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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別來無恙在線閱讀 - 第71節(jié)

第71節(jié)

    去酒店的路上,顧拙言欣賞駛過的街,既有熟悉的親切,也有許久不見的陌生。這一遭不停地搭車,他急于活動活動四肢,說:“一會兒隨便轉(zhuǎn)轉(zhuǎn)吧?!?/br>
    “好啊?!鼻f凡心貼著車門,心情比陽光明媚,“幸虧你昨晚發(fā)朋友圈了,不然我都不知道你在廈門?!?/br>
    顧拙言特別輕地笑,只嘴角動了一點,心虛,還得意。到酒店后,辦理入住手續(xù),房間和莊凡心的那間在同一層,斜對著。

    莊凡心說:“我昨晚在鎮(zhèn)上沒回來,要洗個澡。”他估計不會很久,“你收拾一下就來找我吧?!?/br>
    顧拙言道:“好,給你二十分鐘。”

    莊凡心回房間,蹬掉球鞋,脫下風(fēng)衣和針織衫,將臟兮兮的衣物丟進洗衣籃里,剛解開褲扣,主管打給他,詢問這邊的情況怎么樣。

    他一邊回復(fù)一邊打開電腦,把出貨單的電子版發(fā)回公司,兩名設(shè)計師來纏他,他只好開麥,和對方談秋冬季的樣品計劃。

    好久才談完,合上電腦時有人敲門,莊凡心說,哎呀,壞了。打開門,顧拙言換一身衛(wèi)衣運動褲,立在外面,褲兜里的煙盒輪廓若隱若現(xiàn)。

    卷著領(lǐng)子的襯衫,沾著線頭的牛仔褲,顧拙言皺眉:“你還沒洗?”

    “馬上!你先看電視!”莊凡心把人拉進來,不敢再耽誤,一頭鉆入浴室里面。

    顧拙言溜達到床尾,床上堆疊著亂七八糟的衣服,還有幾張列著計劃的草稿紙,他坐下來,拿一只酒店每天送的蜜柑,剝了剝。

    嘩,水聲傳出來,很響,讓人無法忽略的響,感覺細密的頭發(fā)一下子就會被打濕。

    水珠四濺,順著皮膚的肌理向下滑,從白瓷似的脖頸,到胸膛,到肩胛,撫過細腰坦腹,脊骨處分流,又淺淺地匯聚在腰窩。

    蜜柑剝開了,圓圓鼓鼓的形狀,攏著,按壓時發(fā)軟,一股熟透了任由采擷的模樣。顧拙言摩挲著一道縫兒,指尖向兩邊摳,慢慢掰開,有汁水沾在他的手上。

    撕下一瓣咬嘴里,他嚼著,甜膩得厲害。

    水聲戛然而止,莊凡心洗完了。

    顧拙言掏出手機,不確定做什么,打開信箱清理沒用的短信,其實看著頂部的時間,一分鐘,兩分鐘,一共漫長的四分鐘過去。

    啪嗒啪嗒的拖鞋聲,莊凡心從浴室出來,沒穿衣服,腰間裹著一條藏藍色的浴巾,延伸到膝彎,腰腹和小腿被襯得晃眼的白。

    水跡擦了的,卻擦得潦草,皮膚上一層不明顯的、濕滑的水光。他依然很瘦,身段窄而輕盈,但肋骨被皮rou包住了,不那么分明,有一絲纖秾合度的味道。

    莊凡心停在電視柜前,正對著顧拙言的方向,他倒水喝,偶然開口略微沙啞地問:“你喝水嗎?”

