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jié)
“可惜了,只能放一日?!卑胂目粗展蘩镱^的花草,有些感嘆的對屈眳道。 她今日穿著的是女子的茱萸鳳鳥錦袍,是郢都里最新流行的款式,繞體三圈,最后結(jié)于腰后。此服對穿衣之人的身姿要求極高,身量修長苗條且腰細(xì)者,穿上才會好看,顯得身姿越發(fā)纖細(xì)。三者若是缺了一個,那么上身就顯得難看了。 半夏不喜歡把頭發(fā)用好多玉笄盤在頭上的齊國高髻,索性入鄉(xiāng)隨俗,把長發(fā)一股腦全部松松的綁在腦后,發(fā)鬢照著楚人的習(xí)慣挑出兩條頭發(fā)垂在胸前。 顯得幾分嫻靜嬌媚。 她那副打扮在貴族女子里頭只能算是平常,甚至她除了必須佩戴的玉組之外,身上就沒有別的飾物了,比起其他貴女動不動就滿身珠玉,她實(shí)在是太過樸素了。 但她容貌和身姿實(shí)在是旁人難及,所以哪怕沒有那些精美的玉器裝點(diǎn),她也依然美的叫人舍不得挪開眼。 “你若是喜歡,我令人每日給你送來就是了。” 半夏滿臉古怪的看過來,屈眳這才注意到自己的話語不妥當(dāng)。他俊顏微紅,手掌握成拳頭壓在唇上咳嗽了一聲。 “那多麻煩?!卑胂目戳藥籽?,這種事對屈眳來說不成問題,反正每天派人過來跑一趟就算了。但對跑腿的人來說可真沒這么輕松,而且要選什么品種的就夠人頭疼的了。 “不如我專門開辟一塊地出來,種這些好了?!卑胂恼f著捧著陶罐到他面前,她把花卉和綠草換了一下位置,頓時陶罐里的花卉變得極其賞心悅目。 “怎樣,好看吧?”半夏獻(xiàn)寶似得,把整理好的花卉給他看。 屈眳看了看,由衷道,“挺好看的?!?/br> 他當(dāng)時來的時候,看到路邊的花草蘭草之類長得正好,鬼迷心竅的下去親自采了,當(dāng)時他只挑自己覺得好看的,扎成一把送給她。被她這么一打理,冒著一股野趣的花草頓時也變得能登大雅之堂了。 “這個叫做插花,我媽……我母親以前喜歡,我也跟著學(xué)了點(diǎn)?!卑胂奶崞瓞F(xiàn)代的親人,情緒不由得有些低落。 自己就這么掉到河里了,爸媽一定會很傷心。他們就自己一個孩子,不知道以后會怎么辦。 “蘇己?”屈眳見她瞬間情緒就低落了下去,不由得低聲喚她。 半夏抬頭,原本滿臉的悲傷一下沒了,還是和之前一樣的笑意盈盈,“剛剛我說到哪里了,哦,要開辟一個園圃出來種花?!?/br> “蘇己想要種這個?”屈眳說著,拿眼睛看了一眼陶罐。 “嗯。野外長得到底還是要看運(yùn)氣,而且沒有人照顧,長得也隨意,不如自己開個地方種,有人專門照看,到時候開出來也漂亮?!卑胂恼f著,不由得笑瞇了眼,“對,還要種桃樹,春天開花,夏天就有桃子吃了。” “……” 屈眳想伸手扶額,這些東西野外有的是。其實(shí)不用在郊外,郢都街道兩旁就有種李樹之類的。只不過貴族不屑吃街道旁果樹結(jié)出來的果實(shí),而平民們手腳又太快,只要結(jié)果甜的,等不到一日,那棵樹上的果實(shí)就能被一掃而空。 她若是想吃這些東西,到時候直接讓人去野外找好的,要不然直接令人從莊園上給她送上好的。 不管哪樣,都比自己令人鏟土施肥好。 “這也麻煩,不如我令人到時候給你送過來。屈氏封邑上盛產(chǎn)桃李等果物,你喜歡到時候讓人給你送來?!?/br> 半夏搖搖頭,“我又不是為了專門吃這個種的。親手種出來的,伯昭不覺得,格外美味嗎?” 不覺得。屈眳心里加了一句。他沒親手種植過什么,也不覺得親手種出來的東西有什么美味的,難道吃起來不是和其他東西都是一樣的么? 