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比利,還有比利?!?/br>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好讓自己能夠稍微冷靜一些,隨后他便察覺到了更加可怕的事情。 “喬吉那小子是比利的忠實跟班,他們幾乎從來不會離開,如果喬吉出事的話,我想比利的情況恐怕也不會太好——該死——” 加爾文把聲音壓低,他的眼白里布滿了血絲。 艾扎克臉色鐵青地點了點頭,他用胳膊肘推搡著加爾文。 “我知道?!?/br> 他說。 “現(xiàn)在你先離開這里……相信我,老弟,我會想辦法找到那個叫做比利的孩子的?!?/br> “……” 加爾文死死地凝視著他,幾秒鐘之后,他將手插在自己的兜里朝著公寓走去。如果是不熟悉加爾文的人看到現(xiàn)在的他,大概會覺得這只是一個普通的,被一大早的血腥案件給惡心到的普通人——哪怕他衣袖外面的雙手因為握拳太緊,關(guān)節(jié)都已經(jīng)開始發(fā)白。 而在他的身后,尖銳的警笛聲中,警察們被黑色和白色相間的破舊警車載往這里。 人群正在散去。 他的兄長正在迎向那些臉色難看的警員…… …… 幾個小時后,一個有著薄荷色眼睛和褐色卷發(fā)的年輕人有些拘謹?shù)刈呷肓耸志瓢伞?/br> 酒吧里的氣氛比他上次來的時候還要更加沉悶一些,空氣變得異常的沉重,一種強烈的凝滯感滯留在酒吧光線不足的空間里。 哪怕并沒有到營業(yè)時間,你總不能指望酒吧里有很多客人,但是今天這里的客人數(shù)量卻又實在是太少了一些。墻角破舊的點唱機也沒有人去碰,那些讓人頭痛的過時音樂消失了,整個酒吧給人的感覺卻像是更加破舊。吧臺后面只有酒保一個人,他垂著眼睛有氣無力地擦拭著一只玻璃高腳杯,卻沒有留意到他已經(jīng)持續(xù)這個動作足足十分鐘了。 有什么事情發(fā)生了。 維吉利眨了眨眼睛,沒有人注意到在燈光下他的瞳孔微微收縮了一瞬,他在吧臺旁邊停下了腳步,將手中的牛皮書包抱在了胸前,這樣的動作讓他看上去更像是一個稚氣未脫的大學(xué)生。 “嗨?!?/br> 他干巴巴地沖著酒保打了一個招呼。 酒保依然低著頭,看上去是在專心致志地擦著那只杯子。 “……今天只有你一個人嗎?” 維吉利囁嚅了半天,他尷尬都看著酒保,好半天才擠出一句。 這下子酒保終于注意到了面前這個跟酒吧格格不入的公子哥——酒保倒是還記得維吉利這張年輕的,天真的臉。不過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酒保倒是心智盎然地圍觀著維吉利被人戲弄的模樣,今天他卻顯得有些疲憊。 “你的問話聽起來就像是你想泡我,小白臉。” 酒保持續(xù)地擦著那只杯子,他抬起頭瞥了維吉利一眼,回答異常地冷淡,跟他之前的態(tài)度行成了鮮明的對比。 在所有人都無法看到的地方,維吉利的手指輕輕地抖動了一下。不過在表面上……這個褐色頭發(fā)的年輕人瞬間就因為酒保的回答而憤怒地漲紅了臉。 “抱歉,我并不是那個意思?!?/br> 維吉利口齒不清都說道,他刻意將自己的皮包捏緊了一些。 “誰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呢?!?/br> 酒保不耐煩都說道。 維吉利皺起了眉頭:“所以說……加爾文不在嗎?” “嘖——” 酒保發(fā)出嗤笑。 “他不在?!本票5穆曇粲掷溆钟玻靶∽?,我知道你想泡他——不過今天可不是好時候——你這種家伙不應(yīng)該來這里?!?/br> 維吉利的眼睛顏色有了細微的變化。 他舔了舔嘴唇,然后他直接靠在了吧臺上,拉開了椅子坐了下來。 這個動作對于他現(xiàn)在扮演的角色來說有些太過于魯莽或者說大膽了一些,不過…… “哦?看樣子今天有什么事情不太好?” 他盯著酒保的模樣,然后輕聲地說道。 那是一種奇怪的,緩慢的語調(diào),就像是夢游的人發(fā)出來的呻吟一般,不過更加奇怪的是,酒保卻像是壓根沒有注意到維吉利語調(diào)的變化。 他擦拭杯子的動作有一瞬間的停滯,但是很快,他又重新開始了手指的運動,只是他的目光看上去似乎有些空洞——他的瞳孔放大了,如同被麻醉的病人,舌頭因為發(fā)木,說出來的話語也有一些含糊不清:“是的,今天不太好,我們都很難過……” 渾濁的眼淚從酒保的眼睛里涌了出來。 “有人死了——可憐的小喬吉,天啊,奧斯頓老頭子可該多絕望啊。我們看著那孩子從一丁點兒大長到現(xiàn)在,雖然他不聰明,可是我們都知道他是個好崽子。不聰明也沒有關(guān)系,比利總會照顧他的,誰都知道喬吉之后也會成為一個奧斯頓——誰會傷害這么個孩子呢?!