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來大家都來品品，我們這位金丹俱碎、靈根全無的天驕還在做著白日飛升的春秋大夢呢！”他的目光牢牢地盯在時朔的臉上，半是嫉妒半是嘲諷地說道：

    “可惜啊，永遠(yuǎn)不會有這個機會了?！彼麑⒓垐F揉成一團往旁邊一丟，另一只手揚起劍，劍鋒筆直逼近時朔，再向前一點便能劃破時朔的皮膚，“現(xiàn)在連宗門都放棄了你，你不如就趁此機會去死吧?！?/br>
    話音剛落，他拿著劍的手便被狠狠地拍打了幾下。他下意識地收手，但還是沒來得及，古銅色的皮膚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泛紅。這時，他才將目光移到方鶴的身上。

    剛開始，誰都沒有注意到方鶴。他身上沒有任何修為，又年輕，跟時朔一起下來，大家都誤認(rèn)為他是時朔在凡間找的小跟班。可此時，他這一番動作倒是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了。就連時朔都一臉緊張地望著他。

    被這么多人的目光緊鎖著，方鶴倒不著急。他將倒在地上的椅子扶起來，擦了擦便坐下，就這樣靠著，抬了抬下巴，對著為首的人問道：“說完了嗎？”

    “你誰？”為首的人眼神狠厲地盯著方鶴，他的右手已經(jīng)腫得老高。無論靈力怎么輸送，都無法消腫。

    方鶴用尺子指了指他的腳下，慢條斯理地說道：“你腳下踩著的這片土地是我的?！闭f完，又指了指站在旁邊的時朔道：“這人現(xiàn)在也是我罩著的?！?/br>
    方鶴彎腰將他腳邊的紙團撿起，修長的手指一點一點地慢慢撫平：“至于我們補習(xí)班口號是真是假的問題，之后時朔會親自向你們證明?！闭f完這句話，他將尺子一揮，揚眉道：

    “現(xiàn)在請你們出去。”

    尺子在空中發(fā)出呼呼的響聲，沒有人敢質(zhì)疑這把帖子的威力。就連為首的人都只能一臉驚疑地望著他，內(nèi)心思索著。

    方鶴可不管對方在想些什么。在補習(xí)班里，只要是跟他學(xué)生一個輩分的，都是比他差上一截的。這在地球就好比是，你教1班的學(xué)生，2班的學(xué)生看到你還不是要喊你老師。

    也因此，這群人在進入補習(xí)班開始就受到公約1的制約。

    你爸爸還是你爸爸。在他面前，無論是筑基還是金丹，這一尺子下去人人平等。

    “順便把這里給我收拾一下?！狈晋Q支起身子站了起來，將手中的尺子隨意地放在講臺上，瞥了一眼呆站在旁邊的時朔，指揮道：“至于你嘛，盯著他們，讓他們給我恢復(fù)原樣。”

    時朔認(rèn)真地點了點頭。

    方鶴滿意地走了上去。他走到教室講臺邊坐下，拿起筆在白紙上默寫起《八榮八恥》來，為了符合現(xiàn)在的狀況，他大筆一揮，還順手改了一下。剛剛他雖然面上不顯，心中卻還是憋著一股氣的。他要讓這幫搗亂的熊孩子免費感受一下“愛的教育”！

    等他寫完之后，樓下也差不多收拾干凈了。時朔小心翼翼地捧著尺子上來，走到方鶴的旁邊站定，一眼就看到了方鶴面前的紙。他不由好奇地問道：“這是什么？”

    “你的獲獎宣言?！狈晋Q想了想在這張紙的右下角補了補習(xí)班的名字和日期，同時又將印章從抽屜里拿出來蓋上。做完這些之后，他抖了抖紙張，遞到了時朔的手里。時朔下意識地接過，便看到上面一連串的對句，寫著榮和恥，讀起來朗朗上口。然而不管怎樣看，這上面的字都不像是獲獎宣言，反而挺像是拉仇恨的。

    “以熱愛生命為榮，以危害生命為恥……”

    一想到要在劍宗上千名以強者為尊，奉行弱rou強食的弟子面前朗讀這些，時朔覺得有些羞恥，與此同時，又覺得好像……挺帶感的。

    到時候，鐵定萬眾矚目。

    時朔想著，將這張紙小心地收起，貼身藏好。他摸了摸劍柄，覺得身上多了一層使命和榮譽感。

    方鶴對他的重視感到滿意，他拍了拍時朔的肩膀鼓勵道：“還有二十一天?！贝蟾湃齻€星期左右，劍宗就會對門內(nèi)弟子進行排位，重新確定天賦。而這也是時朔所能抓住的最后一點時機。

    重新回到劍宗弟子第一，被人仰望。

    雖然時間有點趕，但仔細(xì)算來，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方鶴在心中盤算了一下，立刻愉快地決定給時朔補補課，將之后的課提前，一星期兩次課，這樣三個星期下來，六節(jié)課過去，也就差不多了。

    這次劍宗大會，不僅能讓他出氣。更重要的是，趁此機會，以時朔為招牌，打出修真補習(xí)班的名頭。他想教學(xué)生，更想教好品性的學(xué)生，讓他們在修真界散發(fā)光芒。

