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不久后,林振出于關(guān)心,親自跑來暮幻院里問她學(xué)業(yè)的事。暮幻悶悶點(diǎn)頭,只說還行。 林振卻看出端倪,直問是不是林羨那些小子不老實(shí),她抿抿唇,沒有回答。 那日林羨從外頭游玩回來,還沒走到后院就被林振拎住一陣痛打。 林家對小輩,向來都是父嚴(yán)母慈,林羨一挨打,林老夫人又是百般維護(hù),鬧得雞飛狗跳。而林羨第二日到書塾,轉(zhuǎn)頭就將為什么挨打給忘到了腦后,該怎么玩鬧就怎么玩鬧。 暮幻有苦難言,只好聽了林眠音的話,將座位換到了最前面——專心念書,遠(yuǎn)離林羨。 林眠音回到潯陽的這些日子,每日都伴在林老夫人左右,煮茶種花,過了好一陣安逸的日子。 林振聽了林裴巖的話,買下了城內(nèi)幾家不錯的店面,他是人老了無心打理,只想好好享清福,于是將打理生意的事交給了林眠音。 一來,可以讓林眠音有事可做,分分神,不再想從前那段傷心的往事。 二來,他這個女兒在打理生意方面,一點(diǎn)兒也不比兒子差,讓她永遠(yuǎn)悶在家里豈不是屈才。 * 一月之后,暮幻收到了非明的第一封回信。 信的內(nèi)容簡短,字跡飛舞,可于暮幻而言,每一個字都是珍貴無比。 非明在信里聊了幾句書院里趣事,再幾句讓她好好照顧自己的話。 而信的背面,非明畫了一顆小小的樹苗,葉子比她上次見的時候多了兩片。 那是屬于她和非明哥哥的小枇杷啊。 第34章 時光如白駒過隙,轉(zhuǎn)眼間,暮幻來潯陽已滿一年。 這一年于暮幻而言,是簡單而平靜的,有林羨和林嫵的地方總是少不了打鬧和歡笑。 暮幻通常不與他們鬧,只是默默看著他們嬉笑怒罵,自己面上的笑容也比初來時多了不少。 林家的所有人都對她很好,從來不會因?yàn)樗峭庑斩鴮λ齾^(qū)別對待,反之,相比林羨和林嫵,林家二老似乎更疼愛她一些,吃的用的,都先緊著她。 有時林裴巖行商帶來什么好東西,二老總是讓暮幻和林嫵先選,林羨只能撿她們挑剩下的。 林羨每每感到不公,大喊林家重女輕男,不疼愛他這個親孫子。 林振便會瞪他,“你要是認(rèn)真念書,有幻兒一半的乖巧懂事,這樣的寶貝我拉一車子給你!” 林羨立刻癟嘴輕哼,“什么破寶貝,我才不稀罕。” 林振氣得扶額,他林家三個孫子,林夕洲兩個兒子皆是年少有為,年紀(jì)輕輕便已高中,如今外放為官,政績斐然。偏老二家這個獨(dú)子,一出生就是個紈绔的主,愛玩愛鬧,半點(diǎn)心思都沒放在正道上。 好在林羨聰明,從小跟著林裴巖,對生意之事耳濡目染,有時算起賬來比誰都精明,長大了若能接手林家所有的家業(yè),倒也還算不錯。念書那方面,真是強(qiáng)求不了他。 書塾的老先生又被氣走一個,這一次新來的先生年紀(jì)不大,面容和善,對待林羨這樣的學(xué)生卻有自己的一套方法。雖然無法讓林羨乖乖念書,但他至少再也不敢做出撕書這種事了。 自從新先生來書塾后,林嫵也不敢再跟著林羨鬧,用她的話說,新來的先生就是笑面虎,表面和和氣氣,實(shí)則對待學(xué)生可狠了。她是再也不敢惹事了,就算學(xué)不進(jìn)去,功課還是會按時做。 暮幻學(xué)得比從前更用功了,每日都來往于書塾與自己的小院之間,日子過得純粹。 