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墨瀟淡淡搖頭,“說不上,只是覺得有些眼熟?!?/br> 第36章 要繡屏風(fēng),面料最是講究,華美,實用,缺一不可。 何況那溫家人一看就是高貴人家,既要拿去作禮,便隨便不得。 方念離花了很長時間挑選布料,自家繡坊的幾匹布料都不滿意,從臨州要好的幾家鋪子買,時間又來不及,最后還是如娘子提起城西李掌柜家里有匹料子可能合適。 提到李掌柜,方念離心底一陣糾結(jié),自從非明放火燒他之后,李掌柜對她避如瘟神,兩家不來往許久了,此時貿(mào)然去找他,只怕他記恨從前的事,不肯賣她布料。 迫于無奈,方念離準備硬著頭皮去找一趟李掌柜,誰知非明不知從哪得來的消息,堅持要跟她一起去城西。 “娘,你放心吧,我這次保準不對他動手?!?/br> 方念離本怕他誤事,想了想又覺得有他跟著,李掌柜多少會收斂些,就算買賣不成,她總不至于吃虧。 到了李掌柜店鋪門口,正遇上他送客人出來,瞧見非明母子臉色驀然一變,逃一般地溜回鋪里命令伙計關(guān)門。 非明上前拍門,“喂!青天白日的,你關(guān)什么門???瞧見閻王啦?” 李掌柜的聲音從門后傳出,“我的鋪子,我愛開就開,你管的著嗎?” 非明不愿跟他廢話,“開門!找你做買賣來了?!?/br> “不做不做,我可沒膽子做你的買賣!你快回去!” 非明扯扯嘴角,幽幽搖頭,“沒勁,那我可不客氣了?!?/br> 方念離心知不妙,剛要開口阻止兒子,便見他退后幾步,抬腿猛地一腳踢在門上,只聽“啪”一聲,鋪門被踹開,擋在門后的伙計應(yīng)聲倒地。 非明抱胸問:“現(xiàn)在可以談買賣了吧?” 李掌柜身子顫了顫,膽怯地點頭。 方念離進去,說明來意,李掌柜在冊子上翻了翻,自己鋪中的確有一匹她需要的面料,不過僅剩一匹,價錢方面嘛,他總是要抬一抬的。 “那匹布料是上成,沒有一百兩我是不賣的?!?/br> “一百兩?” 方念離自己是做這行的,這匹布料值多少銀子她心里有數(shù),李掌柜開出這個價錢,擺明是在刁難她。 她張了張嘴,剛想與他還價,便非明懶洋洋地咳了幾聲,有意無意地擺弄起手里的佩劍來。 銀光閃過李掌柜的面龐,上次的事情他還心有余悸,心知就沒有他非明做不出來的事,心頭一怯,立即改了口。 “你說什么價就什么價吧,這匹布料我也囤了好久了,你要多少都好說?!?/br> 非明輕佻一笑,撥弄著劍穗將佩劍放下。 有了布料,其余的都好辦了。 方念離的繡藝一絕,雖然許久沒有繡過這樣大副的屏風(fēng),但山水畫墨色清雅,并不繁復(fù)。 只是溫夫人只給了她一副畫做樣子,既是雙面異繡,另一面也需有畫對照才行。 最后,她在畫鋪里挑了挑,選了一副人間煙火圖,與那寂寥清冷的山水圖正好相對。 整整五個月,方念離將繡坊的雜事交給伙計與如娘子打理,自己則是一顆心都撲在了刺繡上。 倒不是因為溫家出了酬金有多高,而是雙面異繡這件事她是真心喜愛的。 半年期限一到,溫夫人親自來驗收,瞧著眼前精美絕倫、每一根絲線都細致入微的屏風(fēng),滿眼都是贊許。 “我果然沒有看錯人,這樣精細的繡工,尋遍五湖四海也只有你了?!?/br> 說罷,她又從袖中掏出一錠金子塞給方念離,方念離不肯收,她堅持道:“拿著,這都是你應(yīng)得的。有多好的手藝,就擔(dān)得起多少酬勞?!?/br> 方念離只好收下,幫著溫家人一起小心翼翼地將屏風(fēng)裝好抬上馬車。 * 一月后的京城。 九重宮闕,巍峨堂皇。金龍盤踞,翹角飛檐。 正值元璽帝壽辰,大辦宮宴,朝臣們從各地趕來為天子祝壽。 壽宴設(shè)在蒹葭池上的煙雨樓,殿內(nèi)設(shè)一百零八桌,琥珀酒,碧玉樽,酒如泉,食如畫,場面頗為隆重。 元璽帝高居正位,玄袍加身,冠冕流光,因著今日壽辰,心情大好。 純嫻皇后坐于后位,雍容華貴,端的是母儀天下之態(tài)。 歌舞升平,酒酣耳熱,朝臣趁著氣氛正高,紛紛開始獻禮。 為了帝王的生辰賀禮,大臣們可謂是費足了心思,什么奇珍異寶,只要能博帝王心歡,他們都要想辦法弄到。 幾位重臣都獻上寶貝,只剩下溫侯爺遲遲未動,元璽帝含笑望著他,“侯爺,你這人喜歡賣關(guān)子的毛病怎么還是不變??炷贸鰜戆桑矂e藏著掖著,這次又替朕尋來了什么好寶貝啊?” 溫侯爺站起身,對著高座拱手回道:“回皇上,這次要送的賀禮可不是微臣的主意,都是平寧想到的?!?/br> “哦?這次是皇姐為朕準備的?朕倒是更好奇了?!?/br> 平寧長公主緩緩起身,“皇上,平寧準備的這份賀禮自是比不過其他幾位大人送的貴重的,不過勝在精美,皇上一定會喜歡?!?/br> “你就這么有信心?”元璽帝笑容更盛,“不過聽皇姐這么一說,朕更加好奇了,快拿出來給朕瞧瞧吧!” “是?!?/br> 平寧長公主對著殿外微微點頭,立刻有宮人抬著一面屏風(fēng)進來。 “皇上請看,平寧與侯爺要獻上的壽禮便是這面屏風(fēng)?!?/br> 純嫻皇后瞧了兩眼,語氣微有不屑,“皇姐莫不是弄錯了,這屏風(fēng)瞧上去普通得很,并非精美,更談不上驚艷?!?/br> 平寧長公主與溫侯爺對視一眼,笑而不語。 元璽帝身子前傾,盯著屏風(fēng)細細看了一番,擺手道:“不不不,這面屏風(fēng)上繡的是……是朕的那幅山河圖?” 平寧公主點頭,“正是?!彼肿寣m人將屏風(fēng)轉(zhuǎn)了一面,“不止這個,皇上請看?!?/br> 有好奇的大臣家眷也跟著起身看了看,隨即有懂繡藝的夫人喊了出來,“這個是雙面異繡!真是好繡活??!” 元璽帝卻是登時愣住,臉上的笑容漸漸沉下去,他站起來,在宮人的攙扶下緩緩走到屏風(fēng)前,一遍又一遍地端詳著它。 他的指尖輕輕撫過綢面,撫過絲線縝密處那朵極不起眼的海棠花,這朵花的樣子猶如當(dāng)年她的身影,十幾年來在他腦海中從未抹去過。 他以為,他再也見不到了。 元璽帝面露傷感,殿中人察覺他的變化一時無人敢說話,平寧長公主更是緊咬下唇,想不明這屏風(fēng)究竟哪里不對,竟讓方才還喜笑顏開的一個人,剎那間變了一副模樣。 元璽帝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圈微紅,他走回高座,舉杯對平寧長公主道:“皇姐,朕敬你一杯!這份壽禮正和朕的心意。” 平寧長公主尚且懵憧,舉起酒杯淺淺喝了一口,“皇上喜歡就好。” 接下來的壽宴,元璽帝都顯得心不在焉,不與大臣們談笑,不看歌舞,只獨自把玩著手中的酒杯,低頭沉思。 大臣們只以為他是累了或是醉了,純嫻皇后卻看出了一些端倪。 自從元璽帝瞧見那副屏風(fēng),他的整個人就像回得到十幾年前她初入宮時那樣,黯然神傷,無論她做什么都走不進他的心里和眼里。 壽宴還未結(jié)束,元璽帝便以醉酒為由先行離開。大臣們面面相覷,不明就里。 御書房內(nèi),元璽帝命人將平寧公主送的屏風(fēng)立刻抬進來,又從最底層的抽屜中取出一個紫檀木匣。 匣子里那方海棠繡帕疊得整整齊齊,那是他每夜跌進他夢里,清醒時卻不敢回憶的往事。 他拿起繡帕,對著屏風(fēng)上那一朵被當(dāng)做點綴的小小海棠反復(fù)對比。 是了,這天下再不會有第二個人能繡出這朵一模一樣的海棠花,那是當(dāng)年他親手為她畫下的海棠花。 念離,朕終于尋到你了。 元璽帝收起帕子,問太監(jiān)總管,“立刻去壽宴,看看溫侯爺有沒有離開。不,就算他出宮了也立刻把他給朕叫回來!” * 另一頭,純嫻皇后回到寢宮,她在壽宴上喝了一些酒,腦袋發(fā)暈,宮女給她煮了醒酒湯,她喝了些才好受。 只是想起元璽帝的神情,心中總是隱隱不安。 這么多年他心里總是記掛著一個人,不知道這一次的屏風(fēng)是否和那個人有關(guān)。 或許是直覺使然,片刻后,純嫻皇后對貼身宮女道:“去,派御書房那邊的人盯著點,皇上那頭有什么動靜立刻回稟本宮?!?/br> 宮女得令退下,不出半個時辰便帶回了那邊的消息。 “啟稟皇后娘娘,御書房的小路子來報,皇上回去后翻出了一面帕子,對著長公主獻上的屏風(fēng)瞧了許久。之后又派人在宮門口請了溫侯爺回去,好像是在向他打聽什么。” “他們說了什么?可聽清楚了?”純嫻皇后捏緊了拳頭,心揪了起來。 “小路子站在外頭,聽得不是很真切。依稀聽到皇上是在向侯爺打聽那個繡娘,問了那繡娘模樣之類的話?!?/br> “繡娘,帕子……”純嫻皇后很快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元璽帝新登基的那兩年,那塊海棠繡帕他從不離身,她也曾不止一次地撞見過他拿著它出神。 她問他討要來看看,只說想學(xué)學(xué)上頭的花樣子,他卻冷著臉回她,“不必了,你永遠都學(xué)不會的。” 最后,她還是從故去的皇太后那里得知,當(dāng)年元璽帝在還是皇子的時候與一名女子相愛,這方帕子就是二人的定情之物。 二人情投意合,元璽帝甚至一度為了她想要放棄皇位之爭,若不是皇太后以死相逼地攔著,哪里還有如今皇帝。 皇太后說,元璽帝剛登基的幾年,派人四處尋找那名女子的下落,只是一直無果,他們都以為那女子怕是死了。 卻原來,她一直都活著,并且他也一直沒忘。 純嫻皇后莫名地就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眼眶中溢滿了淚水。 那她這個皇后又算什么呢? 須臾,她拭干眼角,面色恢復(fù)冰冷。 “皇上那邊一定會派人去找那繡娘的下落,你也找人盯緊,一旦找了人,不用回稟本宮,直接殺之?!?/br> 第3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