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節(jié)
后半夜醒來時,他發(fā)現(xiàn)婁影居然還沒有停止。 他還在對睡熟的池小池講彼得潘和小男孩的冒險故事。 這時候,他們正在探險海底,在海底發(fā)現(xiàn)了一艘神秘的沉船。船里有無數(shù)珠寶,而彼得潘和小男孩躺在珠寶堆里,正在說話。 他講話聲音很輕很慢,像在用語言精心編織一個夢的網(wǎng),好捕住他的小池。 察覺到池小池眼皮動了動,婁影停了講述,輕聲喚:“小池?” 池小池裝作沒有醒轉(zhuǎn)過來,原地裝睡,演得惟妙惟肖。 婁影果真沒有識破。 他吻了一下池小池精神體的耳朵。 輕輕的一點吻聲,是絕不足以驚醒他的音量。 很快,溫柔的講述聲又起。 即使在檢測到那人異常升高的體溫時,婁影也沒有停下,只帶了點笑意,自顧自講著小飛俠與他好朋友的海底兩萬里。 一夜好眠。 …… 清早,焦清光從宿舍柔軟的床上爬起來。 床上的另一個人動了一動,伸手摟住了他的腰,撒嬌道:“學長,再睡一會兒吧。” 焦清光溫存地親親他的額頭:“乖。我今天跟導(dǎo)師約好了要去談項目。不能晚了。” 那男孩子聽話地窩進被子,看模樣,是個面目很干凈的大學生。 他閉上眼睛,一副索吻的樣子:“嗯。我乖?!?/br> 焦清光摸一摸他的頭發(fā),卻從他的臉上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影子。 時間過去那么久,已有三個多月,他也總算能從昔日的陰影里走出了。 天知道,剛知道白安憶有了異能后,他內(nèi)心有多么崩潰。 他和白安憶雖然還沒有發(fā)生更進一步的關(guān)系,但也算是半同居狀態(tài),在異能覺醒前,白安憶有不少東西都放在他的宿舍里。 焦清光第一時間就丟掉了他的牙刷、毛巾、床單,又把自己脫了個赤條條,浸在消毒液里,徹徹底底洗了個干凈。 明明知道異能不具備傳染性,但他還是不可遏制地感到惡心。 消毒液的濃度過高,燒著皮膚,隱隱作痛,可他在這疼痛里獲得了難得的安心。 他不能忍受再和白安憶在一起,陪他吃飯,和他牽手,與他接吻。 異能者根本就不是人,他有心理潔癖,絕不能允許跨種族的交配。 然而分手兩字實在太難提,學校里誰不知道他們兩個是一對,他今后還要在學校里混下去,和白安憶抬頭不見低頭見,到時候也太尷尬了。 所以,為了自己和白安憶都好,他報告了相關(guān)機構(gòu),讓他們把白安憶帶走,既可以對他進行適當?shù)慕逃?,讓他認清自己的身份,也好讓他忘了自己,好聚好散。 送走白安憶后,他每天起碼要測量三次a類球蛋白數(shù)量以求心安,過得很是痛苦。 還好,白安憶離開不久,導(dǎo)師新找了一個大二學生小杜來實驗室?guī)兔Α?/br> 他跟白安憶很像,但在床事上卻比白安憶來得開放得多。 ……小杜治愈了自己。 被窩里的小杜久久等不到一個親吻,睜開一只眼,不滿道:“你在想什么?” “沒什么。”焦清光軟了聲音,用曾經(jīng)對白安憶發(fā)誓許愿的嘴,輕吻了小杜的嘴角,“我今天晚上回來給你帶好吃的?!?/br> 學校里配給研究生的基礎(chǔ)設(shè)施相當不錯。 室友一夜沒有回來,焦清光也能自在些。 他赤裸著上半身,一面刷牙,一面隨手扭開了電視機,調(diào)到訂閱的國際新聞頻道。 運行了一晚上的新風系統(tǒng)促進著室內(nèi)的空氣循環(huán),面包機里散發(fā)出黃油的焦香,牛奶被熱在暖水瓶內(nèi),不到幾分鐘就能熱騰騰地進肚。 然而,國際新聞頻道里洋溢著一股極不尋常的氣氛。 主播面色嚴肅,用外文播報最新收到的新聞:“……面對網(wǎng)絡(luò)上流傳的視頻,e國政府方目前給出的解釋是乃系異能者惡意偽造,但事實是,當本臺記者按照視頻里給出的賭博者訊息,調(diào)查本國境內(nèi)的十五名賭博者狀況時,得到了令人震驚的消息:從昨夜到目前為止,有十一名賭博者確認死亡,死因各異,而其余四名下落不明。此事是否為逃逸的七十六名異能者所為,仍然存疑。所以,這種針對異能者慘無人道、毫無人性的集體強迫性殺人事件,是否能推動關(guān)于異能者的法令改革呢?” ……什么視頻?什么“逃逸”? 焦清光不耐煩地調(diào)整了一下牙刷,想,這些異能者真是夠能惹事情的。 他換到了本國的新聞頻道。 剛切到新聞頻道,一張熟悉的臉就猝不及防跳入他的視線之中。 “重要通知,緊急通知!” “昨夜,七十六名異能者從教育機構(gòu)出逃!這些異能者對社會有極強的報復(fù)念頭,危害性極強,望市民們減少外出,注意自身安全,并在發(fā)現(xiàn)可疑人員蹤跡后,立即撥打緊急避險電話進行舉報,電話號碼為191……” “出逃異能者的領(lǐng)頭人名叫白安憶,22歲,xx大學在讀研究生,異能等級暫為s級,十分危險,請廣大市民注意自身安全,相信官方報道,莫聽謠,莫信謠,莫傳謠!” 