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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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宸放開他,緩緩地退后了幾步,修長而筆直的身形上纏繞著絲絲縷縷的霧氣,淺色的眼眸中倒映著懸浮于半空中的白色核心——它的一個角落已經被染成了漆黑的顏色,他扭頭凝視著莫奕: “它在恢復——以非常快的速度汲取著本該屬于它的能量,它會以比以前更加恐怖的素的進化,如果現(xiàn)在不阻止它,之后就再也沒有任何機會了?!?/br> 莫奕的聲音已經有點嘶啞了:“會有的,我能阻止它一次,我就能阻止它第二次……” 聞宸溫柔地注視著他,淺灰色的眼眸內仿佛蘊藏著整個世界的悲傷。 莫奕將手臂別到身后。 但是沒有用。 流水般的綢帶隨著空氣中浮動著的霧氣緩緩地漂浮到了半空中,猶如有生命一般的蜿蜒飄動,綢帶上,猶如生命線般的血色絲線貫穿著漆黑的底色,上面隱隱約約有淺藍色的字符閃動著——最后一塊拼圖將它拼湊成了完整的圖案。 莫奕發(fā)覺他無法移動,即使是用全身力氣也只能僵硬地停留在原地,他咬緊牙關,感到仿佛有棉花塞在自己的嗓子眼里,令他無法出聲,無法呼吸,甚至無法思考——他知道這是什么。 那是代碼。 他一開始深埋在游戲當中的蠕蟲病毒,手動激活之后能夠將整個游戲的核心摧毀——連同被游戲同化的聞宸一起。 聞宸湊上前來,冰冷的唇印在莫奕的唇上,咸澀濕潤的味道在他的舌尖蔓延開來。 眼淚的味道。 ……霧無法哭泣。 那么,或許只是霧氣遇冷凝結的水珠附著到了他的臉頰上。 莫奕感到自己的心臟仿佛蜷縮成了漆黑的小點,尖銳的痛楚在五臟六腑間蔓延開來,即使是善于隱忍如他,也不由大口地喘息著,汪洋般的窒息感淹沒了他,他聽到那熟悉的聲音在自己的耳邊響起,帶著近乎隱忍的溫柔: “我不在乎能不能在你的墓志銘上占有一席之地了……我只要你活著?!?/br> 只要你活著就足夠了。 ——對不起,不能繼續(xù)陪著你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蒼白無垠的背景開始劇烈地震動起來, 黑色的觸須從懸浮在半空中的內核中被污染的那半邊伸出, 反抗著, 掙扎著,試圖阻止即將發(fā)生的一切,尖銳刺耳的高頻音波猶如深海生物垂死的尖叫, 在整個廣袤的空間內劇烈地波動著。 莫奕慌亂地試圖在一片慘白中尋找聞宸的身影——但是他失敗了。 薄薄的霧氣仿佛有生命似的在他的身邊聚攏, 形成一個看似柔軟, 卻堅不可摧的保護罩,尖利而高亢的聲音瞬間被拉遠,猶如數(shù)個閃光彈炸開似的明亮白光被阻隔在柔和的霧層外,牢牢地將他保護在其中。 他嘗試著掙動手腳, 但是混身上下的肌rou和骨骼仿佛被切斷了神經似的無法控制, 只能僵硬地蕩在空中。 莫奕張開嘴——仿佛一條缺水的魚——他似乎想說些什么,但是有混沌的氣流堵塞在喉嚨深處,將所有的聲音都生生壓下,只剩下破碎而嘶啞的吐息聲從唇齒間擠壓出來, 然后在離唇的瞬間被冰冷的空氣凍結成了顆粒, 猶如斷線的珠子似的墜下。 模糊的光線穿過包裹著他的薄薄霧氣印在視網膜上。 變幻的漆黑和淺藍猶如活物一般貪婪地將蒼白的背景撕碎吞噬,白色的抗爭微弱而徒勞, 蜘蛛網般龜裂的痕跡在蔓延開來, 仿佛被某種驚人恐怖的巨力破壞, 撕裂, 壓碎, 咀嚼, 只有當這里除了被消化分解之后的殘渣和碎屑之外一無所有之后才會停下,這正是經他手而編程出的病毒的優(yōu)越之處——殘忍極端的攻擊性,永無止盡的侵略性,單純而恐怖,優(yōu)雅且狂暴。 他在兩條時間線上各編寫了一次,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種病毒能夠造成的災難性后果。 