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霍爾頓警官，你今天怎么樣？”

    那稍顯輕佻的問話從門口的亞裔警員口中冒了出來。

    房間里異常陰沉而渾濁的氣氛也因為他的到來而瞬間消散。

    看見另外一名警官的出現(xiàn)，年輕的女性護士冷冷地瞪了艾扎克一眼（那眼神中的惡毒讓艾扎克皺了皺眉），然后她異常冷漠地收拾好東西直接拉開門朝著門外走去。

    聽到那急促的腳步聲，艾扎克一點都不懷疑她正趕著去護士休息室盡情地觀看那一場已經(jīng)完全變?yōu)樽诮坛绨莸闹辈ァ?/br>
    “哇喔。”

    護士離開之后，韓稍稍拉開門好讓自己背后的男人越過他溜如房間。關(guān)上門之后，他沖著艾扎克咋舌道：“你看上去把她惹得不輕?！?/br>
    “唔，也許吧。”

    艾扎克干巴巴地說道。

    然后他望向了韓身邊的那個男人。

    “你怎么樣？”

    他問道。

    喬伊斯沖著他揮了揮手上的繃帶，跟艾扎克一樣，他也傷于那名過度受驚的菜鳥警員。

    雖然很不愿意，但艾扎克還是不得不承認一點，韓與喬伊斯的到來讓他感到了安心很多。

    當然，他與對方依然處于一種相互防備相互猜疑的狀態(tài)，但是警局的那場慘劇（包括那名舉槍亂射的白癡警員），還是讓病房里的三人形成了一種無法自主控制的親密關(guān)系。

    “比起我，你看上去更糟糕，你受了驚嚇。”

    喬伊斯盯著艾扎克然后毫不客氣地說道。

    艾扎克苦笑了一聲。

    “誰能想到我會在醫(yī)院的病房里進行一場遙控器爭奪賽呢?！?/br>
    他只想故作輕松地將剛才的事情敷衍過去，但喬伊斯和韓這一次來到他病房，顯然并不是單純地進行探病。

    “是因為降臨教的緣故？”

    喬伊斯繼續(xù)問道。

    艾扎克愣了一瞬。

    而喬伊斯也在同時看了一眼韓，無需任何語言，韓已經(jīng)輕快地邁步走出了房門。

    但從房門下方的陰影來看，他并沒有走遠而是一直守在門口以免閑雜人等地靠近。

    喬伊斯拖過一把椅子，在艾扎克的身邊筆直地坐了下來。

    “這是在搞什么鬼？你的這種架勢可讓人有點緊張?！?/br>
    艾扎克繃緊了神經(jīng)然后死死看著喬伊斯沒有任何表情地臉說道。

    喬伊斯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剛才來找你的時候，我路過的所有病房幾乎都在播放那一場直播?！?/br>
    喬伊斯說道。

    “……”

    “事情不對勁。”喬伊斯對上艾扎克的眼神，平穩(wěn)地繼續(xù)自己的話題，“那直播，恕我直言，簡直一塌糊涂，但好像壓根沒有人注意到那內(nèi)容的不對勁。那些人都在歡呼，好像他們已經(jīng)是降臨派最狂熱的教徒。”

    “就好像剛才那位護士小姐一樣?！卑私舆^了喬伊斯的話頭然后道，“就在昨天，她看上去還是一個正常人。”

    “至少在沒有提到降臨派時是正常的。”喬伊斯說。“降臨派的發(fā)展太不可怕了，太快了。每一年它的信徒都在以幾何程度地增長，而且一旦加入就再也沒有任何退出的跡象。而其他宗教在降臨派面前簡直不堪一擊，它們流失了大量的信徒，在過去，這種信仰之間的斗爭已經(jīng)足夠引發(fā)一場流血的宗教戰(zhàn)爭。但是這么多年來，我們的社會一片平靜，我們知道的那些宗教就那樣安安靜靜地，像是已經(jīng)被切割好的羔羊一樣任由自己衰弱。而降臨派，它在不斷地壯大，簡直就像是癌細胞一樣?！?/br>
    “你到底想說什么？”

