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梅幼舒道:“她犯了錯,父親罰她是關(guān)心她,這是好事?!?/br> 碧芙想了想,竟也覺得是這么回事兒。 梅幼嵐犯錯受罰多半都是為了令她矯正,令她更好,這又有什么好幸災(zāi)樂禍的呢? “是啊,她回去后,大夫人那邊都準(zhǔn)備了好些補(bǔ)品,就怕她夜里傷著身子,可是四姑娘不僅不吃,還將東西全都摔了,那些丫鬟婆子都還得哄著她呢?!彼f著,也就沒有那樣高興了。 也許這就是有娘和沒娘的區(qū)別了。 然而碧芙轉(zhuǎn)念一想,若是王氏還活著,自家姑娘又會是怎樣一番光景呢? 很快,她想到一些往事,便將這些念頭全都排出了腦外。 王氏這個女人,表面看似優(yōu)雅賢惠實則早就瘋了。 否則,誰會狠心將自己的女兒變成如今這幅模樣。 哪怕鄭氏對梅幼舒再不待見,但她卻會將一切人情世故與應(yīng)懂的手段和心計告訴自己的孩子。 可王氏不會。 她若活著,只會仔仔細(xì)細(xì)地將姑娘的余下一點慧心磨去,再將那精致的外表反復(fù)描繪。 她想到這些,又默默嘆了口氣。 “姑娘定然能尋個真心待姑娘的好人家的?!?/br> 梅幼舒聽了這話,便扭過頭去看她,細(xì)聲道:“我聽聞,嫁不出去的姑娘可以上山去做姑子,碧霞庵里是頂好的一個,不僅給吃給住,每個月還有例銀……” 碧芙心里一咯噔,便聽見小姑娘對自己小聲說道:“我也想剃光頭發(fā)去做姑子?!?/br> “可、可是女孩子家不都是要嫁人的嘛?”碧芙被她這個想法給震住了,“姑娘好端端的為什么要做姑子?” 梅幼舒難得被她問住了,也沒有肯回她話。 因為找個好人家就要和其他男子睡在一張床上,昨日那位珩王殿下抓住自己的腳不放,還告訴她,這就是男女之事……他們都已經(jīng)做了男女之間不該做的事情了啊。 可是……她卻害怕極了。 只要一想到往后嫁了人,就會有個不認(rèn)識的男子握住自己的腳不放,還露出那樣可怕的神情,她的心底便仿佛落了一只螞蟻一般難受。 她一點都不喜歡那樣的場景。 便在小姑娘陷入困惑之時,府中便來了人。 來人是個穿紅衣的婦人,待管家了解了她的來意之后,便連忙令人傳話給鄭氏。 待鄭氏在客廳接見了對方,對方便笑說:“貴府可真是有福氣了,我是替長興北街的嚴(yán)家提親來的?!?/br> 鄭氏心念一動,面上卻仍舊做出淡然樣子,道:“你說的是誰家?” “您莫要裝作不認(rèn)識了,便是與您家沾了遠(yuǎn)親的嚴(yán)家,他家兒子姓嚴(yán)名子然,如今在禮部做事情,是您知根知底的人呢?!?/br> “原來是那小子,我卻不知他還有這樣的心思,原先還當(dāng)做是與老jiejie的一場玩笑話呢。”鄭氏微微揚(yáng)唇,面色矜持,端起了茶盞抿了口茶水,又對來人道:“只是我膝下不只一個女兒,也不知他們家相中的是我哪個女兒?” 那婦人笑說:“嚴(yán)公子相中的自然是您膝下最為出色的長女,聽聞二姑娘是個性情溫和的,便是嚴(yán)家夫人,都是贊不絕口呢?!?/br> 鄭氏臉上的笑頓時就明顯了起來,卻又聽那婦人道:“聽聞你家里還有一個庶女排行第三,你家二姑娘曾向嚴(yán)公子說過她們姐妹兩個極好,不愿分離,便也不想叫二姑娘傷心,就想著將那三姑娘納做妾室,往后一心一意伺候jiejie也不必令她們姐妹分離,也算是一件喜上加喜的事情了?!?/br> 鄭氏道:“原來如此,只是家中事情我一人是做不了主的,今日我家老爺也不在家中,不若待我與老爺商量一番,再予你們答復(fù)如何?” 