這是他的標志,他的成名作。 聞宸也會在這瘋狂肆虐的病毒中被壓垮和摧毀——莫奕阻止自己往這個方向聯(lián)想。 但是他不能。 他控制不住地在腦海里一遍遍地構建著這個畫面,直至因為久未眨煙而眼眶酸痛。 莫奕看到象征著恐怖的藍色向著自己的方向沖來,單薄而脆弱的霧層將它阻擋在外,在颶風般狂暴的席卷中勉強而堅韌地維持著保護層的完整性,他心中抱有一絲的希望,或許……只是或許,還有可以轉圜的空間。 但是他的理智告訴他: 不可能。 莫奕聽到外面有碎裂的聲音傳來,擴大的裂縫千瘡百孔,然后,整個世界分崩離析。 就在那一瞬間,籠罩在眼前的霧氣仿佛終于完成了自己最后的使命,猶如陽光下單薄脆弱的雪層,就那樣緩慢地,心滿意足地融化了。 冰冷而堅硬的觸感從他的脊背下傳來,蒼白而明亮的燈光照的他睜不開雙眼。 莫奕認出,自己正躺在實驗室內空曠的地面上,凌亂的電線和儀器圍繞著他,有如災難過后滿目瘡痍的景象。 不再是他房間內的床上,不再是那個固定的存檔點,不再有游戲若有若無的控制痕跡。 他發(fā)覺自己的四肢似乎能夠聽從使喚了。 但是他卻一根手指都不想移動。 疲憊。那種從靈魂深處蔓延出來的疲憊攻占了他的知覺和感官,仿佛所有的力氣都被從軀體內抽空,只剩下深重的疲憊在血管中汩汩地涌流著,從他的口腔鼻腔耳朵與雙眼中淌出,以千鈞之力將他整個人緊緊地壓在地板上。 心口仿佛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空洞,呼呼地向外吹著冷風。 莫奕感覺不到疼痛與悲傷,只能感覺到冷。 從四肢百骸內彌漫出來的冰冷,幾乎將他的靈魂和情感都一并凍結。 瘦骨嶙峋的小孩模糊不清的面容浸在黑暗中,赤著腳地站在骯臟潮濕的地面上,漆黑手指中緊緊地攥著肚腹外翻的陳舊人偶,人偶的肚子里空空如也。 這個世界沒有什么是重要的。 沒有。 就在這時,莫奕仿佛聽到有熟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嘿。” 是幻覺嗎……? 莫奕茫然地眨眨眼,那個聲音再次傳來:“在地上躺著不冷嗎?” 男人低沉的聲音中參雜了些許揶揄的笑意。 一只手從他的上方伸來,一把將莫奕拉起,將有些踉蹌的他扶正。 莫奕不可置信地凝視著眼前男人蒼白而英俊的臉龐,對方淺色的雙眼中流淌著幾乎溢出的溫柔,他抬起手指蹭了蹭莫奕冰冷的臉頰,聲音放柔:“我怎么可能忍心離開你?” 男人張開雙臂,將莫奕擁入懷中。 莫奕垂在身側的左手顫了顫,然后緩緩地抬起手來,按在聞宸的脊背上,沉默地用力收緊: “……” 緊接著,他的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一旁的桌子上抓起杯子,用近乎自殘般的狠勁狠狠地砸向自己的手指。 玻璃碎片劃開了脆弱而蒼白的皮膚,暗紅色的鮮血從切碎的皮膚組織下溢出,滴滴答答地落在光滑的金屬地板上,飛濺的碎片在莫奕的臉頰上留下了鮮艷的血痕,眼眶血紅,帶著近乎快意的狠絕。 懷抱中的聞宸有如煙霧般地消散了。 莫奕面無表情地彎下腰,從地面上拾起被鮮血染紅的瓷器碎片,然后走到桌前,將自己的左手壓在桌面上。 右手被碎片割的鮮血淋漓,但是仍舊緊緊攥著那鋒利的碎片,將最銳利的一端緊緊地抵在自己左手無名指的指根,然后緩緩地施力。 鮮血從被逐漸切開的皮膚下涌出,將被金色銜尾蛇環(huán)繞住的鴿血紅寶石染成幾乎妖異的鮮亮顏色。 割傷深可見骨,莫奕的手指抖也不抖,沉默而堅定地繼續(xù)向下施加著壓力。 “好吧好吧好吧!我算怕了你了!”嘶嘶的聲音有些慌亂地莫奕的耳邊響起:“你難道真的準備把你的手指這么切下來嗎?” 莫奕終于停下動作,將碎片丟在桌面上,發(fā)出叮當一聲脆響。