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別(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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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夕最終還是在猶豫了半個小時后, 去了浠湖春天。主要是莫斐說的那句話打動了她, 不念過去,也要看在現(xiàn)在的份上。聶修這次回來做了許多事,都讓她無法絕情于此。 包廂里熱熱鬧鬧,傅行知和莫斐莫丹都在,卻不見聶修的影子。桌上的菜幾乎沒怎么動, 茅臺酒瓶卻已空了一個。 傅行知眉飛色舞的拍了下桌面:“完了!我剛和莫斐打賭你不會來!” 莫斐喜笑顏開的拍手:“我就知道佟夕不會這么狠心。” “哎呦我去, 一年的油錢??!”傅行知捂著心口, 直喊著心疼,卻是一臉嬉笑, 沒見輸?shù)倪@么高興過。 莫丹慘呼:“完蛋了, 我也賭你不來,我輸了一年的電影票!你不是說了不來嘛。” 嘴上埋怨著, 眉眼里卻全都是促狹的歡笑。 佟夕略有點尷尬, 輕聲問:“他呢?” 莫丹努了努嘴:“喝多了,在里間休息?!?/br> 佟夕愣了一下, 目光掃過那個空酒瓶。他很少喝白酒,也從沒聽說他喝醉過。 莫斐走到門口, 推開房門看了一眼,說:“睡了?!?/br> 佟夕輕輕走過去, 內(nèi)間里亮著一盞落地?zé)? 燈罩籠著橘色的光,投射到地板上,像是一團圓月。聶修躺在長沙發(fā)上, 一條腿支在地毯上,身上蓋著的羽絨服滑落了一半。靜悄悄的房間里,他的呼吸有點重,高挺的鼻梁在清俊的臉頰上落下一個陰影。 莫斐正要叫醒他,佟夕攔住他,小聲說:“讓他睡會兒吧?!?/br> 她輕輕走近前,將羽絨服拿起來,重新給他蓋好。而后,轉(zhuǎn)身離開,輕輕帶上房門。 莫丹問她吃飯了沒有。佟夕說:“還沒呢?!?/br> “來一起吃吧?!蹦だ∠ψ?。正對面是聶修的位置。餐盤里干干凈凈什么都沒有,旁邊放著一碗魚羹,還剩三分之一的模樣。 佟夕忍不住說:“空腹喝酒容易醉,你們怎么不攔著他?!?/br> 莫斐立刻說:“我說攔不住,你還當(dāng)我是騙你呢?你問問莫丹,我們勸了沒有?!?/br> 莫丹忙說:“這事怨我,要是我不提你來市里就好了?!?/br> “你說你要是在浠鎮(zhèn)也就算了,聶修一聽莫丹說你來了市里都不肯過來。哎呦,我都不忍看他的表情……”莫斐搖頭,嘆氣。 佟夕硬生生被他說出了幾分內(nèi)疚,連忙解釋:“我本來就沒打算來,剛好今天下午有人要看房子,我這才趕過來?!?/br> 傅行知一聽房子,便立刻接話:“哪兒的房子?” 其實聶修回來第一天就去找了他,讓他出面找人去買房。傅行知對佟春曉的房子了解的一清二楚,不過為了不引起佟夕的懷疑,也是裝作什么都不知道,明知故問。 佟夕說:“我姐的房子,在同季路那邊的香樟園小區(qū)?!?/br> 傅行知立刻以行內(nèi)人的身份說道:“那一片房子應(yīng)該好賣。同季路那邊有個二小,也是不錯的學(xué)?!,F(xiàn)在教育資源比醫(yī)療資源還重要,我們新開發(fā)的樓盤,和實驗小學(xué)簽了合同,簡直不要太搶手。” 話題故意朝著實驗小學(xué)引,佟夕果然關(guān)心起來,問房子多少錢一平。傅行知報了個價,把佟夕嚇一跳,學(xué)區(qū)房果然價格驚人。 “我正打算買個小戶型呢,沒想到這么貴?!?/br> 傅行知笑嘻嘻道:“你要買的話,肯定給你打折啊,給你個內(nèi)部價?!?/br> 佟夕又驚又喜:“真的嗎?” “當(dāng)然,就算你和聶修分了手,咱們也還是朋友啊,給你走個內(nèi)部價沒問題。如果不是按揭,直接付全款,還能折上折?!?/br> 佟夕忙說:“我肯定是付全款。