像剛剛說的話好蠢了。 半夏果斷的一縮脖子,不肯做聲。 * 廖姬和巴姬在投壺,屈襄立了大功,卻沒怎么問楚王要賞賜。之前還不顯露出來,到了年初幾天,宮邸人來人往,高冠如云,差點沒把門檻給踏破。 不過外面再熱鬧,也和她們無關(guān),能和夫主一起招待客人的,只能是主母,主母不在,那就讓主母陪媵代為招待。至于其他側(cè)室,暫時只能避一避。 兩個人閑著無聊,有一支沒一支的往銅壺里丟。 一個總角小孩子跑過來,“母親,蘇己不見了!” 廖姬丟開手里的箭矢,一把抱住孩子,“怎么又去蘇己那里了?” 小孩子喜歡年輕漂亮而且充滿生機(jī)活力的女孩,所以廖姬幼子也經(jīng)常去找半夏玩,半夏沒什么架子,而且對小孩子也不錯,每次看到他,還會喂幾塊點心,帶著一起去喂小鹿玩兒。 廖姬要做的事很多,不可能每日都看著孩子。她看了一眼跟在孩子身后的乳母,“你怎么不看好小君子?” “小君子年紀(jì)小,分不清楚輕重,你身為乳母難道不知道勸阻嗎?” 廖姬并不喜歡兒子去找半夏,半夏在宮邸里身份尷尬,而且最近屈襄的心情也不好,若是撞到屈襄火氣上面,到時候也要挨上一頓訓(xùn)斥。 “母親,是臣自己要去的?!绷渭牭綉牙锏挠鬃尤绱苏f道。 巴姬聽得興起,她捏著手里的箭矢,“小君子去找蘇己,沒有找到么?” “沒有?!?/br> “那奇怪了,蘇己平常也不出去,更不會亂跑,這是干甚么去了?”巴姬說著好奇的看向乳母。 乳母額頭上掛著冷汗,在巴姬的注視下,不得不開口道,“聽伺候蘇己的人說,說是少主帶她出去了?!?/br> “喲——”巴姬聽后,兩眼微微瞪大,“看不出來,蘇己還是挺有本事的??峙庐?dāng)年有蘇氏的那個蘇妲己也沒有她的一半本事?!?/br> 巴姬聽到這個,整個人的興致都起來了。 “你說要是告訴夫主,會不會……” “巴姬,此事不要輕易告訴夫主?!绷渭е腊图в薮溃牭剿f起要把此事說出去,不由得頭疼了下。 “少主是嫡長子,你說了,對你又有甚么好處?” 此事說出去,對她沒有任何好處。屈眳是堂堂正正的嫡長子,和族人也來往密切,一旦捅出來,相反說不定還會激怒其他屈氏族人,還不如先忍耐下來,必要時候才拿出來,就算別人說了,那也怪不到她的頭上。 巴姬不說話了。 “再說了,我聽說,夫主已經(jīng)要把蘇己挪出去了,你就少弄點事出來,到時候夫主說不定又責(zé)怪你了?!?/br> 巴姬笑了一聲。 開春之后,半夏就從左尹宮邸里挪了出來,臨走的時候她去和屈襄辭別,屈襄看著下面的女子依然和顏悅色。 “蘇己若是有為難的事,盡管來找我。” “真的?”半夏抬頭,眸里還帶著驚喜之色。 屈襄點點頭,“這是當(dāng)然?!?/br> 半夏高高興興上了帷車。 她當(dāng)初拒絕得干脆,但她還是不想徹底把屈襄得罪了。 不過看上去,好像屈襄也沒生她的氣? 和屈眳所說的那樣,屈襄不僅僅派家臣和武士把她送到新居,并且還留了不少人下來,照顧她的衣食住行。 之前已經(jīng)過來了一次,真正搬過來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到處跑了一圈。 屈眳來的時候,就看到她滿臉高興在庭院里站著張望。 “恭喜蘇己喬遷?!?/br> 半夏回頭過來,“你來了?!?/br> 她說著滿臉笑容,“待會要不要留下來用膳?” 她記得搬家有一堆的講究,不過那些她都不怎么在乎,但要請親戚好友吃飯是一定要的。 半夏在郢都孤身一人,沒有親戚親人。至于好友,只有一個屈眳。 屈眳對她突然的邀請,點點頭,“恭敬不如從命?!?/br> 說著,他想起自什么,抬起手,寬大的袍袖落下,露出手里的一捧花。 “這花是我在路上看著長得還不錯,隨手采的。你這里是新居,生氣不是很旺盛,拿這個或許好點?!?/br> 半夏奇怪的盯著屈眳手里的花束,花都是鮮艷欲滴,里頭偶爾還有幾株綠草。 “謝謝?!卑胂纳焓纸恿诉^來,她捧著這束鮮花,湊近了在一朵花上嗅了嗅,欣喜笑了,“好香啊。” “嗯?!鼻吙此皖^輕嗅花朵,滿臉的欣喜,故作鎮(zhèn)定的臉上不由得露出幾分屬于少年人的無措和羞澀。 他稍稍捻了一下掌心,濕滑濕滑的。 一定是花草上的露珠。他如此想道。 第42章 聽說 半夏留屈眳下來吃一頓喬遷飯。 這里原來是屈襄落腳的地方,本來就有不少家仆奴隸在,后來屈襄又調(diào)了不少人過來,可謂是人手充足。 半夏把屈眳帶來的花草插放到室內(nèi)的陶罐里頭。她讓侍女在陶罐里放了水,放進(jìn)去,有些遺憾自己沒有阿司匹林,要不然水里頭加一片,這花就能多放兩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