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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顏朝在線閱讀 - 第39節(jié)

第39節(jié)

    明巖眨了眨眼,“我那時不過五歲,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懂……夫人難道沒有與公子說過嗎?”

    他支吾了一聲,“我只隱約記得,老爺夫人外出行商,中途路遇劫匪,公子被匪徒所擄,這才受了重傷?!?/br>
    果然還是這個答案。

    謝逐收回視線,點(diǎn)了點(diǎn)頭。

    這個問題,他也問過母親好幾次,母親亦是如此回答,可不知為什么,他心里總存了個疑影。

    “公子為什么突然問這個?”

    明巖小聲問。

    謝逐眼睫低垂,在面上投下淡淡的陰影,“我方才做了個夢。夢中,我是為了救一個人才被重傷,并非是被劫匪所擄。”

    明巖松了口氣,笑道,“公子,不過是個夢而已,夢都虛無縹緲的,哪里能作數(shù)?”

    兩人說話的功夫,船外天色已漸漸亮了,淅淅瀝瀝了一夜的雨也停了。

    艙房外響起來來往往的腳步聲,門外傳來敲門聲。

    謝逐朝明巖看了一眼,“看看是誰?!?/br>
    明巖推開門,見門外是托著藥碗的玉歌,面上一喜,“玉歌jiejie,這是?”

    “這是你主子的藥?!?/br>
    賀緲面無表情地從玉歌身后走了出來,徑直掠過被嚇愣的明巖,走進(jìn)艙房。

    見進(jìn)來的人是賀緲,視線在她重新?lián)Q上明眸的雙眼上掃過,謝逐頓了頓,面上卻沒有絲毫詫異之色,“陛下?!?/br>
    他掀開膝上的薄毯,想要下榻行禮。

    賀緲走到跟前,抬手制止了他,不溫不火地開口,“不必了。聽說你難受得厲害,我過來看看。”

    她轉(zhuǎn)頭朝玉歌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叫玉歌替你重新配了服藥,你趁熱喝了吧?!?/br>
    玉歌將藥碗端了過來,在榻邊的小案上輕輕放下。

    明巖殷勤地搬了張凳子過來,在賀緲身后放下,“陛下,您坐?!?/br>
    賀緲朝他瞥了一眼,又看向那張圓凳,氣有些不順,“我不坐,拿開?!?/br>
    她這么站著挺好的,還能居高臨下找回點(diǎn)氣勢。

    “……”

    明巖莫名被懟,僵在那兒不知要作何反應(yīng),只能求助地看向自家公子。

    謝逐揮了揮手,“你先出去。”

    明巖只以為他要與女帝商量什么大事,便趕緊撒開手里的凳子,扭頭就跑,出去時還順帶拽上了玉歌。玉歌本還想待在屋內(nèi)看著,以免賀緲再被蠱惑得忘了東南西北,可明巖不識眼色地勸她出去,賀緲又不曾開口,她便也不情不愿地退了出去。

    謝逐微微仰頭,看向榻邊板著臉,頗有些盛氣凌人的女帝,唇角勾了勾,“陛下當(dāng)真不坐?”

    “不坐,”賀緲斬釘截鐵,“你快些將藥喝了。”

    她心眼小,謝逐讓她丟了臉,她必然是要還回去的。這藥里她讓玉歌多放了不少黃連,所以才特意端過來,就是想親眼看著謝逐有苦難言,以此扳回一局。

    作者有話要說:  #女帝 悶聲作大死#

    #女帝 悔不當(dāng)初#

    第37章

    謝逐眸色動了動, 伸手端起藥碗, 剛舀了一勺送到嘴邊, 手腕卻抖了抖, 那瓷勺又“當(dāng)”一聲落回了藥碗里。

    賀緲惋惜地抿了抿唇。

    謝逐微微蹙眉, 重新拿起碗里的瓷勺,卻像是竭盡全力才能穩(wěn)住手腕似的, 緩慢地往唇邊湊。

    賀緲瞪得眼睛都干澀了, 終于看不下去, 側(cè)身一屁股在他榻邊坐下, 一把接過他手里的藥碗。

    “……我來吧。”

    生怕謝逐看出什么, 她掩飾地垂眼輕咳了一聲,“今日船會在臨川碼頭靠岸,我們要上岸走一走, 你不能躲懶?!?/br>
    謝逐定眼瞧她, “陛下不是不愿見到臣么?在艙閣中已經(jīng)躲臣躲了兩日。”

    “謝卿又在說笑。”賀緲捻著勺的手微微一頓,干笑起來。

    笑著笑著卻意識到有哪里不對勁,抬眼瞪他, “你自己不是也在艙房里躺了兩日?”