盯著電視里那張被放大、占據(jù)了半個屏幕的臉,焦清光手里的牙刷啪嗒一聲落在了地上。 第233章 大逃殺:絕地求生(二十三) 晨光熹微時, 異能者們都還沒醒,橫七豎八睡倒了一片。 “白安憶”解決了兩條要殺他們的“鯰魚”,已經(jīng)有了三個小時的具象化時間。 清晨的森林霧氣滿盈,空氣里像是兌了牛奶,乳白濃重的霧氣如有實體,甚至可以用指尖引導(dǎo)流淌。 “白安憶”就守在小屋屋頂上, 遠眺樹尖上蹦來蹦去的松鼠。 不多時,一個人悄無聲息地在他身邊落座。 能做到這件事的人不多,更何況“白安憶”此刻是全神戒備的狀態(tài),因此“白安憶”的納罕遠大于殺意。 在“白安憶”記憶里, 這人不是逃出的異能者中的任何一人。 好在來人無論是外貌和氣質(zhì)都毫無攻擊性, 且看上去虛弱得很,單手摁著左前胸, 唇色里泛著淡淡的白,蛛絲馬跡, 讓“白安憶”都不免聯(lián)想到一個人。 他試探著叫:“……池江雨?” 來人微微頷首:“是。有話想跟你談?wù)??!?/br> “白安憶”長腿交疊, 好奇打量著他:“你實際長這樣?” “怎么了?” “白安憶”一笑:“行, 池小池不虧, 挺配。郎才郎貌?!?/br> “謝謝?!眾溆懊蛎虼剑拔襾? 就是想和你說說他的事情?!?/br> 婁影的數(shù)據(jù)體還未修復(fù)完全,再次化出實體, 又難免耗費能量, 因此他說起話來難掩疲弱。 但他還是覺得自己有必要來這一趟:“我想請你跟小池道個歉?!?/br> “白安憶”也是聰明人, 垂下眼瞼,眼珠轉(zhuǎn)動兩下,就想明白了:“因為我在池塘邊說他冷血?你都聽到了?” 婁影點點頭。 “白安憶”說:“我那是在安慰他?!?/br> 婁影失笑:“有這樣的安慰?” “白安憶”篤定道:“有這樣的安慰。” 婁影不再說話,等著他的解釋。 “你知道做人最痛苦的是什么嗎?”“白安憶”豎起兩根手指,“兩件事:想要做壞人,卻存著好心;想要做好人,卻摻了私念?!?/br> “兩頭都不沾邊,痛苦的不是別人,是自己?!薄鞍装矐洝闭f,“冷血的人,不會去擔憂必要的損失,也不會為自己沒做到最好而難受。當時的情況下,我……” 婁影不說話,只是看著他。 “白安憶”也在他的沉默中踅摸出了他的意思,不再多解釋:“是,我錯了。我會跟他說?!?/br> 婁影客客氣氣:“謝謝?!?/br> “白安憶”思路清晰:“沒什么可謝的。我這個人,自打有了意識,就和小白綁在一塊兒了。我不需要跟別人相處,也沒考慮過要和其他什么人相處。你們兩個,是我除他之外唯二說話最多的人。我還得謝謝你把我的問題指出來,不然,以后如果后悔,還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你們?!?/br> 婁影出來,原本是想請“白安憶”為他的話向池小池道歉,不過聽了“白安憶”的話,他反倒不再急著回去了:“以后,你和他有什么打算?” “啊……對,你們?nèi)蝿?wù)完成,等積攢夠那個‘悔意值’,也該走了。” “白安憶”點點頭,簡要對以后的生活做了個安排:“就算我們逃出來,也沒辦法在本國多留,最可能的是借你們鋪好的路,利用在大逃殺里的錄像向國外申請政治避難,到一個對異能者比較寬容的國家,落下腳后,再讓小白做一些他喜歡的事情。” “白安憶”話語間,自始至終都是冷靜清醒居多,沒什么人間煙火的熱氣兒。 但婁影讀過他的記憶,知道他在真正的白安憶面前是什么模樣。 溫和、耐心、有分寸感,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 那是裝不出來的。 “白安憶”清楚該怎么做才是最好的,只是對旁人沒有那份耐心罷了。 婁影問:“你呢?” “我?”“白安憶”說,“我可以為了他殺人,也可以為了他不殺人。一顆心就這么丁點兒大,又都長在他身上了,當然是他去哪里,我去哪里。” 說著,他倒是有些惆悵起來:“不過,我在他面前殺了人,也不知道他會怎么想我?!?/br> 婁影:“我讀過一些心理學相關(guān)的書籍,上面說,雙重人格的誕生,多數(shù)是因為主人格的某種精神需求。” “白安憶”:“所以?” 婁影:“所以,你是他潛意識里希望存在的人。你有能力,卻沒有濫殺無辜,單憑這一點,就已經(jīng)很好了?!?/br> “白安憶”望著他:“謝謝。你很會安慰人?!?/br> 婁影正要接話,突然神情一動,匆匆說了聲抱歉,身形就化在了晨霧之中。 他的主意識回到池小池身體里時,池小池已經(jīng)在用昨夜接來的雨水漱口了。 婁影大致算了算時間。 大家凌晨一點時在小屋落腳,池小池兩點半睡覺,四點半醒了一次,現(xiàn)在才六點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