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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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德?”加爾文在里德眼前揮了揮手,后者咽下一口干澀的唾液,如夢初醒般回過了神。 “一切正常嗎?”加爾文微微蹙起眉頭問。 “唔,我想我只是有些精神緊張,你知道我之前可沒有經(jīng)歷過這種事情……”里德掩飾性地掏出了手機看了看時間,“那女人大概能好好睡到明天,也許我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出去‘看看’。” “伊莎在教堂里?!?/br> 加爾文的注意力果然被轉(zhuǎn)移到了女孩的身上。之前縈繞在他身邊的,那種細(xì)微的輕松感如同煙霧一般瞬間消失,他的臉色變得陰沉下來。 “別擔(dān)心,我們會想辦法救出那個孩子的。” 里德將已經(jīng)變成小小一團的可樂瓶扔進(jìn)垃圾桶,鎮(zhèn)定地說道。 —— 然而事情并沒有加爾文想的那么輕松。 當(dāng)然,加爾文從來都么沒有覺得這件事情會是簡單的——但是他也沒有想到降臨派對教堂周圍有如此嚴(yán)密的安保計劃。實際上,整個天使鎮(zhèn)似乎都處于降臨派的強勢控制之下。坐在車上緩緩駛?cè)胄℃?zhèn)時,加爾文看到的是熱鬧的街道和熙熙攘攘的人群,配合著那種歡樂的氣息,這個所謂的游行會看上去好像與全國各地的各種普通節(jié)日慶典沒有什么區(qū)別。 但是,當(dāng)加爾文在傍晚金色的陽光中走向那些人群時,那種冰冷的感覺宛若冰錐般刺過他的身體,也刺過了他對這個慶典那過于美好的設(shè)想。到處都是布道和誦唱活動,人們分為無數(shù)個小團體簇?fù)碓诟鱾€牧師的旁邊,宛若奴隸對待自己主人那樣對牧師們言聽計從。每段布道停止之后,人群便自發(fā)地鼓掌和歡笑,一些人因為過度的激動而流下了眼淚。沒有慶典應(yīng)該有的音樂小吃和表演,只有無盡的,人為制造的個人崇拜。之前在有牧師在看到莉兒那張帶有金色十字架的貼紙會后做出了鞠躬的舉動——當(dāng)時加爾文和里德尚未察覺到什么,但是當(dāng)他們在人群中露出自己手上的印章圖案時,普通信徒卻表現(xiàn)出了相當(dāng)程度的膜拜。他們遠(yuǎn)遠(yuǎn)地便會朝著加爾文和里德行禮。在那種充滿了尊敬和羨慕的目光下,加爾文卻感到自己全身都在發(fā)冷。那種強烈的階級感讓他產(chǎn)生了奇妙的錯覺,他似乎并不在二十一世紀(jì)的現(xiàn)代美國,而是回到了百年前的中世紀(jì)。 顯然莉兒的自豪并不是沒有理由的。 “越是表現(xiàn)出狂熱和虔誠,就越是可能從普通教徒中脫穎而出。封閉的環(huán)境外加系統(tǒng)性的布道,接下來降臨派在信徒中人為制造出了地位差異,并且通過洗腦加固這種地位上的階級感和優(yōu)越感……”里德撇了撇嘴角,他壓低了聲音說道,平靜的臉上看不出什么情緒,“不得不說是非常聰明的做法。即便是再理智的人,當(dāng)身處于這種大環(huán)境之中也會在潛意識里追逐更高的地位和權(quán)利,沒有多久他們便會自愿地變成了狂信徒?!?/br> 加爾文強迫自己不去看那些信徒們因為狂喜而變得通紅的臉頰,他沒有說話,因為他正在擔(dān)心自己一旦開口便會嘔吐出來。 而即便是借助著莉兒帶給他們兩人那帶有特殊地位的印章,加爾文和里德最終也沒能成功地進(jìn)入教堂救出伊莎。 在靠近教堂周圍幾百米的地方卻被劃出了明顯的邊界,在這頭是喧鬧的信徒人群,而那邊卻空空蕩蕩,僅有幾名黑袍牧師緩慢地來回走動巡視。那些牧師身上的十字架和吊墜的數(shù)量更多,也更加顯眼。 沒有人跨越那道邊界,似乎他們已經(jīng)自認(rèn)為自己沒有權(quán)利踏上那一小塊碧綠的草坪。 擁擠的人群與空曠的草地,噴泉還有金碧輝煌的教堂本身,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而在這對比之下,那座矗立在草坪盡頭的建筑物愈發(fā)顯得神圣而不可侵犯。 