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終究還是晚了非明一步是嗎？

    第49章

    出了城，馬車行駛半日，停在了偏僻的山腳下。

    車夫告訴車?yán)锏娜?，地勢太高，山路太險(xiǎn)，馬車上不去。

    林嫵吃了一路的蜜餞果子，聞言，將手里的果殼一扔，拍拍手，帶著暮幻下了馬車，“我知道，這一路得我們自己走上去?！?/br>
    山腳下，暮幻抬眼望去，山高入云，林海茫茫，除了遠(yuǎn)遠(yuǎn)能聽見山頂傳來的鐘聲，半個(gè)人影也沒見到。

    這樣僻靜的寺廟，連通往山頂?shù)氖A都沒有修，來往的香客少之又少，難怪非明將方念離藏于此處一年多了，元璽帝至今也沒查出她的所在。

    想必元璽帝也不敢相信，原來方念離就在離他這樣近的地方。

    暮幻收了收下巴，跟林嫵一道上山去。

    山路曲折，兩人走到半路險(xiǎn)些迷了路，丫鬟們也不認(rèn)識(shí)去路，好在遇見了一個(gè)砍柴的小尼姑，直接將她們帶到了山頂寺廟。

    寺廟幽靜，正是用午膳的時(shí)間，暮幻和林嫵在禪房吃完齋飯，林嫵喊累，直接在禪房里打起盹來，嚷著讓暮幻一個(gè)人去佛堂上香。

    這樣也好，暮幻的本意本就不是來拜什么菩薩的，林嫵不跟著，自己也不必找什么借口避開她。

    到了佛堂，暮幻走了一圈，找到了師太?！皫熖蚁胍娨粋€(gè)人。她姓方?！?/br>
    師太一聽見有人要尋方念離，立刻面露警惕，直到暮幻說出是非明讓她過來的，師太面色才松了些，心領(lǐng)神會(huì)道：“施主請隨貧尼去后院吧?！?/br>
    寺廟后頭有個(gè)隱蔽的小院，獨(dú)立于尼姑們住的地方，不大，卻十分靜謐。

    師太將暮幻帶到一間房門口，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施主你要找的人就在里面。”

    暮幻點(diǎn)頭謝過師太，抬手在門上扣了三聲。

    “是誰來了？”

    熟悉的聲音屋里傳來，暮幻柔聲道，“方姨，是我……”

    房里的人猛地咳了兩聲，轉(zhuǎn)而飛快打開房門，滿眼都是欣喜。

    “幻兒……”

    “方姨，我來看你了。”

    時(shí)隔四年，再次見到方念離，暮幻的心里也是百感交集。

    當(dāng)年分別的時(shí)候，她還是少不知事、天真浪漫的孩子，而如今她已到了及笄之年，成了身姿曼妙的窈窕少女。方念離怔怔地打量了她半天，才敢確定眼前之人真的是暮幻。

    方念離拉過暮幻手，親昵地帶她近屋里坐下。

    二人寒暄間，暮幻將她居住的小屋略略掃了一眼。

    屋子不大，擺設(shè)簡樸卻很干凈。床榻旁邊有一張小竹床，上頭疊放這不少布料和一筐針線。

    方念離給她倒了茶，“這里簡陋了些，沒什么好茶招待你?！?/br>
    暮幻搖頭，“方姨煮的茶怎樣都是好的，再說，能見到你我已經(jīng)很知足了?！?/br>
    方念離笑著在她對(duì)面坐下，“你呀，越長大嘴越甜了?！?/br>
    二人聊起這些年的瑣碎，方念離問了她來京城的原因，又聊起林眠音的情況。

    得知大家都過得好，方念離才緩緩點(diǎn)頭，眼眸中卻流露出些許感傷。

    她咳了一聲，“你能找到這兒來，想必是見過非明了。他過得好嗎？”

    暮幻低垂眼簾，“他很好，他說如今朝里的局面也穩(wěn)定了些，讓你不必?fù)?dān)心他?！?/br>
    方念離輕輕搖頭，“他的所有消息都是墨瀟告訴我的，墨瀟怕我擔(dān)心，從來報(bào)喜不報(bào)憂，可我又怎會(huì)不知道他每一步走得有多艱險(xiǎn)，什么東西都得靠自己搏出來?！?/br>
    “方姨，只有你平安無事，非明哥哥才能安心?！蹦夯冒参康?。