不過,要等香樟園的房子賣了才行。今天看房的人對房子挺滿意,我估計能成。只是就算要賣,等簽約辦手續(xù)再拿到錢,還得好久,我就擔(dān)心你那里的房子被人一搶而空了?!?/br> “不急不急,我這邊樓盤剛剛開始售。我回頭給銷售經(jīng)理打聲招呼,給你留一套,你要多大面積的?” “香樟園的房子賣不了高價,估計折算下來,能買你這邊一套八十平的,不過我還要留點裝修的錢,所以買個六十平方的差不多?!?/br> 傅行知暗自服氣,因為聶修交代的正好是五六十平?!皼]問題,回頭你有時間去挑挑戶型?!?/br> 莫斐道:“你看,來和朋友聚聚不會吃虧吧,我一年的油錢和電影票也有了,佟樺上學(xué)的事也辦了?!?/br> 佟夕笑嘻嘻的雙手合十:“老天保佑,讓吳老板趕緊簽約把房子買了?!?/br> 傅行知端起酒杯,笑吟吟抿了一口。放心,“我”會保佑的。 佟夕好久沒這么高興過,倒了杯酒送給傅行知,再三感謝。 傅行知接過她的酒杯,卻端在手中沒喝,一本正經(jīng)的說:“我剛好也有個小事要找你幫忙?!?/br> 佟夕言笑晏晏一口答應(yīng):“我能幫的一定幫。” 傅行知說:“你肯定能幫。”還沒說什么事,突然身后的房門打開了,聶修抱著羽絨服走了出來。 佟夕和他的視線隔空相碰。聶修漆黑的眼將她上下巡脧了一遍,仿佛難以置信。 佟夕扯開嘴角,對他笑了笑:“你醒了?!?/br> 聶修沒有說話,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她。仿佛這屋子里沒有別人,只有佟夕和他。旁邊的三人都看戲似的,默然不出聲。 佟夕的笑容被淹沒在他的目光里。眼神中太多情愫,像是洶涌的海潮。她難以承受這樣的目光,逃開了去看傅行知:“你剛才說讓我?guī)兔??!?/br> 傅行知如夢初醒似的噢了一聲,笑嘻嘻指著聶修:“就是想讓你幫忙送他回去。他明上午去機場,晚上不回梅山別墅,住靈溪路那邊?!?/br> 聶修走近前,拉開傅行知旁邊的椅子坐下來,冷靜的說:“我叫了代駕,別為難她了。”如果不是沙啞的聲音和略帶遲緩的動作,很難相信他喝多了。 他永遠(yuǎn)都是沉穩(wěn)冷靜,不失分寸不失風(fēng)度,耀眼而遙遠(yuǎn)。大約唯有她見過他最狼狽的樣子,滿身泥濘,頭發(fā)凌亂,胡茬初生。 佟夕握著酒杯的手指緊了緊,說:“不為難,我送你?!?/br> 傅行知和莫斐齊齊露出如釋重負(fù)的笑容,“那我們就放心了。來來,聶修再吃點東西?!?/br> 聶修搖搖頭:“胃難受,不想吃?!?/br> 佟夕道:“再點一份粥吧?!?/br> 聶修沒吭聲,也沒反對。 傅行知對莫斐擠擠眼睛,“你看,果然就聽佟夕的話,我們說什么都沒用。” 佟夕正覺得尷尬,剛好手機響了,是叔叔的電話,問下午看房的結(jié)果如何。佟夕剛剛和佟建文剛說完,那邊電話被佟樺搶了過去,問小姨什么時候回來,然而又撒嬌讓她給他買小火車。 佟夕一聽到佟樺的聲音,臉上立刻就帶出寵溺溫柔的表情,聲音溫溫軟軟:“好,你早點睡覺不要調(diào)皮?!?/br> “我最愛小姨了。”佟樺對著電話很響的親了一口。莫丹在旁邊也聽見了,不禁笑:“好可愛。” 佟夕笑:“是啊,兩三歲的時候最可愛,rou嘟嘟香噴噴的,我特別喜歡揉他的小肚皮?!?/br> 莫丹托著腮羨慕的說:“我媽曾經(jīng)說過,不生個孩子,你永遠(yuǎn)都不知道你可以愛一個人愛到什么程度??梢詾楹⒆痈冻鲆黄穑试笧樗皽富?,萬死不辭,恨不得將心都掏出來給他?!?/br> 佟夕含笑點頭:“是這樣?!?/br> 莫丹被她一副過來人的樣子逗笑了:“你沒生孩子是體會不到的。就算你很愛佟樺,把他當(dāng)成自己的孩子,可還是不一樣?!?/br> 佟夕笑:“是嗎,那我可能體會不到了?!?/br> 莫丹嘆氣:“和沈希權(quán)在一起時,我特別想要孩子一直沒懷上?,F(xiàn)在我反而特別慶幸,我們沒有孩子,不然離婚就不是這么簡單的事了?!?