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爾文比他想的還要更加適合這條裙子，他那對于男人來說略顯纖細的身形被黑色的布料緊緊的包裹住，緊緊只露出了細致的鎖骨和消瘦的肩膀。在黑色的襯托下，加爾文那過于蒼白的皮膚變得更加明顯，他看上去就像是幽靈，或者是在虔誠祈禱下倒影在祈禱者虹膜中圣靈的殘影……那種非人的，虛幻的美貌毫無遮攔地刺穿了里德的靈魂，他的精神就像是被重物擊中后瀕臨破碎的冰面一樣，那種黑暗的狂亂的情緒順著裂縫緩慢地滲透了出來。

    他粗重地呼吸著，花了很長的時間才勉強將自己散落的靈魂碎片拼湊回來。

    “你……也許不適合……黑色……”

    他支離破碎地說道。

    被黑色包裹住的加爾文有著圣徒般的禁欲感——不過與之相對的是，在這種強烈的禁欲刺激下，看到他的人心中卻只會迸發(fā)出更加洶涌的相反情感。

    第105章

    “里德？"加爾文重復(fù)到喊了許多遍對方的名字，“……黑色是有什么問題嗎？”

    他忍不住問道。

    他不得不承認，在這一刻里德散發(fā)出來的氣息讓他感到有些毛骨悚然。那對漂亮的，隨著光線的變化而在不同時期有著不同顏色的綠眼睛在這一刻竟然像是純?nèi)坏暮谏?dāng)然，只是很短的一瞬間——當(dāng)加爾文對上里德的眼睛時候他就發(fā)現(xiàn)了，后者的瞳孔就像是貓科動物一樣變得又圓又大，大概就是這樣才會讓他產(chǎn)生了那樣的錯覺。不過不管怎么說，加爾文不會錯認里德對他的那種強烈的，專注的視線。

    那眼神幾乎快要化成現(xiàn)實中的鉤子深深地刺入他的皮膚了，加爾文很確定，里德一定已經(jīng)將他的胸口，腰部和臀部全部勾勒完畢。當(dāng)然，他原本也沒有辦法在里德的面前掩飾自己的身體，至少，當(dāng)他穿著這條裙子的時候是不可能的，那詭異而該死的面料就像里德描述的那樣完美地覆蓋住了他的每一寸身體，同時也將他肌rou和骨頭的每一處曲線纖毫畢現(xiàn)地展現(xiàn)給了對方。

    現(xiàn)在加爾文只要往前一邁腿，兩腿之間被膠水粘連的怪異感覺和那種空蕩蕩涼颼颼的不安全感便會在他的內(nèi)心中涌動一次。好吧，就連加爾文自己都沒有想到有一天他會為了一個小丫頭犧牲到這種地步。

    他聽到里德發(fā)出了一聲隱忍的，甚至可以聽得出痛苦意味的喘息。

    “黑色會讓人想要對你做些不太道德的事情?！?/br>
    過了片刻，里德沙啞地說道。

    他從莉兒的化妝包里挑選出了一條黑色的絲綢內(nèi)衣，用匕首裁下了那條內(nèi)衣的下擺，隨后他手中抓著那條黑色布帶，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向加爾文。

    加爾文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某種鮮明卻又很模糊的情感正通過里德的凝視傳遞到他的身體里。這一刻的里德顯得格外危險，就像是在失控邊緣的暴徒——加爾文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么想里德，但是那種被叫做直覺的東西確實正在他的靈魂深處因為不安而戰(zhàn)栗不已。

    加爾文張開嘴，他想要開口問些什么，但最后他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喉嚨是那樣的干澀，思緒紛亂到了極點之后就變成了一片空白。