鮮血猶如紅色的小蛇一樣在他手背上蜿蜒,有血滴濺到他蒼白的臉頰上,除此之外,他和平常幾乎沒有什么兩樣,沉默而壓抑的外表下隱藏著什么瘋狂而不安分的因素,帶著近乎殘酷的冷靜和理智,看上去幾乎令人心驚膽戰(zhàn)。 “你到底是怎么看出來的?”嘶嘶的聲音中帶上了些許的不可思議:“我能感覺出來這是你情緒最脆弱的時刻,你怎么可能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分辨出來幻覺和真實?” 那個聲音突然沉了下來,帶著顯而易見的惡意:“還是說……你比你想象中的還要冷血?即使有人愿意為你去死也仍然無動于衷?” 莫奕無動于衷地伸手撿起旁邊的碎片,重新抵在自己的傷口上—— “等等等等等等!”那個聲音驚聲叫了起來:“有話好好說!別一言不合就動手?。 ?/br> 這么長時間以來莫奕第一次開了口,聲音嘶啞到即使是他自己都覺得陌生: “現(xiàn)在游戲完蛋了,給你的增幅效果想必也消失了,那么在實體以外的領域施展你的控制力想必更難,而一旦你和我的手指一起離開我的軀體,你的后果我也不需要多提醒了吧,畢竟在這么深的地面以下除了我沒有第二個宿主——所以我建議你好好思考過后再說話,畢竟兩敗俱傷的場面我也不想看到?!?/br> 手指間的碎片再次向下壓了幾分,潛臺詞顯然非常明確: ——但是他也并不畏懼最糟糕的那種情況的發(fā)生。 戒指聽上去似乎有些憋屈:“……是的,我也不想看到?!?/br> 莫奕無視自己血流如注的左手,抬起右手,用手背擦了擦了自己臉頰上緩緩滲出鮮血的傷口,反而將血色蹭開,在蒼白的臉頰上有如戰(zhàn)妝。 他問道:“游戲里的情形,你都看到了?” 戒指有些不情愿地回答道:“嗯?!?/br> 莫奕的聲音有些發(fā)緊:“和你做的交易,能夠把他帶回來嗎?” 經歷過了剛才的失敗,戒指仿佛已經破罐子破摔了,實話說的毫不嘴軟:“你介意一輩子待在幻境里面嗎?” 莫奕沉默了一會兒,然后緩緩地說道:“那要你就沒有什么用處了?!?/br> 戒指的聲音在他的腦海中嘶嘶作響:“像你這樣在最脆弱的時期仍舊能夠抵擋我的誘惑的人并不多,我雖然以意志薄弱之人的靈魂為食,但是并不代表我不尊重意志堅定的人類,既然你在這種時刻都無法受到蠱惑,之后恐怕更難了,現(xiàn)在游戲不見了,我也沒有那么多時間和你耗下去了,我愿賭服輸?!?/br> “所以你要離開了?” “不然呢,等到我趁游戲崩潰時偷盜出來的能量被耗盡,然后被你帶進墳墓里面嗎?” “既然你無所謂離開,那么剛才怎么不干脆讓我把手指切下來算了?” 莫奕的聲音淡淡,仿佛談論的不是他的手指,而是什么別的死物似的。 “你就那么想自殘嗎?”戒指聽上去似乎有點氣急敗壞:“強行打破契約我是要被反噬的,反噬你懂不懂?我的能量不能消耗在這種無所謂的事情上,要你只手指對我有什么好處?又不是你要把靈魂給我了!” 接下來,似乎擔心莫奕再一言不合做出什么危險的行徑,那只原本牢牢地箍在他無名指上的戒指驟然一松,然后從他的手指上滑落下去,但是卻并沒有傳來想象中的落地聲——它在半空中就消失不見了。 看來戒指在剛才那場混亂中偷盜的能量并不算少,甚至取得了自身支配權。 莫奕有些無所謂地想到。 失血過多使他的大腦有些眩暈,剛才應激狀態(tài)下熱起來的血液重新變得冷了下去,猶如鉛液一樣拉著他向下墜去。 他發(fā)了會兒呆。 沒有了戒指的聲音,空氣中安靜的嚇人。 好一會兒,莫奕才意識到自己的傷口仍然在流血,他掙扎著從倒在自己腳邊的背包內扯出繃帶,然后胡亂地纏繞在自己手上的傷口上,有些呆愣看著鮮血緩慢地洇透雪白的紗布,呈現(xiàn)出偏暗的深紅色。 離開游戲時自我保護的麻木心態(tài)已然消失的一干二凈,仿佛被揭開瘡疤的新鮮傷口,血淋淋活生生地暴露在空氣中。 莫奕感到無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