閑暇時,她常常也會被林嫵拉去逛廟會、買首飾,陪著林老夫人上山拜佛祈福。 潯陽這個地方,山清水秀,人杰地靈,吃喝玩樂的地方一點(diǎn)兒也不比榕州城少。林羨幾次說要帶暮幻去這里、去那里,最后都因?yàn)楹土謰骋庖姴缓?,游玩計劃作廢。 暮幻倒是無所謂,相比外面的繁華熱鬧,她更喜歡她靜謐的小書房。 書案下方左邊的抽屜,疊得整整齊齊的十八封書信,那是她與非明哥哥的秘密。 一年來,暮幻與非明之間的書信沒有斷過,大多時候都是她在信里滔滔不絕,巴不得將她在潯陽的每一件小時都說與非明聽。 非明的回信卻總是簡短,聊幾句家中的近況,幾句問候她與林眠音的話。而信紙的背面,他總不忘畫上小枇杷每一次的變化。 * 暮幻十二歲生辰的前一日,她坐在院里悶悶不樂,林嫵在旁邊說什么她都聽不進(jìn)去,只是一味的搖頭。 “五meimei,明天就是你的生辰了,祖父祖母要為你大辦,買了好多東西送你,怎么我瞧著你并不高興的樣子?” 暮幻心不在焉地?fù)u頭,她只覺得這一年過得太慢了。 她嘀嘀咕咕起來,“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扳著手指頭算日子,“第二十八日了,怎么還不回來啊?” 林嫵啃著桂花糕,被她算得一頭霧水,“五meimei?你在算什么呢?什么是第二十八日了,你在等誰啊?” “我的鴿子啊……”暮幻支著下巴,仰頭去看屋檐上一排排的信鴿,沒有一只是她的。 真是奇怪,從前她給非明哥哥寄信,一般二十天左右就能收到回信,就算遇上天氣惡劣的時候,第二十五天信鴿也該回來了。 可這次都第二十八天了,她的信鴿還沒有為她帶來非明哥哥的消息。 她心里暗暗擔(dān)心,難道是非明哥哥那邊出了什么事? 還是她的鴿子半路被人射殺,給吃掉了? 她雙手合十,連忙祈禱,是她想多了,一定是她想多了。 想衣提著小裙擺歡天喜地跑進(jìn)來,林嫵憋了她一眼,“你這沒心沒肺的小丫頭,你沒瞧見你家姑娘正愁著嗎?啥事把你樂成這樣?” 想衣吐了吐舌頭,笑得更歡了,“我這件事說出來,我們家姑娘一準(zhǔn)高興!” 暮幻興致缺缺,趴在石桌上悻悻道:“什么事???除非是我的小鴿子回來了,別的事有什么好開心的?” 想衣噏唇,欲言又止,她才不能這么輕易說出來,她要給姑娘一個驚喜。 “嗯……夫人回來了,請姑娘去前廳呢,姑娘,你快些去吧。” 暮幻抬頭看了她一眼,眼底半點(diǎn)漣漪也無,“我娘回來有什么可樂的呀?你先去回她,說我等一會兒再過去?!?/br> “不行不行,”想衣急了,拽著暮幻的衣袖好一頓撒嬌,“哎呀姑娘,你快去吧,真的是好事!你一定會開心的?!?/br> 暮幻耐不住她的糾纏,理理衣裳起身往前廳去。 林嫵也要跟去,“我到要看看,究竟是什么好事情,把你這個小丫頭樂成這樣?!?/br> 七彎八繞,到了前廳。 暮幻遠(yuǎn)遠(yuǎn)就瞧見林家二老笑吟吟地坐在高座,林眠音站在一旁眼底也是無限溫柔。 林羨背對她的方向,叉著腰正與某人對視。他擋住了暮幻的視線,暮幻看不到來人的面容,只瞧見他的身下飄出一片深藍(lán)色袍角。 行至廳內(nèi),暮幻徐徐地向長輩請安,林眠音指著林羨的方向笑道:“幻兒,你快看是誰來了。” 暮幻好奇,挪了幾步,林羨側(cè)身讓開。 只見來人嘴角微微勾著,似笑非笑,眉目比從前更深,輪廓愈加分明,身形也比一年前高了不少。 眼前的這個人,暮幻在夢里見了他無數(shù)遍。 