    他幾乎有種錯覺，里德是想要用那條黑色的緞帶將自己活生生地勒死，就像是古代的祭祀用冰冷的銀刀弄斷祭品的喉管那樣……

    里德伸出手，他幾乎快要將加爾文整個環(huán)住了，然后……他輕柔地將那條可憐的黑色布條纏繞在加爾文的脖子上，擋住了加爾文的喉結(jié)。

    里德的呼吸是那樣的沉重和guntang，拍打在加爾文的臉頰上，像是在他的皮膚上拍落了一小撮火星。

    就在加爾文心跳逐漸加快的這一刻，里德忽然往后退了一步。

    他探究地看著加爾文的脖子，轉(zhuǎn)身從莉兒的首飾盒里挑揀出了一只珍珠耳扣固定在加爾文的脖子中間。

    “好了?！?/br>
    他輕聲說。

    加爾文和里德之間那種奇妙，危險而緊繃的氣息在他的這一聲嘀咕之后如同泡沫一般驟然消散。

    加爾文眨了眨眼睛，他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時候屏住呼吸的，他長長地松了一口氣之后才意識到自己的肺部正在因為憋氣而隱隱作痛。

    “謝謝……”

    加爾文有些不自在地說。

    里德凝視著加爾文，大概是因為身著女裝并且對自己的某個器官做出了獵奇的改造，那個總是像是刺猬一樣提防著所有人的天使透露出了脆弱和柔軟的氣息。

    柔順的金發(fā)還未來得及掩飾，柔順地披在加爾文的腦后，深紫色的璀璨雙眸和蒼白的皮膚，那完美的五官構(gòu)成了一張神圣的，天使般的臉龐……而對于里德來說，這同時也是一張妖魔的臉。

    “我有點兒后悔……”里德忽然開口，“或許真的應(yīng)該換一件裙子，這條裙子太危險了……”

    他的表情有些恍惚，加爾文敏銳地注意到他的口音有了微妙的變化，最后那句話加爾文并沒有聽懂，因為里德毫無疑問正在用德語說話。

    這個變化讓加爾文的心頭一跳。

    “里德？嘿，你還在那里嗎？”

    加爾文眼瞼的肌rou跳動了一下，他凝神觀察著里德的面容。

    跟里德相處的這一小段時間發(fā)生了太多事情，加爾文差點兒就要忘記對方是一個多重人格患者的事情。考慮到它們現(xiàn)在的情況，加爾文并不希望里德在這個時候發(fā)生人格上的轉(zhuǎn)換——哪怕他最后轉(zhuǎn)換成了小兔子一樣可愛而無害的維吉利，對于加爾文來說那也不會是一件好事。

    他需要有人能夠幫助他……意識到這一點之后的加爾文悚然一驚：他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竟然會指望依靠其他人的幫助？

    這是一個相當(dāng)危險的征兆……

    里德接下來那忽如其來的舉動打斷了加爾文的思緒，他以一種相當(dāng)粗魯?shù)淖藨B(tài)一把抓住了加爾文的頭發(fā)，迫使后者不得不揚起了頭。

    “里德？！”

    加爾文發(fā)出了一聲驚呼，他可以感覺到里德那炙熱的指尖穿過了發(fā)絲，正在摩挲他的脖子。

    緊接著，里德低下了頭，他的嘴唇猛地覆蓋住了加爾文。

    “唔……”

    不需要經(jīng)過思考，加爾文的身體自動地運作起來，他猛地襲向里德，拳頭卻被里德一把握住。里德的大腿用力地擠向了加爾文的兩腿中間，因為那條該死的裙子，加爾文幾乎可以感受到里德那條牛仔褲在自己大腿內(nèi)側(cè)的皮膚上來回摩擦的觸感。里德的吻就像是野獸一樣兇狠，強烈的，像是燃盡的煙草，或者說某種厚重香料余韻似的氣息細密地包裹住了加爾文。在掙扎中加爾文嘗到了甜甜的鐵銹味，他悶哼了一聲，嘴唇上傳來了一陣刺痛。

    “砰——”