半夏盯著屈眳看了好會,她嘆氣。知道是和屈眳說不通什么,“那就這么決定了?!?/br> 反正這個屋子都是她的了,當(dāng)然是她愛怎么就怎么了! 屈眳頷首,“你高興就好?!?/br> 半夏笑的格外燦爛。 酒宴辦好,半夏請屈眳入席,貴族酒宴上那些繁縟的禮節(jié),她都知道,不過知道歸知道,不代表她會照做,尤其朋友之間,講究這些東西,明擺著就是生分了。所以除了一開始,請屈眳入席之外,她還真沒怎么講究禮節(jié)。 屈眳自然不會和她計較這個。 春日來了,新鮮蔬菜也多起來,不像冬日里,除了rou脯就只有rou脯,吃的嘴里長出一個個大泡,舌頭舔一舔都疼的半死。 各色新鮮菜肴和烤rou做好了,由奴隸們抬上漆案。半夏一面吃rou吃菜,一面向屈眳敬酒。 酒水不知不覺就已經(jīng)喝了幾大壇。 饒是屈眳,他也有些扛不住了,他面色酡紅,終于不勝酒力,整個人噗通一下,砸到了漆案上。 半夏嚇了一大跳。這酒她喝著和喝水似得,別說醉了,就連半點(diǎn)頭暈的意思都沒有。他竟然先倒了? 半夏趕緊跑下來,在侍女們的幫助下把伏在漆案上的屈眳給翻過來。 屈眳是真的已經(jīng)醉了,滿臉是忽視不得的酡紅,被人翻過來之后,他模模糊糊將眼睛睜開一條縫,看到眼前模糊的人影,他下意識的抓住那人的袖子。 侍女被屈眳抓住袖子,喉嚨里發(fā)出急促的低叫。 半夏見著滿臉懵逼。 她知道貴族一些驕奢yin逸的作風(fēng),但沒想到屈眳喝醉之后,也會亂抓人。 可是平常看他作風(fēng)很正派,也沒聽到他關(guān)于女色上的傳聞。屈氏宮邸里那個地方,人多眼雜,一點(diǎn)點(diǎn)消息都瞞不過人,沒過半天,就傳的到處都是。 應(yīng)該只是喝醉了。 屈眳抓住侍女的袖子之后,接下來就沒有半點(diǎn)出格的舉動。他是真醉過去了,連帶著原本拉著侍女的手也一塊垂了下去。 半夏讓豎仆過來把屈眳抬到房里去,還讓人照顧他。 屈襄有事和屈眳說,但豎仆回話,“少主今日一早就出去了?!?/br> “去哪里了。”屈襄隨口一問,長子已經(jīng)這么大了,想要去哪里都是長子自己的事,只要不闖禍,就由他去。 “好像是去蘇己那。今日蘇己喬遷,聽囿人說,是往蘇己那里去了。” 屈襄一頓,放下手里的簡牘。 屈眳這一場酒,醉到了天都要擦黑了,才遲遲醒來。而且一醒來,頭就一陣痛。 他才想起來,就被這一陣痛楚被逼的不得不躺回去。 “伯昭醒了?”半夏聽到里頭的豎仆稟告,馬上飛奔過來,看到屈眳一手捂住額頭,一副宿醉頭痛的模樣。 屈眳正頭痛,聽到她的聲音,睜開眼瞟她一眼。 “不能喝就別喝那么多。”半夏看了他一眼,遲疑一下,轉(zhuǎn)身對豎仆道,“你回去和左尹說一聲,說少主喝酒喝太多了,不能回去,在這里休息一夜?!?/br> 頭疼成這樣,加上天都已經(jīng)黑了,再吹一頭冷風(fēng)。到時候不生病才怪。 半夏自從見識過這年頭的跳大神治病之后,就加強(qiáng)鍛煉增強(qiáng)體質(zhì),不敢生病。真是哪怕小病落到他們手里都要變大病。 至于大病,那直接就沒命了。 屈眳酒醉成這樣,半夏還真不敢讓他回去。 豎仆聽半夏這么說,不由得遲疑了一下,抬眼看向床上的少主。只見少主側(cè)躺在床上,也沒表示半點(diǎn)不妥。豎仆只當(dāng)少主默認(rèn)了,彎腰而去。 半夏坐在床邊,看屈眳側(cè)身躺著,“還疼???” “嗯……”屈眳的回應(yīng)里難得帶了一絲孩子氣,他手捂住腦袋,疼的翻滾了一下。