    顧拙言答:“不喝?!?/br>
    他已經(jīng)刪除了四十三條短信,低著頭,莊凡心停留在他的余光里,赤裸上半身,遮羞地掩著下半身,恍若清純的無知者,手捧水杯噘著嘴啜飲。

    半杯白水見了底,肌膚表面的水痕也蒸發(fā)了,莊凡心擱下水杯,瞥見一旁剩著的幾瓣蜜柑。他拿起來吃,鼓著面頰,有些冷,但偷看顧拙言的眼神卻熱。

    喝完也吃完,莊凡心挨著柜沿兒躊躇,一派矯揉造作的德行。偷看變成明看,他望著顧拙言,焦灼地等著顧拙言也看他。

    確認刪除?確認。

    顧拙言已經(jīng)清理掉八十條信息。

    滴答,發(fā)梢的一滴水落在肩頭,莊凡心被燙著似的:“啊,頭發(fā)好濕……”他進浴室拿一條毛巾出來,“我再擦擦?!边叢?,邊多此一舉地解釋。

    他站在床角處,離顧拙言更近了,一下一下揉著自己的腦袋,哪還有水滴,最外面一層甚至絨絨地干了。

    莊凡心假意擦拭,單薄的肩膀擰過來,擰過去,故意不穿衣服。他豁出臉面,拋卻羞恥心,等著顧拙言看看他,看他雪白的rou,看他肩上的刺青。

    顧拙言始終低頭劃手機,壓著眉骨抬都沒抬。

    膽量一點點喪失,跌至谷底,莊凡心徹底放棄了,他繞到床邊穿衣服,坐下,垂頭喪氣地揪著腰間的浴巾。

    他忽地心酸,酸得心都要碎了,他對顧拙言沒有吸引力了,作為一個男人。他切實地感到恐慌,抓一件衣服,往頭上套的時候雙手都微微顫栗。

    顧拙言在背后提醒:“穿反了?!?/br>
    噢……穿反了,莊凡心已顧不上窘澀,把衣服套在脖子上擰一圈,掏出袖子。什么……動作不禁疑滯,不看他,怎么知道他穿反了?

    看了……

    偷看!

    莊凡心猛地轉(zhuǎn)過身,手腳并用從床上爬過去,他剎在床尾,頂撞到顧拙言的左肩,探著頭盯視顧拙言的側(cè)臉。

    他想找回尊嚴,想抓包一般逼問兩句,唇一張就不受控制了,像引誘人:“我洗澡的時候想到你在外面坐著,就覺得,覺得水好燙?!?/br>
    心咚咚跳,顧拙言強迫自己停手,僅剩的二十條短信都有用。莊凡心迫近他的余光,擠他的胳膊,馨香的沐浴露氣味兒飄過來,拙言,拙言,企盼地叫他的名字。

    他扭臉看著莊凡心,v領(lǐng)毛衣有些歪,鎖骨上的心形刺青露出一半,浴巾還裹著,堆在腿根兒,不知道里面穿沒穿內(nèi)褲。

    “你他媽的,”顧拙言嘶啞地咒罵,“在美國學(xué)會袒胸露rou給男人看了?”

    莊凡心抖動一下身子:“不是。”

    顧拙言勾住他,手掌貼著他微凸的脊梁,他止不住地顫,順從地依進顧拙言的懷里。

    莊凡心要解釋他沒有,他在美國很乖,他還要扯被子蓋住雙腿,羞恥心回籠,他蜷縮著腳趾想躲起來。

    這時候,一股壓抑的妒火灼得他皮開rou綻,顧拙言摟著他,警告他,給他下一道死命令:“以后,只能給我看?!?/br>
    莊凡心輕嚀,如久旱逢潮,整個人驀地癱軟了。

    第75章 都醉了,也都清醒。

    “你是……”莊凡心嵌在顧拙言的一只臂彎里, 衣衫不整, 剛才還藏著誘惑人的心思, 一張口那么害臊,但猶豫更甚,“是原諒我了嗎……”

    他用了“原諒”這個詞, 十年前的懦弱放棄,那一通摧心肝的電話,所以他和顧拙言重修舊好的前提是, 顧拙言原諒他。

    問出來, 莊凡心不眨眼地看著顧拙言,有愧, 有怕,也有忍不住的期待。驀地, 勾著他的手松開了,他立刻慌了, 緊緊圈住顧拙言的肩膀。

    “我知道,我都知道?!彼f,“我不問了。”

    顧拙言睨著他:“你知道什么?”