    加爾文扭動自己的關(guān)節(jié)，從里德的掌控中掙脫了出來，隨后他的拳頭用力地砸在了里德的臉上。

    里德后退了一步，他抬起手，用手背擦了擦嘴唇。加爾文在他的嘴唇上看到了血跡。幾秒鐘后加爾文自己伸手撫摸上了嘴角，低頭看向指尖的時候，他也看到了一絲殷紅——該死的里德咬傷了他的嘴唇。

    “你最好給我一個理由——或者我可以直接切掉你的那話兒。”

    加爾文猛地吸了一口氣，咬牙切齒地望向里德。他不會錯認剛才壓在他腿根的那個觸感，事實上，直到現(xiàn)在里德的牛仔褲也依然鼓脹。

    里德捧著自己因為拳擊而腫脹起來的臉頰，有一瞬間的恍惚。

    “我……很抱歉。”他舉起手，做出了投降的姿勢，“我只是一時之間沒有控制住?！?/br>
    在這一點上，里德并沒有撒謊。

    “……你之前的說話的語氣發(fā)生了變化?！奔訝栁牡哪抗庖凰惨矝]有離開里德的臉，“我還以為，你會說那是另外一個人格干的?！?/br>
    后面這句話，加爾文無意識地帶上了一些試探。

    里德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頭發(fā)，在這一刻，他看上去竟然有那么一些狼狽。

    “德語是我的母語。”他誠懇地解釋道，“我承認我有點失控……不過……你應(yīng)該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模樣，任何一個正常的男人在剛才那種情況下都沒有辦法控制自己。更何況，我確實喜歡你?！?/br>
    里德表現(xiàn)出來的坦然的無恥在這種時候竟然透著那么一些真誠的意味。加爾文當(dāng)然不會知道這是里德經(jīng)過精心計算后展現(xiàn)出來的態(tài)度，他更加不會知道，剛才若不是他強硬的一拳，里德很有可能會徹底地失去自己的理智……當(dāng)然，最后這一點，里德正在努力地掩飾和挽回。

    加爾文一把拉開衣柜，在那里有一面穿衣鏡——幾秒鐘后，加爾文怒氣沖沖地摔上了衣柜門，然后發(fā)出了一聲詛咒。

    “我就知道這條裙子他媽的有問題……”

    這條裙子的剪裁和布料都貼身得讓加爾文感到惡心……當(dāng)然，更惡心的是那種連加爾文自己都無法否認的美艷，禁欲和邪惡。

    即便是胸口毫無起伏，鏡子中的金發(fā)女人依然是那樣的攝人心魂，就像是里德說的那樣，沒有男人能夠在這樣一個人面前控制住自己的本能。

    “別擔(dān)心，至少我們還有顏色惡俗發(fā)型僵硬的假發(fā)和這堆顏料……我會努力讓你看上去稍微不那么傾國傾城一點?！崩锏抡f。

    “最好是——”加爾文冷冰冰地說，他的視線在里德的嘴唇上飛快地停留了一下，“順便說，如果我想跟人來一發(fā)，我會提前通知你。若是下一次你再做出這種事情……”

    “我發(fā)誓不會了。相信我，我其實是一名紳士?！崩锏铝⒖探涌诘?，他將自己被打腫的臉轉(zhuǎn)向加爾文好讓對方看到那顯眼的傷口，“當(dāng)然，我還是希望你通知我的那一天能快點到來?！?/br>
    他隨后又補充了一句。

    也許是為了彌補之前的“沖動”，接下來里德自告奮勇地開始為加爾文進行偽裝。大概是神棍坑蒙拐騙的天性與這種偽裝更加切合的緣故，里德的化妝水平遠比加爾文想的要更加精湛。