/br> 佟夕聽到這里,笑容頓消。那個秘密像是一個石頭沉甸甸的壓著心里。莫丹非??释⒆?,而沈希權(quán)并不想養(yǎng)育一個和自己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孩子。 這是一個不可解的困局。 原先她認(rèn)為離婚是因為沈希權(quán)出軌,所以堅定不移的站在莫丹這邊,可是現(xiàn)在知道了真相,她心里又很同情沈希權(quán),她并不認(rèn)為他很自私。因為她非常清楚養(yǎng)育一個孩子,要付出多少心血。不僅僅是金錢和時間,還有愛和責(zé)任。小到教他良好的生活習(xí)慣,大到培育他成才,讓他有生存立足的本領(lǐng)。漫長的一生,你都要為他cao心。沒有血緣關(guān)系,真的很難做到那么無私。 吃完飯,一行人離開酒店。傅行知的代駕先到,他先行一步離開。不一會兒,聶修叫來的代駕過來開車。 莫丹湊到佟夕耳邊小聲說:“你送他到門口就成了,可別進屋,酒后容易亂性?!?/br> 佟夕臉色一紅:“你想什么呢?” 莫丹捂著嘴說:“這是一個熟知男人本性的已婚婦女的忠告。我擔(dān)心你們把持不住,他明天誤了飛機?!?/br> 佟夕窘的臉色通紅,打開車門坐到了后排。 聶修和兩人道了再見,也跟著坐到了她的身邊。 代駕問具體地址,要開導(dǎo)航,聶修報了星園小區(qū)的地址。佟夕忙說:“先把你送回去,我打車回家?!?/br> 聶修揉了揉太陽xue:“我沒事,只是不能開車,腦子很清醒?!?/br> 深夜的街道,幾乎沒有行人,街道兩側(cè)掛著喜慶的紅色小宮燈,偶爾聽見稀疏的焰花聲音。 車子停在小區(qū)門口,佟夕下了車,聶修也跟著推開車門。佟夕說:“你早點回去休息。” 聶修:“我送你進去。” 佟夕沒有反對,和他一起走進小區(qū)的樓下,停住腳步。有些話她在心里堵了一晚上,還是覺得一吐為快為好。 “聶修,我不是故意不來,只是不想給你希望……如果那樣,最終你會很失望。” 聶修笑了笑:“我明白。我希望我們即便不是男女朋友,也還是很好的朋友,不要老死不相往來。” 佟夕垂著眼簾,沒有回應(yīng)。她不是那么小氣的人,關(guān)于分手,早就不再怨憤。 不愿意和他做朋友,是因為她很清楚自己喜歡什么樣的人。這么多年,唯有聶修讓她動心過,而且那么快的動心。她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再次動心。她只有防范于未然??蛇@個原因,她不能說。 “你不要有任何負(fù)擔(dān),我并沒有要求你回報什么,只是想彌補以前該做而沒做到的而已。你不會和我復(fù)合,是我早就預(yù)料中的事情。” 聶修深深的看著她:“但是我并不會因為預(yù)知這個結(jié)果而就此放棄。我做事一向不問結(jié)果,只問有沒有傾盡全力。” 他越是這樣說,佟夕越覺得難受,嗓子里哽了一團東西,沉甸甸的一直從喉嚨壓到心口。 聶修把手放到了她的頭發(fā)上。她一動未動,任由他的手指沿著頭頂慢慢摸下去,直到發(fā)梢,“下次見到你,你的頭發(fā)應(yīng)該長到第三根肋骨的位置了?!?/br> 佟夕咬著唇,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想要哭。下次再見,何年何月,又是何時。 手指離開她的發(fā)梢,伸到她的面前,“再見,七七?!?/br> 佟夕握住了他的手,聲音倉促而哽咽:“再見?!?/br> “沈希權(quán)說你的心破了洞。希望我下次能把它補好。” 佟夕在眼淚涌出之前,從他掌心里抽出手,飛快轉(zhuǎn)身。 遠(yuǎn)處有煙花在夜空中璀璨綻放,寒冷冬夜也有這么美麗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