    方念離笑了笑，握住暮幻的手，“好在如今你來了，有你在他身邊我也能放心些?；脙?，非明過得不易，你是他唯一知心的人，也只有你能給他一絲安慰了。”

    暮幻低頭，悄悄紅了臉，“我也幫不了他什么忙……”她想起什么，打量了屋子一眼，“只是方姨，你真的打算一直在這兒嗎？”

    方念離默了一瞬，仍是淡笑，“幻兒，你知道我和非明為什么一直沒有見面嗎？”

    暮幻道：“他擔(dān)心你的安危。”

    “這是其中一個(gè)原因，但不是全部?！狈侥铍x道：“一旦我露面，難免有人要對(duì)我下手，非明已經(jīng)夠難了，我不想讓他因?yàn)槲叶中??！?/br>
    暮幻抿了抿唇，終于還是問出來口，“那皇上呢？你真的打算不見他了嗎？”

    方念離斂去笑意，“幻兒，人總要為自己年少時(shí)的選擇負(fù)責(zé)，我從不后悔愛過他一場，卻也再無可能原諒他。”

    “不后悔，卻不原諒……”暮幻低著頭，細(xì)細(xì)琢磨著她的話。

    “和你說這些你或許還不懂，我也寧愿你永遠(yuǎn)都聽不懂，但是幻兒你要記得，只要有愛就會(huì)有痛，再愛一個(gè)人也不能失了自己的初心?！?/br>
    暮幻頷首，將她的話牢牢記在心里。

    “方姨，我只是覺得有些可惜。你的繡藝那么好，不能開繡坊實(shí)在是可惜了。”

    說到這，方念離也是長嘆了一聲，無奈地笑笑。

    “當(dāng)初就是這手繡活惹出的事端，如今是再不敢繡了，只在這寺廟里替小師父們補(bǔ)補(bǔ)衣裳罷了。榕州那邊的繡房交給了如娘子，但她的雙面異繡也只學(xué)了五六分，不能傳下去的確可惜了?！?/br>
    “倘若……”暮幻道，“倘若我愿意學(xué)呢？”

    方念離瞇了瞇眼睛，猶豫再三終于答應(yīng)了。“你若愿意跟我學(xué)自然是好的，只是你出城的時(shí)間不宜太久，我只能教你一些針法，你回去要自己琢磨才好?！?/br>
    暮幻點(diǎn)頭答應(yīng)。

    暮幻坐了一會(huì)兒，擔(dān)心天黑不好下山，便于方念離告別，尋了林嫵準(zhǔn)備回城。

    林嫵是真的累了，這一睡，睡到暮幻來喊她才迷迷糊糊睜眼，強(qiáng)打起精神下山去。

    *

    回到林府，正巧趕上用晚膳，喬氏讓人做了一桌子好菜，就等著二人回來。

    林羨今日在家沒少被林裴巖教訓(xùn)，一見她們回來，立刻迎了上來。

    “五meimei，你們終于回來了。我在府里都快悶死了！”

    林裴巖瞪了他一眼，“一天當(dāng)晚不做正事可不是得悶死嗎？從明日起你就跟著我，生意上的事情你也要慢慢學(xué)起來?！?/br>
    林羨背對(duì)著他做了個(gè)鬼臉，“跟著你才更悶?zāi)??！?/br>
    林嫵入座，有些幸災(zāi)樂禍地道，“就是就是！好好跟著二叔學(xué)，不要整天無所事事！”

    喬氏用筷子敲了一下她的腦袋，“我瞧你也是無所事事。你們這兩個(gè)孩子從小就鬧騰，都這么大了還整天吵來吵去的。你是個(gè)姑娘家，這大大咧咧的性子什么時(shí)候能改改？瞧瞧你五meimei，這樣溫柔嫻靜的性子多好？”

    林嫵噘著嘴，“我怎么不好了，不是有句古話叫什么‘靜如處子，動(dòng)如兔子’嗎？五meimei就是處子，我就是那只兔子，多好?。　?/br>
    聞言，林羨剛含進(jìn)嘴里的一口熱湯笑噴了出來。