    莊凡心說:“你心里有道坎兒?!毕袷墙乙粚託埰频拇皯艏? 他的字句那么輕, 魂不守舍般,“那道坎兒是一條傷口……結(jié)成的疤。劊子手是我?!?/br>
    顧拙言道:“沒錯,是你。”

    莊凡心扎低腦袋,埋在顧拙言的肩頭深深地呼吸幾遭,再抬臉, 他說:“但你給我機會追你,我邀請你,你沒有拒絕,我遇到困難你想知道,我求你來榕城,你就過來了?!彼剜鼋Y(jié)論,“你總是對我心軟?!?/br>
    戳破了,顧拙言臉上掛不?。骸澳闶遣皇呛艿靡猓俊?/br>
    “我是知足。”莊凡心說,手掌從顧拙言的肩膀輕劃,撫至脖頸,一抬腕子托住那下頜,扳過來看著他,“但知足一分,馬上就不滿足一分?!?/br>
    他寸厘不讓地盯著顧拙言的瞳孔:“你喝我燉的湯,我就想天天和你一起吃飯,我在你家刷牙,就想多放一只漱口杯,你在廈門,我想讓你來榕城,你來了,坐在這兒,我就想不穿衣服看看你的反應(yīng)?!?/br>
    莊凡心一句一句全吐出來,他捧著顧拙言的臉腮,這姿勢膩味、做作,能烘得人心口發(fā)麻?!澳阍叫能洠以叫奶??!彼粨郊俚卣f,但摻了無奈,“可又忍不住急功近利地跟你鬧,想討你更多的心軟?!?/br>
    他誠實地坦白,坦然地自嘲:“我現(xiàn)在變得……挺壞的?!?/br>
    顧拙言所有的不自控都給莊凡心這個壞東西了,那只收回的手又挪回去,攬住,沒按著背,而是摟住了腰:“自己變壞的,還是誰讓你變壞的?”

    那點妒恨如原上的野草,燒不盡,吹又生,只言片語便能燎燒成旺火。莊凡心熏熏然,說:“沒和別人亂來。”像是藏著什么,不正面答,“我們東方人,含蓄?!?/br>
    顧拙言審視莊凡心,隔著浴巾掐莊凡心腰上的rou:“和移情的那孫子怎么親密過我不想知道,既然現(xiàn)在追我就老老實實的,少看別人,聽明白沒有?”

    莊凡心點頭,扭回去穿衣服,一條褲子就兩只腿,他卻六神無主地套了好半天。顧拙言去窗口立著,摸支煙點上,臉上不喜不怒很平淡,其實吸吐了七八口才把內(nèi)里的燥火散清凈。

    從酒店出來已經(jīng)中午,天氣陰晴正好,風(fēng)徐徐的,特別適合情侶約會。兩個人都餓了,這地段繁華,便揀了處挺人氣的館子吃午飯。

    大堂內(nèi)座無虛席,服務(wù)生的步伐快得像飛,餐上齊,莊凡心急不可待地動筷子,塞了滿口嚼著,吃得特別香。顧拙言一貫端著紳士的排場,笑話道:“餓幾天了?”

    莊凡心訴苦:“昨天只吃了一頓,在工廠食堂,難吃。”他咽下,嘴唇一層薄油,“那老板前一天想請我,等出了單,就不提那茬兒了。”

    “煩你了?!鳖欁狙哉f,“喝點湯?!?/br>
    莊凡心呡一小口,刻意留著肚子:“不想喝湯,我想喝奶茶?!彼?,眼睛里的高興勁兒直往外冒。顧拙言讀懂,配合道:“那么多奶茶店,喝哪家?”

    莊凡心說:“一楠!”

    吃飽喝足,他們倆奔了曾經(jīng)最熟悉的那條街,今天是禮拜五,熙來攘往的,每家小店的生意都很紅火。

    天中關(guān)著大門,能望見cao場一隅有學(xué)生拿著笤帚打仗,是十年如一日的周末大掃除。顧拙言和莊凡心走到門口,說是看望老師,押上身份證,并肩邁入了昔日的校園。

    他們熟門熟路,但走得異常慢,三步一停地欣賞校內(nèi)的草木和磚瓦。食堂的外墻刷新過,一樓的小賣部換了新牌子,體育館門口多了一架黑色的金屬雕塑。

    經(jīng)過圖書館,從窗子窺見期刊閱覽室,退休返聘的老校工正在做整理,莊凡心說:“我那時候是圖書館的志愿者,很難申請的,申請表我都填出線外了?!?/br>
    這還真不知道,顧拙言問:“志愿者都做什么?”