他翻過來臉正好對著她,半夏側(cè)身坐在那里,見他翻身過來,伸手在他額頭上探了下。 隨即讓豎仆過來服侍他洗臉,發(fā)了一身的酒熱,額頭上都是汗。 屈眳見她站起來,還以為她要親自照顧他,誰知來的還是豎仆。 豎仆給他擦臉擦手,擦的他火大。 誰要男人來伺候他了! 半夏聽不到屈眳心里的憤怒吶喊。她站在外面等著,等里頭豎仆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才進(jìn)去,而且還帶著好幾個侍女。 收拾了一下的屈眳,看上去比之前要好多了。 “不能喝酒就別喝?!卑胂恼驹谀抢铮p聲責(zé)怪他,“喝醉了多不好。” 他噗通一下倒在漆案上,可真的把她嚇壞了,以為有人給他投毒了。 “蘇己你不是比我喝得還多么?”屈眳頭疼,連帶著說話都沒那么客氣了,“為何蘇己不說自己。” “可是我沒醉啊?!卑胂臐M臉無辜的給了他一擊。 屈眳捂著頭,眼神古怪,“說起來,蘇己酒量真好。” 這話不是客套,連他這個男子都喝不過她,恐怕旁人就更加了。 半夏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其實(shí),我覺得那些酒水……一點(diǎn)都不醉人耶。” 屈眳又遭受一擊。 一點(diǎn)都不醉人,他還能醉成這樣,這樣的他,恐怕已經(jīng)丟臉丟的沒人了吧。 半夏見屈眳沉臉生氣了,她湊過去,“生氣了呀?” 這還用說么? 屈眳氣悶,不過這氣悶基本上都在自己這兒。喝酒竟然喝不過一個女子,還讓人看了他醉酒之后的失態(tài)。 “真生氣了???”半夏很是苦惱,她除了小孩之外,就沒怎么哄過人。她最多就是哄哄親戚家的小孩,自己都是從小被人哄大的。 她小心瞅他,然后拿著嗓音,“別生氣啦,以后……以后……我不就不和你喝酒了唄?!?/br> 屈眳猛然回身,就和她的眼睛對了正著,她就坐在那里,黝黑的雙眼格外無辜,清澈的一眼就望到底。 看著她,眼眸里流露出的脈脈柔光讓心里的氣憤都安撫下來了。 他看了她好會,他無意識看了一眼自己身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外袍早已經(jīng)被豎仆脫下來了,伸手摸摸頭上,果然發(fā)冠也不知何時被除下來。 那她怎么還在這! 屈眳發(fā)覺自己眼下可謂是衣冠不整,不,衣冠都已經(jīng)不見了,現(xiàn)在也就比光著稍微好一點(diǎn)。 她為何還能面不改色的坐在這! 屈眳羞窘難當(dāng),恨不得當(dāng)即在床上挖一個洞,把自己給埋進(jìn)去。 半夏看屈眳突然變了臉色,嚇了一跳,以為他身體不舒服,“伯昭你該不是不好吧?” 說著伸手過來,屈眳把蓋著的被子往頭上一蓋,“蘇己讓豎仆過來,蘇己先、先回去。” “為甚么?”半夏迷惑不解,“不舒服的話和我說啊?!?/br> “蘇己不適合在這!”被子里傳出屈眳近乎羞憤的話語。 半夏愣住。她似乎明白了點(diǎn)什么。 在她看來,他只要別穿著一條褲衩到處跑,那就沒問題,尤其屈眳還裹的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那就更沒問題了。 只不過貴族對自己衣著的要求還更高些。 半夏想明白了,尷笑兩聲。覺得自己像個誤闖姑娘香閨的登徒子,而且不僅僅是誤闖,還把姑娘光光的從頭到腳看了一遍。 哦,她不是故意的,真的。 半夏慢吞吞站起來,站起來看屈眳難得一回的嬌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