    艾扎克忍不住說道。

    不知道為什么，跟喬伊斯提起降臨派的事情總讓他有些焦躁。

    喬伊斯嘆了一口氣，非常罕見的，他在艾扎克面前顯示出了一絲迷茫和不確定。

    當然，這種稍顯脆弱的氣質(zhì)在他身上稍縱即逝，近乎幻覺。

    “實話實說吧，我們認為降臨派是美國本土最大也是最邪惡的邪教，而它現(xiàn)在的發(fā)展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控制。它不正常?！?/br>
    “我覺得也許你可以定義一下‘不正?！??！?/br>
    艾扎克道。

    喬伊斯張了張嘴，他遲疑了一瞬，但最終還是開口了。

    “降臨派里有人在通過非自然的手段控制普通群眾的心智?！?/br>
    第196章 番外

    按照加爾文原本的想法，這一次的蜜月旅行原本是可以忽略的。

    哦，是的，他竟然結(jié)婚了，和一個男人。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真的會和里德結(jié)婚，雖然后者的求婚早在幾年前就提出來了，并且在之后的日子里每隔一段時間便會以各種方式重新提出來。加爾文承認自己最后還是屈服了，尤其是在他確實愛著里德地情況下。

    加爾文永遠不會忘記婚禮上艾扎克的臉，他的哥哥似乎永遠都不可能消化掉加爾文會與一個男人結(jié)婚這件事情了（考慮到里德曾經(jīng)的身份，還有他們之間共同經(jīng)歷過的那些事情，加爾文并不打算苛求自己可憐的哥哥）。不過在取笑霍爾頓的同時，加爾文自己其實也沒有好到哪里去……婚禮已經(jīng)過去幾天了，但他始終沒有辦法進入狀態(tài)。

    如果一個人在已經(jīng)結(jié)婚后才意識到自己竟然患有婚姻恐懼癥，他究竟該怎么辦？

    “紅鹿”里德用自己的行動給出了答案——一場漫長的，環(huán)游世界的蜜月旅行。

    而那場變故也正是在這一次的蜜月旅行中發(fā)生的。

    最開始，加爾文只是出于本能地扶起了那位老人。當時的他正在和里德參觀一座位于某個南亞島國樹林深處的神廟。需要強調(diào)的是，事后想起來，那座神廟并沒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它既不偏遠（事實上它就著落在加爾文和里德住宿的豪華五星級海濱度假村不遠處），也沒有任何讓人感覺神秘的地方，它看上去甚至是嶄新的，木制的臺階剛剛刷過木蠟油，顯得閃閃發(fā)亮。而寬敞透氣的內(nèi)殿里供奉著由大理石和寶石雕刻鑲嵌而成的雕塑。

    那雕塑與加爾文知道的任何一個宗教流派信奉的神像都不一樣，加爾文猜想那應(yīng)該只是當?shù)厝说男”娦叛觥?/br>
    加爾文沒有太在意，他的神經(jīng)在這場甜蜜的度假中不知不覺地鈍化了。更何況他身邊的里德也沒有顯示出任何的異常。事實上，在發(fā)現(xiàn)那座神廟之前，加爾文已經(jīng)和里德在這個南亞島國的豪華別墅里享受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蜜月生活……而那生活稱得上是紙醉金迷，夜夜笙歌。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正常，哪怕是加爾文那遠超凡人的直覺也沒有給出任何預兆。

    他們兩人在晚飯后沿著細白的沙灘小路散步，走進了婆娑碧綠的椰林，然后他們就那樣看見了那座普普通通的神廟。在神廟陰暗涼爽的內(nèi)部，有極為典型的當?shù)厝伺哉谟靡环N特殊的方式參拜。那其中就有一名看上去仿佛已經(jīng)有一百歲的老婆婆，她的身體都完全佝僂了下來，走路的時候背部與腿部形成了一個直角，每一步都走得顫顫巍巍的。