那婦人見她沒有一口回絕,頓時笑成了朵花似的,連忙起身對鄭氏道:“那老婦我就靜候佳音了?!?/br> 待老婦走后,鄭氏的臉色這才冷了幾分。 她走入內(nèi)室,便瞧見梅幼盈坐在一邊,似乎并沒有什么異樣的情緒。 “方才外面的話,你都聽見了嗎?”鄭氏問她。 梅幼盈道:“聽見了,母親為何不應(yīng)了她?” 鄭氏搖了搖頭,道:“我剛才還瞧你不像喜歡他的樣子,豈料我一進(jìn)來,你反倒還怪我沒能答應(yīng),你這姑娘,好生古怪的性子?!?/br> 梅幼盈聽她這話,才笑說:“母親可別取笑我了,比起其他男子,我是極喜歡他的,我不激動,是因為我早就料到了這天,母親答應(yīng)了,這事情也就成了?!?/br> 她說著頓了頓,抬眸看向鄭氏道:“母親可會答應(yīng)?” 鄭氏望著她,卻沒有立刻答應(yīng)了她,“待我與你父親商量過了再說罷,這到底是你一輩子的事情,我實在放心不下?!?/br> 梅幼盈笑了笑,也就沒再說話。 等到梅正廷回來之后,鄭氏便替他將朝服換下,又與他將這事情說了一番。 梅正廷卻皺了眉頭,仿佛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想娶我家兩個女兒?” 鄭氏垂眸,道:“老爺覺得那嚴(yán)子然如何?” 梅正廷又仔細(xì)想了想,便實事求是道:“他官路亨通,朝中有人,他自己為人又極懂得變通,很得圣上喜歡,曾有人預(yù)言,他官拜尚書都是遲早的事情?!?/br> “那就是了,我家姑娘嫁給他,往后且不談,便是他當(dāng)下與我家也是門當(dāng)戶對,再說他自己便與盈兒是青梅竹馬,這兩個孩子自幼便是心意相通的,將盈兒嫁去,我是放心的?!编嵤险f道。 “可是,將舒兒陪嫁過去,是否會有所不妥當(dāng)?”梅正廷遲疑道。 鄭氏道:“您又不是沒有見過人家姐妹嫁入一戶的,我雖將舒兒當(dāng)做親生女兒疼愛,但也不可否認(rèn)她與家中兩個姑娘身份有別。 倒也不是我介意她是姨娘生的。 但老爺也需想想,貴妾良妾賤妾,那些姨娘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王meimei是個命苦的,她是□□出生……旁的不說,你要旁人如何瞧得上舒兒?” “她若能同盈兒同嫁,往后日子想必也有jiejie庇護(hù),況且她與她母親是不一樣的,她過去定然是貴妾,還是如同在家時候一樣,都是有人伺候照應(yīng)的,想來對她只有好處?!?/br> 梅正廷略微動容,正要松口,便在這時外面又有丫鬟進(jìn)了屋來,對他道:“老爺,家中來了客人?!?/br> “又來了人,不是剛走嗎?”鄭氏問道。 那丫鬟便道:“回夫人的話,方才走的是嚴(yán)家請來的媒人,當(dāng)下來的是珩王府中的嬤嬤?!?/br> “你說誰家的?”梅正廷好似沒有聽清楚般,又問了一句。 那丫鬟便仔細(xì)說道:“是珩王府的嬤嬤,也是來提親的,說是相中了我們府上的三姑娘?!?/br> 鄭氏臉色頓時變了又變。 梅正廷怔怔地望著她,愣神了一瞬,待他反應(yīng)過來要開口時,鄭氏卻極是打斷了他的話,道:“老爺,不可答應(yīng)。” 梅正廷驚愕的表情,頓時轉(zhuǎn)化為了錯愕。 “這是為何?” “老爺,那珩王是個什么身份的人,您該記得,咱們舒兒滾到人馬蹄下的事情,好端端的,如今才隔了多久就上門提親,我們?nèi)羰且豢诖饝?yīng)了,豈不是叫外人誤會?”