    謝逐也不反駁,望進(jìn)她漆黑如墨的眸底,“那日,是臣唐突了, 還望陛下恕罪。”

    被他這么一提醒,賀緲就又想起了自己可憐兮兮快要哭出來的模樣,忍不住別開臉咬了咬牙。

    恕罪恕罪……她又不能輕易動他, 罪自然是要恕的,但報復(fù)也一定是要報復(fù)的。

    賀緲轉(zhuǎn)回頭,臉色瞬間陰云轉(zhuǎn)晴,聲音都柔了下來,“你當(dāng)時也是為了我好,什么恕罪不恕罪的,來來來,快把藥喝了吧?!?/br>
    她端著一臉笑舀了勺藥,傾身湊過來,離得近了,身上那股那清甜的香氣便撲了過來,絲絲縷縷在謝逐鼻尖縈繞,撩撥著他的心神,讓他略微有些怔忪。

    賀緲已經(jīng)將湯勺遞到了他唇邊,張了張唇,“啊——”

    謝逐牽起唇角,喉頭輕微地顫了顫,張唇將那勺“苦不堪言”的湯藥含了進(jìn)去。

    賀緲眉心一跳,抬了抬手腕,那藥勺便稍稍傾斜……

    苦藥入口,謝逐卻像是沒事人一般,絲毫沒有賀緲預(yù)料中的反應(yīng),就連眉頭都未曾皺一下。他仍舊望著她,唇角微牽,竟仿佛喝了什么甜湯似的。

    見他咽下后臉色還未變,賀緲期待的眼神有些動搖了,懷疑地問道,“……如何?可還能下咽?”

    謝逐微微一笑,“雖澀卻甜?!?/br>
    “甜……甜?!”

    賀緲噎了噎,難以置信地看了眼碗里的濃黑湯藥,哪里來的甜?她分明讓玉歌多添了黃連,怎么可能會甜?難道這丫頭偷偷在藥里放了蜜不成?

    她驀地往后撤了身子,丟了湯勺,將信將疑地湊到碗邊,小心翼翼抿了一口……

    “唔!”

    一股極澀無比的苦味順著舌尖一下纏了上來,賀緲猛地扭身,皺著臉想要將那沖到喉間的苦味吐出來,可她方才不過只抿了一小口,早已順著喉嚨管吞了下去,苦味入喉,再怎么吐也擺脫不了。

    “咳咳咳——”

    賀緲放下手里的藥碗,捂著嘴咳嗽了起來,“苦!!”

    謝逐眸里掠過一絲促狹,下一刻卻直起身,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知從哪里摸出來一顆蜜餞,遞到賀緲唇邊,“陛下?!?/br>
    賀緲被苦得欲哭無淚,想也沒想便低下頭,張唇將那蜜餞含進(jìn)嘴里,唇瓣一不小心就碰著了那微涼的指尖。

    謝逐緩緩收回手,垂在榻邊的雙指輕捻,指尖還殘存著一絲溫軟的觸感。

    賀緲卻壓根沒有心思在意,只拼命汲取著那蜜餞上的甜味,強(qiáng)行壓下在舌根打轉(zhuǎn)的苦澀,醞釀了半晌才終于回過神……

    謝逐輕笑,“臣已經(jīng)告訴陛下,此藥很澀?!?/br>
    “你!”

    賀緲忿忿地轉(zhuǎn)向謝逐,指向他的手指都開始哆嗦,恨不得將這看上去病懨懨其實(shí)心眼賊懷的人提起來扔到江里去,“那到底哪里甜了?!”