    大概也就是因為這樣，當她走下神廟的階梯時候，她手中的拐杖倏然一滑，她便差點兒整個人從階梯上摔下來。加爾文立刻伸出手扶住了她。

    “你怎么樣？！”

    將老婆婆扶穩(wěn)之后留，加爾文下意識地問道。

    但他隨即便反應(yīng)過來了，作為當?shù)厝似牌趴峙聣焊筒欢谡f什么——可出乎加爾文意料的是，那蒼老的老婦人竟然直接仰起頭，沖著他露出了一個溝壑縱橫的微笑來。

    “我很好，謝謝你，年輕人。”

    從老人的口中發(fā)出來的竟然是相當純正的英語，她的聲音遠比她的外貌年輕許多。

    加爾文回應(yīng)了那位老人一個微笑。

    “不用謝，女士，這是應(yīng)該的?！?/br>
    加爾文道。

    “你是一個相當好心的小伙子……神會賜予你恩澤的?！?/br>
    老婦人臉上的笑容倏然加深，在加爾文來得及反應(yīng)之前，她伸出手在加爾文的額頭與肩膀上點了點。

    一股冰涼的氣息沿著她手指碰觸的地方鉆進了他的皮膚。

    加爾文下意識地打了一個激靈。

    “好好享受這份恩賜吧。”

    老人沖著加爾文眨了眨眼，她臉上有一種讓加爾文感到非常怪異的，與年齡和外貌完全不符的狡黠。

    緊接著，那老人轉(zhuǎn)過身，拄著拐杖搖搖晃晃地離開了。

    “唔…”

    里德在加爾文的身側(cè)，深深地看了那老婆婆一眼。

    “怎么了？”

    加爾文問。

    “我只是覺得……不，沒什么?！?/br>
    里德似乎想要說些什么，但他很快又將未說完的話咽了下去。

    加爾文沒有多想。

    一直到這個時候，加爾文依然不曾意識到，那場噩夢已經(jīng)開始了它的序幕。他與里德參觀完了神廟，接著便沿著來時的白沙小路回到了度假村。

    里德包下了度假村里最豪華的那棟海邊別墅，那棟豪華而精巧的房子正坐落在雪白的沙灘上，一個私人小碼頭一直延伸到海里，同時這棟別墅還配備有單獨地無邊際海水游泳池……

    正是因為這樣，當加爾文打開房門步入別墅的那一瞬間，他還以為那些出現(xiàn)在房內(nèi)的人影只是沒有來得及提前離開的度假村工作人員。

    不過，緊接著加爾文便立刻意識到，他們不可能是工作人員。

    畢竟沒有哪家豪華度假村的工作人員會穿上一整套的定制西裝，優(yōu)雅坦然地坐在沙發(fā)地正中央，翻看著厚重的醫(yī)學書籍并且啜飲著玻璃杯里的高級威士忌。經(jīng)由手工修形的圓形冰塊在男人手中的玻璃杯里輕輕地晃動著，敲擊著玻璃杯壁，發(fā)出了清脆的響聲。

    “是誰”

    加爾文的精神繃得緊緊的，但在看到那個男人的面容后，他卻不由自主地恍惚了一下。

    等等，這個男人……

    “唔，你們回來了?！?

    那個男人抬起頭，沖著他平靜地說道。

    “砰——”

    里德直接抬起手然后沖著那個男人開了一槍。

    子彈擦過那個男人的耳朵，打碎了沙發(fā)后面置物架上的某個古董花瓶。

    而沙發(fā)上的男人甚至沒有做出任何躲避的行為，他依舊是那樣的平穩(wěn)而鎮(zhèn)定，只有那雙漂亮的孔雀綠眼睛，在對上加爾文的視線時，會閃過一抹意味深長的暗火。

    “今天你回來的有點晚，加爾文?！?/br>
    他完全無視了里德，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加爾文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