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節(jié)
加爾文已經(jīng)沒有辦法去理解約書亞的話語了。 他覺得自己可能正被人拖向一個格外荒謬而令人作嘔的噩夢。 在中年男人靠近他的瞬間,大量血腥和暴力的場面襲入加爾文的精神。 他甚至因為強烈的厭惡而不由自主的肌rou痙攣。 “放開我——停下來——我叫你們停下來——” 血。 拷打。 尸體。 手機,手機,手機,聲音。 火花。 【“先生,你需要幫助——”】 年輕女人的聲音,然后是年輕男人的聲音。 無數(shù)的片段擊打著加爾文的神經(jīng),他的心跳仿佛已經(jīng)徹底失去了控制,呼吸變得格外急促,但他體表的溫度卻在降低—— “滾開……” 他因為那些善人們所遭受到的折磨而感到無比的痛苦。 他不想看見那些東西。 永遠不想。 他想遠離面前的“東西”…… 在加爾文恍惚的視線中,中年男人的臉就像是橡皮泥一般逐漸開始變形。他看見了約書亞。 無需任何鏡面的反射,無需夢境,他親眼看見了約書亞。 “怪物?!?/br> 就連加爾文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低喃出了這個單詞。 【“不——”】 這個單詞,讓約書亞……因為約書亞精神鏈接而成了傀儡的三個人同時顫抖了起來…… 【“我不是——哥哥——我不是——我是你的信徒,我是你的兄弟——我不是怪物!加爾文哥哥,你應(yīng)該知道的,我不是——”】 【“我只是沒有辦法等待了,哥哥,我不擅長等待,這是一個壞習慣,但是我會改的……”】 【“我太想見到你了,加爾文哥哥,我在這里等了你好久。我在等待你的救贖。這個世界將是你的……加爾文哥哥,我的光,我的信仰……”】 無數(shù)狂亂的,扭曲的,語無倫次的話語同時從三個人的嘴里傾瀉出來。 他們的身體正在痙攣,而作為激烈情緒的回饋,他們同時緊緊地貼在了加爾文的身上。 “滋——” 布料破碎的聲音,加爾文的翅膀在他極為糟糕的情緒下控制不住地繃斷了紗布,刺破了衣服的布料直接伸展了出來。 然而他的這個無意識的舉動,卻將自己推向了更加糟糕的境地。 那三個人,當然,更正確的說,那喚作“約書亞”的怪物,一直以來壓抑在內(nèi)心深處,不斷發(fā)酵,不斷扭曲的狂熱仿佛終于找到了釋放點—— 【“天使……我的天使……我的哥哥……我的光……”】 支離破碎的低語中,加爾文感覺到自己的翅膀被碰觸了。 不僅僅是被碰觸……有東西正在撕咬他的翅膀…… 加爾文震驚地回過頭,他親眼見到的那些人,將他的羽毛咽下自己喉嚨的表情。 那是一種恍惚的極樂。 …… 加爾文的大腦陷入了一片空白。 “不——” 他低語道。 纏繞在他手腕上的繩索,在這一瞬間倏然繃斷。 加爾文如同閃電般伸出手,他抓住了離他最近的那個中年男人,然后他毫不猶豫地將那個男人脖子上的樹枝扯了出來。 那個巨大的傷口倏然噴出了大量鮮血——而在那噴泉般飛濺的血泉之中,加爾文面無表情地直接將那根樹枝插入了男人的眼眶。 “噗嗤——” 一聲濡濕的悶響。 男人的動作頓時一僵。 加爾文隨后扭過了頭,望向自己身后的年輕男人。 那個男人的表情依然恍惚而茫然,他的牙齒中殘留著加爾文的羽毛。 【不,停下來……】 加爾文隱隱約約聽見自己的身體里有個聲音在低語。 但是他發(fā)現(xiàn)自己控制不了自己…… “砰——” 那個男人的身體飛了起來。 第176章 “不……” 加爾文虛弱地對自己說道。 但是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已經(jīng)失去了控制:是他的身體,而非他的理智。加爾文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的靈魂和他作為一個正常人類應(yīng)該有的善心都還在儲藏在他的身體里,但是在這一刻,他的身體已經(jīng)不聽使喚了。 虛空中有什么龐然大物正在逐漸成型,它非常明亮,非常純凈,但同樣的,也非??膳?。 而那東西……那種力量……現(xiàn)在正在以加爾文的身體作為媒介,傾瀉到這個空間里來。 “哇嗚嗚嗚——” 那名年輕的男性漂浮在半空中,他的衣服飄了起來,還有他的頭發(fā),他就像是溺水的人那樣手舞足蹈地晃動著手腳,然后他發(fā)出了慘叫聲。他的聲音里充滿了痛苦,加爾文無從判斷那究竟是出自于他自己的意志還是在另外一個地方進行心靈遙控的約書亞。他真心希望是后者,因為下一秒鐘,那名男性整個人被用力地“拍”到了天花板上。他企圖掙扎,但那掙扎是那樣的微弱,加爾文的視野里充斥著朦朧的白光,他驚恐地看見年輕男人的手和腳都被緊緊地貼在天花板上。 那些木板發(fā)出了嘎吱嘎吱的聲音。 幾片殘破的羽毛混合著年輕男人的唾液從那發(fā)出無聲哀嚎的口中滴落。 加爾文感覺到自己眨了眨眼睛。 “咔。” 他聽到了一聲悶響。 骨骼被包裹在柔軟的肌rou與皮膚之中,然后倏然斷裂的聲響。 【不——】 加爾文聽得見了自己心靈的破碎之聲。 而在那白光越來越明亮的世界里,男人的尸體被隨意地曲折,揉捏,然后那種無形的力量消失了。 那個年輕男人的尸體從天花板上掉了下來。他的血跡在天花板上形成了一個奇怪的形狀。 【停下來停下來停下來停下來——】 加爾文不知道自己是否大喊出聲了。 也許有,也許沒有,但那都不重要。 那股純凈而龐大的力量在他的身體里膨脹,幾乎快要讓他爆炸了。在很短的一小段時間里,他聽見了自己如擂的心跳和血液奔流的響聲。 他覺得自己仿佛快要爆炸了,那股力量從內(nèi)部沖刷著他的皮膚。 加爾文的喉嚨里發(fā)出了含糊的,痛苦的低吟。 他的雙手向上抬升,手指張開,一絲細細的血線沿著他的眼角緩緩流下,而他的身體,毫無疑問正在痙攣。他整個人朝著后倒去,身體像是一張繃緊的彎弓,以一種不符合地球重力的方式斜斜地立在客廳中央。 他的翅膀在他的背后伸展到了極限,而任何一個看見過那對純白羽翼的人,只要看到現(xiàn)在這一幕,都可以清楚地認識到加爾文的翅膀體積變大了。 在之前的撕咬中變得凌亂的羽毛和傷口以rou眼可見的速度痊愈,然后那些舊的白羽脫落了,嶄新的羽毛重新生長出來,它們白蓬蓬的,散發(fā)出珍珠在照射到光線后散發(fā)出來的那種柔和的帶著些許虹彩的白光。 就在加爾文覺得自己可能會死的時,那種力量涌入他的翅膀…… 空氣在房間里流動,形成了激烈的氣流,整座木制的屋子都在那股強烈的氣流中吱吱作響,仿佛在它的客廳里忽然出現(xiàn)了小心的龍卷風似的。 那些百葉窗全部掙脫了鎖扣的束縛,它們瘋狂的拍打著墻壁,窗簾胡亂的四處飛起,不像是布料而像是鐵棍一樣拍打著窗戶周圍的墻壁和裝飾物。 電流在滋滋作響,房間里所有通著電的電器都冒出了噼里啪啦的火花和黑煙,而燈泡——臺燈還有壁燈,包括隱藏在壁爐里德電子火焰燈都在狂亂而不規(guī)律地閃爍著。 在加爾文模糊的視野里,房間里的那些雜物……臺燈,桌布,沙發(fā),桌子,茶幾…… 所有沒有固定在地板上或者墻面上的東西都漂浮在了半空之中,至于那些有固定的東西,比如說墻上的那碩大無比但實際上是由塑料和人造尼龍皮毛還有玻璃珠制成的馴鹿頭,也在微微顫抖。一些螺絲掉了下來,但沒有接觸到地面,而是緩慢地打折轉(zhuǎn)漂浮在離地面幾厘米的地方。 “嗚嗚嗚……” 女人的哭泣隱約地包裹在氣流和電線的聲音里。 加爾文感覺自己又一次地朝著那個年輕的女人偏過了頭。 那個女人一邊哭泣著一邊朝著加爾文咧開了嘴,加爾文看見了她的牙齦和潔白牙齒,她的皮膚在氣流的吹拂下緊緊地覆蓋在顱骨的表面,然而她臉上的血變得更多了。 幾秒鐘之后她開始吐血。 “多么美妙……加爾文哥哥……你是多么的強大……你的皮膚宛若黃金,你的眼睛如同鴿子,你的身體如同象牙,你的雙腿如同大理石……我對你的愛與崇拜即便是烈火也無法熄滅……” 從女人滿是鮮血的口中吐露出了病態(tài)的低語,她已經(jīng)身受重傷,但卻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一般。 她慢吞吞地伸出了手,一邊呢喃著那癲狂的話語,一邊伸出了雙手企圖碰觸到加爾文。 那種強烈的厭惡感再一次浮現(xiàn)于加爾文的心底,他感覺自己的意志正在被那白光所融化,吸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