加爾文和里德僅僅只是看了一眼教堂的門口,便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沉默地離開了那里。 “我們不可能進(jìn)去?!?/br> 加爾文說。 “問題不在于守衛(wèi)的牧師……而在于信徒,所有的信徒的眼睛都盯著教堂?!边@讓潛入幾乎變成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相比起已經(jīng)有些焦躁起來的加爾文,里德一如既往地平靜。 他們已經(jīng)回到了那間印度人開的旅店,站在自己的房間門口。里德伸手按住了加爾文的肩膀了,他的掌心可以感受到加爾文溫?zé)岬钠つw和皮膚下方凸起的骨頭。 里德的喉頭滾動了一下。 “然而我們確實是幸運的,”里德的嗓音里染上了些許沙啞,“我們有莉兒?!?/br> “莉兒?” 加爾文看著里德掏出鑰匙,打開了門鎖。 只需要走兩步就看到狹小房間里那張乏味的雙人床。 雙人床上空無一人。 第104章 加爾文的呼吸一滯。 而就在這個時候,里德攬住了他的肩膀?qū)⑺巴屏藥撞?,隨后加爾文才看到莉兒的雙手還在自己的胸口,蜷縮成了嬰兒的姿勢,眼睛緊閉地躺在地上那張骯臟的床墊上。 “哦,老天?!?/br> 加爾文緩慢地吐出憋在胸口的那口氣,他揉了揉眉心看向里德。 “老實說,這可算不上紳士?!?/br> 他說。 里德聳了聳肩:“只是為了安全而已,誰知道這種鬼地方會發(fā)生什么事情呢?那些電影里不是經(jīng)常出現(xiàn)踢開門后直接向床上掃射的情節(jié)——” “你只是不喜歡她而已?!?/br> 加爾文皺了皺眉頭打斷了里德的推托之詞。 里德發(fā)出了一聲輕笑,他回過身將門鎖反鎖住,隨后上前順手接過了加爾文的背包。 “嘶——” 拉鏈被拉開的聲音響起來。 里德比加爾文本人還要輕松地從袋子里掏出了那些瓶瓶罐罐放在了雙人床的床沿——粉底,陰影,膠水,仿真皮質(zhì)的硅膠泥…… “是啊,就好像你也不喜歡她一樣……恕我直言,我覺得這個教派里的人都有點兒……”里德伸出手指在自己的太陽xue處轉(zhuǎn)了轉(zhuǎn)。 “這種話從一個神秘學(xué)愛好者的嘴里說出來還真是荒謬?!?/br> 加爾文嘆了一口氣,卻并沒有反駁他。在里德翻弄他的化妝品時,他打開了莉兒的行李包。 一次性的牙刷,沐浴用品,庖疹藥膏……簡陋的隨身用品中,那件華美的黑色晚禮服就像是落入貧民窟的公主一樣顯眼。 晚禮服有著顯而易見的昂貴身價,絲綢的面料冰涼而柔軟,漆黑宛若夜空一般布料隨著光線的流轉(zhuǎn)而閃現(xiàn)出金沙一般的光點,那美妙的裙擺在加爾文的指尖如同流水般的垂墜下來。 “哇哦?!?/br> 里德探頭過來,在看到裙子后他發(fā)出了響亮的咂舌聲。他熟練地在那堆繁復(fù)的布料中翻出了一張用銀色絲線牽著的價格標(biāo)簽。 那上面數(shù)字對于加爾文這個階層的人來說有點兒怵目驚心。 “我都要為她感到抱歉了,從這條裙子看來她真的對那個合唱非常重視?!?/br> 一邊說著,里德一邊若無其事地弄掉了價格標(biāo)簽。 這個舉動讓加爾文的眉頭跳了跳。 里德攤開手無奈地笑了笑:“別擔(dān)心……我知道這姑娘還想著用完以后把把裙子退回去,但是,她想得太簡單了,看看這布料……” 里德伸出手指,輕輕滑過搭在加爾文胳膊上的裙子。加爾文手肘上的皮膚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隔著裙子那細(xì)密光滑的布料,里德溫?zé)岬闹讣饩拖袷侵苯訍蹞嶂钠つw。 “看,”在注意到加爾文在那一瞬間泄露出來的僵硬表情,里德的眼睛瞇了瞇,一個小小的笑容出現(xiàn)在他的臉上,“這種布料的特性注定了讓人沒法藏起標(biāo)簽,事實上他家今年的走秀所有的模特都只能真空上場,因為哪怕是最隱蔽的內(nèi)衣都會留下痕跡……” 加爾文沒開口,然而看著認(rèn)真分析著布料的里德,他的眼底還是透露出了些許的茫然。 注意到這點的里德停住了話頭,他從加爾文的手中扯過了那條裙子并且在空中展開。 “算了,之后我會幫她付這筆錢的,”他輕聲說,“畢竟待會要穿這條裙子的人是你。” 加爾文表情有些凝滯。 當(dāng)然,他早就知道這一點——在教堂前交換視線的那一刻,不,正確地說,當(dāng)他們坐上莉兒的車潛入天使鎮(zhèn)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有預(yù)感自己需要利用莉兒的身份進(jìn)行掩護(hù)。 