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最后還是晏瑨自己站了出來,佯裝大度道:“啟稟父皇,這次治水兒臣確實有許多地方不如皇兄,實在擔不起大人們的這番贊賞?!?/br> 對面的非明冷冷一笑,“二弟說話真是謙遜,為兄不領你這個情倒好像說不過去了?!彼ь^對元璽帝道:“不如這樣吧父皇,這一次的功勞先記在兒臣的頭上,下一次兒臣再讓給二弟便是?!?/br> 百官嘩然。 晏瑨臉色一變,咬牙瞪他一眼,非明目視前方,全當看不見。 元璽帝斜了非明一眼,嗔怪道:“胡鬧,什么讓不讓的。你們二人都是朕的兒子,誰高誰低又有什么分別。” 非明和晏瑨微微一笑,都沒再說話。 退朝后,晏瑨走到非明身邊,冷冷擦過他的肩膀,“別得意,一切才剛剛開始?!?/br> 非明也不怒,對上他充滿敵意的眼眸,不無挑釁地笑了笑。 “隨時奉陪。” 還未出大殿,高淯追了出來,“殿下,皇上請您去御書房一趟。” 非明點頭,轉身朝另一方向而去。 到了御書房門口,房門緊閉,高淯問了小太監(jiān)才知道,原來是純嫻皇后先他們一步趕到了御書房。 小太監(jiān)解釋道:“殿下,實在不好意思?;屎竽锬锿蝗粊砹?,您先在這兒候一會兒?!?/br> 非明聳了聳肩,無所謂地問:“她來找父皇有什么事?” 小太監(jiān)笑道:“好像是為了嫡皇子的婚事吧??傊c洛家小姐的婚事是早就定下了,如今也不過只差皇上的一道圣旨?!?/br> 非明點頭,沒再多問。 不出一炷香的時間,純嫻皇后就從里頭出來,非明隨意拱了拱手,“皇后娘娘?!?/br> 純嫻冰冷的臉上勉強扯出一絲笑意,“本宮還道皇上為何如此心急讓本宮回去,原來是急著召見咱們大皇子呢。聽聞這次治水,你功勞不小,沒想到你生在那窮山惡水的地方也不全是一無是處的。本宮真不知該夸你運氣好,還是該夸你手段高呢?!?/br> 非明涼聲道:“說到手段,這些不都是娘娘教給兒臣的嗎?沒有娘娘,哪有兒臣的今日?日后若有閑暇,還是要向娘娘討教一二才是?!?/br> 純嫻皇后臉色一變,“本宮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非明淡笑,頭也不回地進了御書房。 一進去,元璽帝就將一份名冊子遞到他手里,非明莫名,“父皇,這是什么?” 元璽帝笑道:“你和晏瑨此次治水有功,都該好好嘉獎才是。朕想過了,你們都大了,都到了該婚配的年紀,也該出去自立府邸了?!?/br> 非明微微皺眉,似乎猜到這名冊子的用意。 “剛才皇后來過了,是為晏瑨的婚事,朕也答應將洛家的女兒嫁給他做王妃。朕想著,你比他還長一歲,也該成家了,這上頭是官員家一些適婚女子的名冊,你好好選選,看看有沒有心儀的?!?/br> 非明重重合上名冊,“兒臣不用。這些個女子,兒臣一個也不會娶,父皇不必費這個心思了。” 元璽帝一怔,“怎么就不用?難不成不成親了?晏玦,你娘不在,沒人為你cao心這件事,但你自己也得上心些才是?!?/br> 非明斂了斂眉眼,“這件事,兒臣心里有數(shù)。” “唉……”見他態(tài)度堅定,元璽帝長嘆一聲,“你這孩子,怎么不懂父皇的心意呢?” “父皇若沒有別的事,兒臣就先告退了?!狈敲鲗⒚麅缘剡f還過去,拱了拱手,欲要退下。 “等等……” 非明頓住腳步,只聽元璽帝的聲音忽而沙啞低沉,“你還是不愿意告訴朕,你娘究竟在何處嗎?” 非明眸子一沉,淡淡回道:“兒臣當真不知娘親所在何處?!?/br> 無論眼前的人追問多少遍,他的答案從來都只有這一個。 元璽帝面露痛色,“你若真不知,當初就不該攔著高淯去追她!晏玦,父皇自知對你們母子有所虧欠,這些年也在全力彌補你,父皇只有一個請求,告訴朕,她在哪?” 窗外大雨滂沱,非明的聲音顯得更加清冷,他還是那句話,“兒臣不知?!?/br> 元璽帝怔怔地看著他,忽而自嘲地笑了,悵然擺手道:“你走吧。” 非明應聲退了出去,偌大的御書房又只剩下元璽帝一人,空蕩蕩的。 他從袖中抽出那方海棠繡帕,喃喃自語,“念離,你就真的恨到連見一面的機會都不肯給朕嗎?” 一年多前,高淯從榕州傳來消息,說方念離要帶著失散多年的皇子一同回京,那時候的他欣喜壞了,以為時隔多年方念離終于肯原諒他了。 他想了許多要與她說的話,甚至早早地派人收拾了一座最好的宮殿給她居住。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兩個月之后,與高淯一同回京的,只有非明一個人。 高淯說,方念離本是與他們一同回京的,一路上都是好好的,半點異樣也瞧不出??烧l想到,離京城只差兩日路程的那日,他們在一家客棧歇腳,第二日起身誰也尋不見方念離的蹤影。 