    他用一種青灰色的液體將加爾文的皮膚染成了暗淡的蠟黃色，粗糙的海綿橫截面沾上灰粉在顴骨和脖子處來回拍打便可以營造出粗糙的膚質(zhì)感，不合時宜的眉形掩飾了完美的眼眶輪廓，那些讓加爾文一看就覺得不太自在的膠水作用相當(dāng)明顯，粘連的眼皮的形成下垂腫脹的眼形……

    一個小時之后，加爾文總算在鏡子里看到了一個稍微正常些的“女人”。

    “現(xiàn)在……”里德站在他的身后，雙手蓋在他的肩膀上，一同望著鏡子里的倒影，“你只需要一雙高跟鞋……偽裝便會完美了。”

    加爾文的臉上閃現(xiàn)出嫌惡的神色。

    “這條裙子和假發(fā)已經(jīng)足夠了?！?/br>
    他說。

    里德聳了聳肩；“你知道，無論是你還是我，亦或是你要救的那個倒霉小姑娘，都沒有辦法承受你暴露身份的后果……”

    “……”

    加爾文沉默了。

    里德轉(zhuǎn)身從莉兒的行李里搜刮出了一雙純黑色的細高跟尖頭鞋，在看到鞋底的紅色時他笑了起來：“就當(dāng)是為了莉兒——她真的為這個晚上準(zhǔn)備了很多，看看這雙鞋你就知道?！?/br>
    他轉(zhuǎn)向加爾文，后者在看到那雙鞋的形狀后稍微呆愣了一下。

    “哦，不——我不可能——想都不要想我壓根沒法穿那玩意——”

    加爾文坐在床沿，用力地搖頭。

    然而里德已經(jīng)捧著那雙鞋走向加爾文，他在加爾文的面前單膝跪了下來，然后他將加爾文的腳捧在手中，擱在了自己的膝蓋上。

    第106章

    加爾文的腳趾蜷縮起來，他用力地想要縮回腳，可是里德的雙手是那樣牢固地卡在他腳踝的骨頭上。

    “里德！”

    加爾文惡狠狠地瞪著里德，他發(fā)出了一聲不滿的警告。

    房間的燈光因為電流不穩(wěn)的緣故發(fā)出了嗡嗡的聲音，燈光一明一滅，原本就昏暗的燈泡在一聲脆響后暗淡下來，細細的燈絲在玻璃罩中茍延殘喘地散發(fā)出了怪異的紅光。

    里德的眼睛里倒映出那光線，他的瞳孔中就像是亮起了兩枚鮮紅的火苗，當(dāng)他抬起頭望向加爾文露出那種蠱惑人心的，帶著無奈的苦笑時，他的臉頰在光線下就像是布滿了紅暈。

    “別緊張寶貝兒……我只是想要看看你穿上這雙鞋的可能性……”他輕柔地說，語調(diào)真像是在哄騙孩子。

    “想都不用想，我不可能穿這玩意，我們可以從別的地方弄一雙平底——”

    “我很希望我們能有那個時間?！?/br>
    里德打斷了加爾文，他掏出手機在加爾文面前晃了晃，直到這個時候加爾文才發(fā)現(xiàn)時間已經(jīng)到了晚上七點鐘。

    “我們要在九點前進入教堂，而八點鐘就會有人來這里接‘莉兒’?！崩锏侣龡l斯理地重復(fù)著之前從莉兒那里得到的消息?！熬拖袷俏覀儧]有時間弄條新裙子一樣，我們也不太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再弄一雙女士高跟鞋?！?/br>
    在說話的同時，里德的手指若有若無地滑過加爾文的腳背——他表現(xiàn)得非常純良和鎮(zhèn)定，仿佛真心只是為了測量一下加爾文的腳長。

    宛若觸電似的感覺順著他的碰觸直接竄上加爾文的神經(jīng)。

    “唔——”

    加爾文在猝不及防中發(fā)出了一聲奇怪的聲音，他隨即用力地抿住了自己的嘴唇，他全身的肌rou都繃緊了，身形僵硬得宛若石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