    謝逐翹著唇從一旁端起藥碗,又特地看了賀緲一眼,隨即連湯勺都沒用,便揚(yáng)起手腕,仰頭將那碗苦到令她落淚的湯藥喝了下去。

    賀緲皺著眉,舌根仿佛又泛起那股苦味,謝逐卻面不改色地將藥一飲而盡,隨即放下一滴不剩的空碗,遞到她眼前,鬼使神差地開口,“陛下所賜,自然是甜的?!?/br>
    “???”

    賀緲驀地瞪大了眼,驚疑地撞進(jìn)謝逐那雙幽黯的眸子里,卻沒過一瞬便敗下陣來,臉頰上紅暈瞬間蔓至耳根。

    她一下站起身,奪過謝逐手上的空藥碗,壓根不敢再抬眼看他,“既吃了藥,就好好休息?!?/br>
    來時還威風(fēng)凜凜的女帝突然變回了驚弓之鳥,向后一步還撞上了圓凳,差點(diǎn)就被絆倒。

    “小心?!?/br>
    謝逐眉心一跳,話音未落,女帝已經(jīng)踉踉蹌蹌繞開了圓凳,頭也不回地倉皇而逃。

    望著她離開的背影,謝逐心底似乎涌上些不可名狀的情愫,就好像苦藥與蜜餞相和的甜澀,唇角的笑意淡了幾分。

    其實(shí)他并未騙賀緲,從十年前撿回一條命后,他幾乎嘗遍了各種味道的藥湯。今日所嘗的苦藥,在他以往所服中的確稱不上“極苦”的,只是有些澀罷了。

    謝逐垂眼,從袖中又取出一顆蜜餞,放入口中……

    玉歌一直在艙閣外心神不定地候著,見賀緲紅著臉奪門而出,便頗有些怒其不爭地跺了跺腳,隨即丟下明巖小跑著追了上去。

    兩人進(jìn)了艙房,玉歌從賀緲手中接過那干干凈凈的藥碗,打量了幾眼她紅透的耳根,有種不太好的預(yù)感,“首輔大人都喝完了?”

    賀緲呼了口氣,抬手給自己紅暈未消的臉頰扇了扇風(fēng),“喝完了。”

    “奴婢加了不少黃連,首輔大人一定被苦得很狼狽吧?”

    出于對國師的支持,玉歌特意沒有手軟,那加進(jìn)去的黃連她自己看著都怵。

    賀緲嗤了一聲,皮笑rou不笑地扯了扯嘴角,“他說甜?!?/br>
    “甜?!”玉歌的反應(yīng)同方才的賀緲如出一轍,驚疑地瞪大了眼,“怎么可能?!奴婢明明照您的吩咐放了不少黃連!”

    賀緲眼神略有飄忽,“鬼知道……可能他味覺有問題?!?/br>
    ——陛下所賜,自然是甜的。

    耳畔仿佛又傳來謝逐低啞的嗓音。

    賀緲不自在地皺了皺眉,忽然鄭重其事地看向玉歌,“你有沒有覺得,謝逐似乎……有些心懷不軌?”

    “對大顏?”

    “不是……”

    “對,對您嗎?”玉歌心里一咯噔。

    賀緲點(diǎn)頭。

    玉歌遲疑了片刻,眸光有些閃躲,“奴婢覺得,首輔大人雖同國師容貌相似,性情卻是截然相反。國師性子冷,對誰都很是冷淡,就連在陛下跟前也甚少露出笑臉。可首輔大人不一樣,他好像從來不會發(fā)火,對誰都溫溫和和的,眼里總含著笑。陛下是不是……會錯意了?”

    “你說得也有道理?!?/br>
    賀緲緊蹙的眉心松了松。

    是了,之前星曜在盛京時對她一直是冷眼以待不理不睬,如今偏偏來了個容貌肖似的謝逐,總是笑臉相迎,看人的眼神溫柔專注,她難免會不習(xí)慣??芍x逐似乎對所有人都是如此,她若是因此就斷定他對自己心思不純,還真是自作多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