高淯派人去追,非明卻將他們統(tǒng)統(tǒng)攔在門內(nèi),道:“你們?nèi)羰窍脒B我也帶不回去,就盡管去追!” 高淯擔心自己無法交差,只好一面穩(wěn)住非明,一面悄悄派人給宮里傳話。 只是天高海闊,再想找到一個有心躲藏的人,哪里就是一件容易的事。 非明回來后,元璽帝不顧滿朝百官的質疑,執(zhí)意封他為大皇子。 非明不懂政務他手把手地教;非明初到皇宮受嬪妃冷眼,他為他找來平寧長公主撐腰;非明沒有根基無人扶持,他為他安排可以倚靠的重臣。 他知道,他如今所做的這一切都是他欠他們母子的。 他為非明取名晏玦,玉缺則為玦,方念離就是他此生永遠填補不了的缺憾。 * 夏日的大雨,來的快去的也快,到下午的時候天空又是大晴。 暮幻填飽了肚子,想起昨日非明說他害怕暴露方念離的所在,進京這么久都沒有去見過她一眼,如果暮幻有時間便替他去看看娘親。 一想到這兒,暮幻心里一陣不是滋味,究竟是如何的處境,才會讓他連去看一眼自己的娘親都不能呢。 她打算明日去城外看一看方念離,便讓想衣去向林嫵打聽一下寒黛寺的所在。 林嫵一聽暮幻要去寒黛寺,嚇得直奔白梔院,讓她千萬不要想不開,千萬不要出家。 暮幻臉都黑了,“誰說我要出家了?” 不是出家? “那就好,那就好。”林嫵拍拍胸口,“那你沒事去個尼姑庵干什么呀?” 暮幻想了想,“嗯……我去給我娘祈福。聽說那里香火很靈?!?/br> “你還信這個?”林嫵翻了個白眼,“靈不靈我不知道,不過那里風景不錯,明日我陪你一起去!” 暮幻點頭答應。 第二日一早,林嫵比暮幻還要積極,暮幻剛喝完粥,林嫵的馬車就已經(jīng)準備好了,急急催促暮幻出門。 林羨一聽到動靜,得知兩位meimei要出去,嚷著要跟著一同去。 林嫵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腦,“我們是去尼姑庵,你湊是什么熱鬧!” 林羨鄙夷,“去完花樓去尼姑庵,你倆就不能挑個正常一點兒的地方嗎?” 暮幻收拾好東西出門,林羨在身后苦苦哀求,“五meimei,就不能不去嗎?我一個人在府里怪無聊的?!?/br> 暮幻連忙指正他,“誰說你一個在府里,我分明看見今日二舅舅也在家的?!?/br> 林羨仰天長嘯,“那我更不要呆在府里了!救命啊!” 馬車下,暮幻和林嫵捂嘴偷笑。 “暮幻!” 方要上馬車,忽而聽見身后有人喚她,暮幻回頭。 天爺。 又是祁醉。 暮幻逃一般地踩上馬車。 剛踏了一步,胳膊被人握住,活活揪了下來。 “暮幻,那你去哪兒?”祁醉問。 暮幻低垂眉目,不想看他,“這是我的事?!?/br> 又是這句話! 祁醉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似是要發(fā)作,又生生忍了下去。 “我有話對你說。” 祁醉冷著臉將暮幻拉倒一邊,暮幻想起上一次他說這個話的時候自己手上就多了一排鮮紅的牙齒印,連忙甩開他的手。 “有什么話就在這說吧,我還有事呢?!?/br> 祁醉見她身子縮了縮,想是自己嚇著她了,放柔了聲音道:“暮幻,我想過了。非明或許是變了,他如今那么金尊玉貴的,早就忘了和你當年的情誼的。但是我……我還是一樣的,我不會變的。雖然我從前會欺負你,可我只欺負過你一個人啊,是不同的?!?/br> 他覺得自己越說越亂,暮幻也是一臉懵懂,他問:“你懂我的意思了嗎?” 暮幻撲閃著大眼睛,搖頭。 祁醉咬牙,“你是不是蠢???這都聽不懂。” “那我走了。” 暮幻氣鼓鼓地轉身要走,祁醉又低身下氣地攔住她。 “行,我蠢,我不會說話。你聽我說完行不行?!?/br> 暮幻不做聲,他繼續(xù)道:“總之,我和你也是打小就認識了,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沒有非明,我還是在的。我發(fā)誓我以后再也不欺負你了,真的。” “可是,你剛才還罵我蠢來著?!蹦夯玫馈?/br> 祁醉瞪圓了眼睛,“我說你這人怎么這么記仇!” 暮幻笑了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和非明哥哥已經(jīng)和好了。你再說他壞話,我照樣翻臉?!?/br> 祁醉面色一變,嚴肅地問:“什么時候的事?” “昨天晚上?!?/br> “我不信!你怎么可能見到他?”祁醉道。 那頭林嫵還在等著,暮幻不好跟祁醉久聊,“信不信由你,我真的有事要走了?!?/br> 直到馬車駛遠,祁醉還沒從她的話里緩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