可是,當(dāng)這個決定真實地來到他的面前時,他還是感到了微妙的尷尬。尤其是在里德強調(diào)了幾次這條裙子的特殊性質(zhì)之后…… “不要告訴我我也……” “沒錯。” “這會是很大的問題,我的意思是,胸口還有我兩腿間屬于男人的那個玩意,如果這條裙子連一張小標(biāo)簽都隱藏不了的話,它就更加沒法掩飾我的性別……我們得換條裙子?!?/br> 加爾文飛快地說道。 不過里德卻顯得非常堅持,畢竟在這樣一個鬼地方想要不為人知地再弄條晚禮服過來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我可以非??隙ǖ馗嬖V你這個小鎮(zhèn)上不可能有高級成衣店,我們也無從得知除了莉兒之外還有誰會參加詠唱……”里德喋喋不休地列舉出各種理由好說服加爾文穿上這條裙子,“……至于你說的那些問題,我發(fā)誓,那是可以解決的?!?/br> 他從那些瓶瓶罐罐里找出了那瓶半透明的液體,那是一瓶膠水,普通的姑娘們會這種玩意給自己黏出雙眼皮和假睫毛,而加爾文會在某些特殊場合用它來給自己黏上假胡子。 “解決?”加爾文警惕地看著里德手中的玩意,他有一種不太好的預(yù)感。 里德微笑時瞇起的眼睛里閃現(xiàn)出了一種讓加爾文感到不妙的強烈光芒。 “是的,你的身體非常完美……我希望你不要把我這段話認(rèn)為是對你的sao擾,但是,你得承認(rèn),你的身體是完美的……而‘完美’到了這個程度,這種美妙本身就超越了性別?!?/br> 里德的聲音壓低了。 加爾文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暴露在空氣中的后頸竄過一陣戰(zhàn)栗。里德沒有碰觸他,這點毋庸置疑,但在這一刻,加爾文可以無比清晰地感受到對方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的那種感覺。里德正在視線勾勒他的身體——哪怕加爾文明明還穿著衣服,在那種視線下他還是莫名有一種赤身裸體的感覺。 加爾文覺得自己的腦海中響起了一聲警報,他眨了一下眼,隨即冷冷地看向里德,沒有顯示出哪怕一丁點的退縮。 不過幾乎是在加爾文表現(xiàn)出不滿的瞬間,里德迅速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他抖了抖手上的裙子,然后將那昂貴的布料扔回給加爾文。 “這條裙子正好是你的號碼,相信我,這條裙子對于你來說是正好的,至于下半身的問題……在掌握了技巧之后也不是什么大麻煩?!?/br> 他朝著加爾文晃了晃手中的膠水。 —— 一個小時后—— 加爾文在浴室里待了很久才做好自我的心理建設(shè)。 他臉色鐵青地握上了浴室的把手,猶豫了一會兒才強迫自己推開那扇門走出浴室。 晚禮服冰涼的布料在他移動時候輕柔地滑過他的皮膚,那種細(xì)致的觸感就像是按摩浴缸里的水流一樣,強烈的不適應(yīng)感讓加爾文覺得自己每一個動作都僵硬得像是機器人。 出去的時候里德正弓著腰埋頭調(diào)配著加爾文接下來要用的染劑,這是待會用來給加爾文的假發(fā)上色用的,聽到浴室門被打開時發(fā)出的“嘎吱”聲,里德在那些粘稠的紅色漿水總又加了一些粉末,然后才抬起頭。 “怎么樣?其實cao作起來并不難不是嗎——” 他在看到加爾文現(xiàn)在的模樣之后,聲音戛然而止。 房間里有一小刻的靜默。 加爾文必須咬緊牙關(guān)才不至于就這樣后退回浴室,然后撕下他身上這條該死的晚禮服裙讓這個荒謬的計劃見鬼去吧。 “就像是你說的,”不過加爾文的好勝心還是讓他在里德的注視下維持了最后的冷靜,“你確實說的沒錯,我能穿上這條裙子?!?/br> 他干巴巴地開口。 “……” 里德微微張著嘴,卻沒有辦法發(fā)出任何聲音,他脖子兩側(cè)的血管清晰地凸了出來。 加爾文并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模樣是多么的……完美。 里德痛恨自己這一刻大腦中詞匯的貧乏。 當(dāng)然,事實上他這個時候大腦已經(jīng)陷入了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