    暮幻憋著笑，拉拉林嫵的衣袖，“四jiejie，是‘動(dòng)如脫兔’?！?/br>
    喬氏無奈扶額，林夕洲重重放下碗筷，“沒規(guī)矩就算了，肚子里還沒點(diǎn)兒墨水，潯陽那些先生都是白請了嗎？”

    林嫵委屈，“我也只說錯(cuò)了一個(gè)字而已，林羨他可能一個(gè)字都說不出來呢。”

    喬氏睨了她一眼，“我和你爹爹商量過了，你和幻兒都大了，日后要嫁人有些規(guī)矩還是該學(xué)的，明日就會(huì)有嬤嬤來府里，你們可要好好學(xué)?！?/br>
    林嫵不情不愿地答應(yīng)，暮幻倒是無所謂，她向來好學(xué)，也樂于接受新的事物。

    趕了一日的路，暮幻身子有些疲憊，喝了幾口熱湯便想回房休息。

    想衣和碧落備好了熱水，暮幻舒舒服服地泡了個(gè)熱水澡，躺在榻上不一會(huì)兒就睡著了。

    下人們不敢驚醒她，躡手躡腳地抬走浴桶，吹滅了蠟燭，闔上房門。

    睡夢中，有人來到她床邊，輕輕捏住她的手心，指尖劃過她額頭的碎發(fā)，撩得她臉頰癢癢的。

    暮幻蹙了蹙眉，細(xì)細(xì)哼了一聲，扭動(dòng)了幾下身子。

    那人低沉地笑了一聲，溫?zé)岬闹讣廪D(zhuǎn)而流連在她的唇畔，反復(fù)地、輕柔地摩挲著她的柔軟。

    暮幻半夢半醒地抬了下眼皮，朦朧間瞧見了自己最想見的人。

    她眼眸含霧，蠕了蠕嘴唇，聲音又軟又糯，“真好，又夢見你了?！?/br>
    非明嘴角噙著笑，看著她的眸子更深了幾分?！皶r(shí)常夢見我嗎？”

    暮幻閉著眼睛，有氣無力地“嗯”一聲，“夢過很多次了，都不記不清?！?/br>
    非明喉結(jié)微滾，“那，你都?jí)粢娢沂裁?？?/br>
    暮幻的頭偏了偏，迷迷糊糊間全部交代了，“夢見你帶我翻墻，夢見你要我抄書，還啃我的嘴巴?！?/br>
    非明指尖停在了某個(gè)地方，她的呼吸又香又甜近在咫尺，他勾微唇角，輕輕挑她的下巴，俯身含住她的嬌唇。

    屋里安靜得能聽見兩人的呼吸，空氣中彌漫的都是旖旎的幽香。

    兩瓣溫?zé)峒m纏在一起，強(qiáng)烈而真實(shí)，暮幻漸漸清醒過來了，不可置信地睜圓了眼睛。

    非明依依不舍地離開她的柔軟，“是不是這樣？”

    暮幻還沒緩過神來，一瞬不瞬地盯著他，“什……么？”

    “那我再幫你回憶一下。”他俯身又在她的唇上輕輕啄了一下，“你夢里，是不是這樣？”

    暮幻臉徹底紅了，她掀起被子將整個(gè)人罩了進(jìn)去，哼哼唧唧，似是懊惱又似是委屈。

    非明被她的模樣逗笑了，伸手去扯她的被子，“你這樣悶壞了，我可不負(fù)責(zé)的?！?/br>
    暮幻扯緊被子，打死也不松手，蚊子般的聲音從被子傳來，“悶壞了也怪你，誰讓你一聲不吭就偷看我睡覺的，還……還……”

    “還什么？”非明笑問，“還幫你回憶你的夢？”

    暮幻鉆了鉆，裹著被子探出一張小臉，“你再說，我再也不理你了?！?/br>
    非明趁勢掀開被子，“好，我不說。你要是怕熱就快點(diǎn)出來。”

    暮幻這一竄一鉆，身上的確冒了細(xì)汗，她將被子拿下來，脖頸間白皙的肌膚透著淡淡的粉色。

    非明盯了一瞬，不露痕跡地移開目光。

    她問：“你昨日不是說要過幾日再來看我，怎么今日就來了？”

    非明淡淡地“嗯”了一聲，“我以為我可以幾日后再來見你的，但是我高估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