她難以置信地呢喃,“非……非明哥哥?!?/br> 非明淺笑,眼睛直勾勾地對上她的眸子,“暮幻,別來無恙?!?/br> 再次聽到非明喊她的名字,暮幻登時紅了眼睛,立刻就要哭出來。 她上前拉著他的袖子,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生怕這一眨眼非明就消失在眼前?!胺敲鞲绺纾闶窃趺磥淼??你怎么也不與我說一聲,我還在擔(dān)心……” 非明低頭看她委屈的模樣,心里像被小貓撓過一般,癢癢的疼。 “想看看你,所以來了?!?/br> 非明沒有告訴暮幻是,他說得那樣輕而易舉,可實(shí)際上來這一趟很是艱辛。 方念離的繡坊越做越大,因?yàn)槔C工精湛,在南方已是頗有名氣,與相鄰幾座郡縣都有生意上的往來。 這一次,是因有一批布料要從榕州運(yùn)到洪都,可運(yùn)貨的小廝臨時出了意外,情急之下墨瀟決定替他來跑這一趟。 方念離原是不肯的,她不想再欠墨瀟的人情,但墨瀟堅定,鋪?zhàn)拥纳庥值⒄`不得,她只好麻煩墨瀟一趟。 非明得知洪都離潯陽近,快馬加鞭僅是一日路程,于是留書一封,偷偷地溜出家門跟在墨瀟后面,直到離開榕州兩日,墨瀟才發(fā)現(xiàn)他也來了。 被墨瀟教訓(xùn)一頓自是不必說的,墨瀟要非明回去,非明不依,硬是要跟去洪都,然后繞路趕來潯陽見暮幻一面。 “這是念離的孩子呀,”林老夫人笑道:“都這么大了,聽說是與幻兒一同長大的?對了,還沒問你叫什么名字呢?” 非明拱手道:“林老夫人,小輩非明。” 林振點(diǎn)頭稱贊,“不錯,是個好孩子,好察非明,名字也取得好?!?/br> “好察非明!?” 林嫵和林羨異口同聲叫出來。 林嫵最先反應(yīng)過來,對著暮幻可勁壞笑,他們都不止一次見到暮幻寫過這四個字,連她的海棠繡帕上都繡上了。 她道:“原來‘好察非明’,是一個人呀?” 暮幻低垂眉目,不置可否。 林羨捏緊了拳頭,強(qiáng)行擠到暮幻與非明之間,他瞪著非明,“哎!你!你與我五meimei是什么關(guān)系!你快從實(shí)說來! 暮幻羞紅了臉,悄悄掐他,“三哥哥,你說什么呢!” “五meimei!他是你在榕州認(rèn)識的?”林羨氣哄哄地問她,“你一直記著他?我記得你的帕子有他的……” 林嫵及時撲過來捂住他的嘴巴,對非明嘿嘿一笑,“對不住啊,我這堂哥吧,腦子不好,總是記錯事兒?!?/br> 非明挑眉,“無礙?!彼聪蛐叽鸫鸬哪夯?,笑意更深了。 她在他送的繡帕上繡了他的名字嗎? 很好。 不枉自己辛苦來看她這一趟。 林羨掙扎著掰開林嫵的手,“我哪有記錯,我明明看見了……” “三哥兒,”林眠音見暮幻難堪,及時出面替女兒解圍,“非明是我閨中好友的兒子,從小與我幻兒一同長大的,情誼深厚,祖父祖母面前你要守著規(guī)矩,不可胡亂說話。” 林羨忿忿閉了嘴,推開林嫵,繼續(xù)叉腰瞪著非明。 非明對他視若無睹,對著高坐上的二老道:“林老爺、老夫人,非明這次來是家母交代有東西要交于暮幻,不知二老可否同意我與她借一步說話?” 林老夫人點(diǎn)頭,笑道:“你娘親有心了,相隔這么遠(yuǎn)還記掛著幻兒。好,你們?nèi)グ?,我也命下人?zhǔn)備飯菜,你一路幸苦了。” “是,多謝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