喬吉不會傷害到任何人……” 維吉利,或者更加確切的說——“芙格”的眉頭皺了起來。 一半是因為他發(fā)動能力時大腦和肌rou因為強烈的負擔而產(chǎn)生的生理上的痛苦,那是一種劇烈的疼痛(一只狗在他的腦海深處叫喚著)而另一方面則是這個消息本身。 “發(fā)生了什么?加爾文跟這件事情有關(guān)?” 酒保茫然地瞪著“芙格”許久,才慢吞吞地向“芙格”重復(fù)了一遍今天早上發(fā)生的那一起悲劇他接著說道:“……加爾文很傷心,他非常傷心所以今天請假沒有來上班了。” 第31章 “傷心?” “芙格”的嘴唇抿成了一條僵硬的直線。 酒??斩吹鼗匾曋?,身體搖晃了一下,這種狀態(tài)下的他并沒有辦法理解“芙格”含糊的指示?!败礁瘛焙芸炀突剡^了神,他向前探過身,比之前更加專注地看著酒保。 “為什么加爾文會傷心?” 他的聲音里滲透出一股古怪的冰冷氣息。 “因為加爾文是個心軟的好人?!?/br> 這個呆滯的回答儼然并沒有讓“芙格”感到滿意,但是他不得不終止了自己的問話。 那只狗快要出來了,而維吉利在他的意識下方尖叫。 “芙格”的肩膀耷拉了下來,他的手平放在吧臺的桌面上,手指在廉價的合成木板上有規(guī)律地敲擊了三下。 酒保的猛地往前栽了一下,就像是一個困倦的人在打瞌睡時猛然從疲憊的狀態(tài)中驚醒那樣。他打了一個激靈,然后驟然回過了神。 他現(xiàn)在看上去清醒多了。 “你的問話聽起來就像是你想泡我,小白臉。” 他看著“芙格”,異常冷淡地說,他并沒有意識到自己話語的重復(fù)。 薄荷色眼睛的年輕公子哥近乎純潔地看著他,平靜地像是根本沒有察覺到酒保的惡意。 “請給我一杯蘇打水好嗎?” 他溫和地向酒保請求道。 酒保楞了一下,在他自己意識到之前,他的身體已經(jīng)聽從了面前這個柔弱且可口的公子哥的要求,將那杯蘇打水給了對方。 隨后他驚疑不定地看著“芙格”坐在那里,小口小口地啜吸著放著青色檸檬和冰塊的冰冷液體。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酒保想,他覺得這位小點心先生的臉色看上去似乎格外的差勁。 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酒保并沒有看錯。 紅鹿身體里的靈魂們都不好受,實際上,在酒保覺得“芙格”正在平靜喝水的這個時候,他的身體里已經(jīng)陷入了一場風暴。 【是誰干的?!是誰干的——紅鹿已經(jīng)徹底清醒過來了嗎?天啊,我可真受不了這個——】 維吉利重復(fù)嘶嘶叫嚷著。 【汪汪……嗷嗚……】 梅瑟在嗚咽。 【閉嘴!】“芙格"努力壓制著情緒不穩(wěn)的人格們,【維吉利,我之前可沒有看出來你竟然蠢得如此像是一頭被摳掉了大腦的豬——紅鹿?你竟然覺得這是紅鹿?就算是豬都可以看出來那只是拙劣的模仿!】 “芙格”感到了一種強烈的憤怒和不滿,那是從其他人格那里傳遞到他身體里的……而追根究底,這是紅鹿的情緒。 沒有人會喜歡看到一個笨拙的,手法粗糙的模仿貓。 而更加讓人抓狂的是,那句示愛。 【他竟然敢對我的寶貝兒說‘我愛你’——誰允許他這么做的!我會殺了他的我一定會的,在我抓到他之后我要用勺子把他的腦漿從鼻孔里一點一點挖出來——】 【如果你能抓到他,你想干什么都可以。不過現(xiàn)在可不是在意這個的時候?!?/br> “芙格”在腦海里冷酷地說。 【重點是加爾文……他現(xiàn)在一定嚇壞了?!?/br> 意識里的梅瑟立起了耳朵。 【嗷嗚……】 它發(fā)出了威脅的聲音。 【沒錯,我們得去安慰他,守在他的身旁……這本就是我們應(yīng)該做的?!?/br> …… 在破舊的公寓里,加爾文緩慢地從另外一場噩夢中醒了過來。 他緩慢地從床上爬起來,才發(fā)現(xiàn)天色已經(jīng)有些晚了。他坐在床上恍惚地想了想,才意識到早晨喬吉那場可怕的死亡并不是他的夢。 他用手捂著臉,揉搓著自己冰冷的臉頰,心臟像是被人捏成了緊緊的一小團。 “上帝保佑你?!?/br> 加爾文沙啞地低喃。 他重復(fù)檢查了一下自己的手機,在發(fā)現(xiàn)艾扎克并沒有給他電話后,他決定打起精神去一趟酒吧。 在那里或許會有一些消息……加爾文想,雖然大部分時候只是一些無稽的流言,不過,如果你擁有技巧的話,還是能沖那些胡編亂造的小道消息里找到一些自己想要的信息。 你知道你的這些想法只是一些虛弱的自我安慰——推開門朝外走時加爾文似乎聽到自己心底有一個聲音在對他說話。 他為自己的脆弱而感到了一絲羞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