    “把還的書分類放好,編碼,幫忙掛失。”莊凡心竟然記得很清楚,“每天午休去,因為忙完可以躺休息區(qū)的沙發(fā),所以特別多人申請?!?/br>
    顧拙言回想片刻:“我怎么從沒見你去過?”

    莊凡心道:“我以前每天都去啊?!彼步幸鉄o意地撞對方,“你來之后,我想陪你一起午休,就沒去過了?!?/br>
    三番五次,偶爾碰見圖書館的老師,總要數(shù)落他,訓(xùn)斥他,再后來,他的志愿者資格證被吊銷了。

    顧拙言從未了解,定了定,回神時莊凡心丟下他走出去一截。他抬腿跟上,到花園的甬道,樹,繁花,比十年前修整的更漂亮。他卻沒看榕柏棕櫚,不瞧風(fēng)鈴茉莉,只望著莊凡心投在細碎光斑中的剪影。

    過往的知覺在復(fù)活,莊凡心對他的好,明著的,暗里的,全叫他想起來。

    顧拙言怎能不心軟,莊凡心走后,那種好,他這些年再也沒有嘗過。

    “你走不動了?”莊凡心停下喊,“快點??!”

    顧拙言吞咽一口,幾步便追上,像個被撞破心事的毛頭小伙,從后捏住莊凡心的細頸,掩飾道:“校園內(nèi)禁止喧嘩。”

    莊凡心嘴角輕咧,感覺這男的好虛偽,校園內(nèi)還禁止早戀呢,當(dāng)年不是在教室里親他?他回頭,瞥顧拙言的嘴唇,恰好經(jīng)過一片陽光底下,覺得渴。

    他們找到當(dāng)時的班主任夏老師,三屆學(xué)生帶過,夏維仍然記得他們的名字,不禁感慨,曾經(jīng)優(yōu)秀的兩個小孩兒轉(zhuǎn)眼就成熟了。

    說了說如今的情況,夏維有股意料之中的欣慰,反復(fù)說,我就知道你們會有出息??渫?,又問,成家沒有?有孩子了嗎?

    顧拙言和莊凡心一起搖頭,夏維想當(dāng)然地催,你們抓緊啊。

    從辦公室出來,莊凡心小家子氣地貼著墻走,仿佛懷著小秘密的少女,磨蹭,悄悄的喜和羞,顧拙言擼他的頭發(fā),像擼一只貓:“怎么了?”

    “你沒覺得,”莊凡心的目光很靈,刷地落在顧拙言的臉上,“沒覺得夏老師那話,像是催我和你結(jié)婚嗎?讓咱們抓緊?!?/br>
    顧拙言噗嗤笑噴:“夏老師還問生沒生孩子呢,你生?”

    若擱以前,莊凡心脖子以上一定全紅起來,罵顧拙言胡說八道,這會兒只頓了一下,借坡下驢,比第一抹橘色的晚霞還曖昧:“不跟我和好,卻想讓我給你生孩子。”

    顧拙言語塞,心梗,狠狠地把莊凡心推出去了。

    他們兩個沒正經(jīng)的成年人晃蕩在校園里,不要臉,臨走晃去小角落,那年的新監(jiān)控蒙了銹,外側(cè)多一扇鐵柵欄,徹底禁止進入。

    莊凡心為現(xiàn)在的學(xué)生遺憾,為自己慶幸,曾經(jīng)顧拙言給他的那份浪漫被鎖在里面了。

    離開天中,街上水泄不通地堵著,穿行一半時看見一楠時光正在營業(yè)。顧拙言和莊凡心奔著那兒,推開門,鋪了新地板,桌椅也換了,但墻上還是莊凡心畫的畫。

    吧臺后頭坐著倆人,一男一女,翻頁聲,男的語速很快:“沒有蜜豆啊,二號讓你訂,你是不是又忘了?還有芒果,說多少遍青咧咧的不收,要熟透的,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