鄭氏說道。 梅正廷心底一時沒有主意,便只能順著她的話去想,又深深皺起了眉頭。 “老爺也莫要為此事憂心,實則我方才也等同于答應(yīng)了嚴(yán)家派來的人,只是礙于老爺不在,才沒能定下這事情,若是如今我們出爾反爾,恐怕也會有礙梅家的清譽(yù)?!?/br> 梅正廷道:“你這句話說的確實令我有幾分顧慮,若是我們答應(yīng)了嚴(yán)家在先,就不能再因后來人權(quán)勢壓過前一個而出爾反爾,否則這豈不就等同于見異思遷?” 鄭氏見他終于被自己說服,這才舒了口氣,道:“那咱們便出去,好生與那嬤嬤解釋一番,將他們客氣地打發(fā)回去。” 第25章 鄭氏自覺自己已經(jīng)說服了梅正廷,這會兒再去前廳時候,心里已是底氣十足。 她收起方才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的慌意,扶著史嬤嬤跨出門檻,仍舊是那個矜持端莊的梅大夫人。 廳中,那位自珩王府來的嬤嬤面無表情地坐在椅上,手邊的茶水仍舊冒著熱氣,顯然她也并沒有等上多久。 待彼此見了面,鄭氏臉上的笑意才露出一半來,在看到堂中之物時,又再度凝固。 梅正廷看著那些東西,神情愈發(fā)錯愕。 “敢問嬤嬤,這些是何物?” 那嬤嬤抬了抬眼皮,道:“是聘禮?!?/br> 鄭氏只覺得眼前一陣眩暈,她忍了又忍,這才睜開眼睛,強(qiáng)行擠出了笑來。 從前也沒有聽說過珩王有過欺男霸女的行徑。 想當(dāng)然他想要的人根本不需要他去搶奪,便能輕易得到。 難道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們才自信的連聘禮都給抬來了? 鄭氏穩(wěn)了穩(wěn)心神,心道一定就是這樣的,心下頓時又安。 “我家女兒怎堪王爺如此錯愛,這可萬萬使不得……” 鄭氏說著緩緩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垂眸瞧了一眼梅正廷,又看向那嬤嬤道:“嬤嬤是不知道,今日也是巧了,便是方才我一個表侄兒便來向我家里提親來了,我們……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br> 那嬤嬤聽了這話才略抬起頭,將那冰冷地目光落在了鄭氏身上。 鄭氏舉動微微僵硬,總覺得這嬤嬤似乎能看穿什么似的。 但她為了讓對方死心,又添油加醋說道:“那位嚴(yán)哥兒與我家姑娘感情都十分要好,他與我家三姑娘也是自幼青梅竹馬,好的就像一個人似的,這些雖都是家里人不計較,但我也不敢瞞著您的。” 這隱晦的意思便是說,那嚴(yán)子然與梅幼舒之間沒有那樣明顯的男女大防,這小姑娘生得那樣勾人,未必就是個清清白白的人了。 她說完這話梅正廷便神情極不自然地輕咳了一聲,并不太滿意她這般說辭。 鄭氏笑了笑,又轉(zhuǎn)身坐下。 而那嬤嬤……也該知難而退才是了。 豈料—— 那嬤嬤只冷笑一聲,目光落在了鄭氏的臉上。 “想來,這世上只有王爺看不上的人,還沒有我們王爺?shù)貌坏降娜??!?/br> “還望梅大人與梅夫人好生考慮?!?/br> 她丟下這兩句話便起身,沒有任何要給他們開口的意思,直接離開了大廳。 留下一屋子目瞪口呆的人。 “她……她……” 梅正廷指著那老嬤嬤的背影,都說不出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