    也讓自己在修真界名垂青史。

    只不過，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現(xiàn)在，方鶴有一個問題，那就是——

    “你的金丹究竟是怎么破碎的？”

    第4章

    金丹破碎的故事，方鶴在地球上已經(jīng)聽過無數(shù)次了。這還是第一次有當(dāng)事人站在他面前講解的。

    時朔之前的人生算得上一代傳奇。他自八歲開始修煉，十二歲煉氣圓滿，十七歲筑基頂峰，可跨階對敵。二十二歲，邁入金丹，被五名金丹中期圍攻而不敗。

    這樣的修煉速度在整個修真界都能算得上數(shù)一數(shù)二，更別說他輝煌的戰(zhàn)績。那個時候的時朔，是何等的意氣風(fēng)發(fā)、逍遙快活?？上В@樣的天驕之路止步于一次令牌爭奪。

    “令牌爭奪賽？”方鶴對這個名詞倒是挺感興趣的，坐直了身體，一臉好奇地看向時朔。因剛剛趴著，他白嫩嫩的臉頰上多了兩條紅印子，偏偏他本人絲毫沒有察覺，做認(rèn)真聆聽的模樣。

    被他這樣一看，時朔的口吻都不由地柔和了許多：“令牌是第一圣地的通行證。”

    對于第一圣地，方鶴有所了解。坦白來說，是這個修真界的一個秘境。秘境里傳聞有上古傳承。那里，曾經(jīng)隕落過無數(shù)天驕，每一寸土地都埋葬著幾具尸骨，那里，也有無數(shù)聲名不顯的人就此崛起，成就無上大道。

    而進入第一圣地的標(biāo)準(zhǔn)，就是要有一塊圣地令牌。而這令牌，每五年都會自動篩選，傳送到合適的人手中。在接近圣地開啟二十天的時候，令牌就會自動亮起，給其他人明示。至此，也是血雨腥風(fēng)到來之際。

    時朔的運氣并不好。那枚屬于他的令牌傳送過來的時候，他正在執(zhí)行宗門任務(wù)。在眾目睽睽之下，一塊寫著“圣地”的令牌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方鶴可以想象到那個時候時朔的感覺，就像日了狗一樣。之后，便是先被同宗弟子背叛，一路逃亡擊殺，最終在五名金丹后期的圍攻之下，他連斬兩人，卻也被另外三人打碎金丹。

    而等他回到宗門，他的同宗弟子正拿著令牌，接受至高無上的保護和殊榮。

    沒有人會為他做主。再加上他當(dāng)時金丹俱碎，公平和正義都不會降落在他的身上。

    聽完整個故事，方鶴點點頭輕笑了一聲：“挺好的?！?/br>
    時朔：？？？

    他這么慘還笑出聲真的好嗎！

    方鶴楊眉，目光與他平齊，眼中帶光：“這樣，你就是我一個人的弟子?！彼D了頓，死命轉(zhuǎn)著腦子把地球上看到的心靈雞湯都拿了出來：“現(xiàn)在開始，你身上所有的榮耀和光環(huán)都是我們來創(chuàng)造的?！?/br>
    “與他人毫無關(guān)系?！?/br>
    這還是頭一次，時朔從方鶴那里得到那么認(rèn)真、慰貼的鼓勵。他的眼中仿若承載著萬物、包藏著無間智慧，把時朔剛才生起的焦慮和擔(dān)憂撫平。

    看著時朔重新打起精神，方鶴松了口氣，面上嚴(yán)肅起來：“既然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確立目標(biāo)，那么接下來你就要抓緊時間準(zhǔn)備了。畢竟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br>
    時朔點了點頭，隨后他的面前多出了兩樣?xùn)|西。

    一本田字簿和一支鉛筆。

    “課堂時間是有限的?！狈晋Q輕咳了一聲，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課外的時間可以嘗試一下對教材進行抄寫，鍛煉一下?！?/br>
    時朔沉悶地低下頭，看了一眼那支鉛筆。那支鉛筆是補習(xí)班之前放著的，筆已經(jīng)削過變得很短，外面的綠色表皮隱隱有些剝落，分外寒酸。

    時朔拿起筆，學(xué)著方鶴的樣子笨拙地握住，在田字簿上開始慢慢勾勒字符。

    第一個字就寫得格外艱難。由于握筆姿勢的不同，力道的運轉(zhuǎn)方向也便不同。時朔寫得時候，總是覺得渾身不自在、磕磕絆絆的。但是同時，他也能感受到這支筆的神奇之處。

    它竟然不需要墨水！

    凡間文人抄寫大多都需要提前研墨、鋪紙，就連毛筆的選擇都要仔細(xì)研究一番。然而眼前這支筆明顯是方鶴隨便挑選遞給他的，不需要如此繁雜的程序。

    當(dāng)真是神仙手段。

    時朔將補習(xí)班神奇的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按捺下心中的激動，仔細(xì)開始抄寫起這段文字。很快，他就發(fā)現(xiàn)了方鶴所謂的“鍛煉”究竟是什么了。

    第一句話仿佛跟之前體驗課一樣，只是給他一個適應(yīng)的時間。接下來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眼，時朔的抄寫難度便逐步上升。每寫完一個字，他的手腕便微微一抖，卸掉上面殘留的壓力。

    不僅如此，每寫完一句話，他的眼前都會浮現(xiàn)出這句話的場景，在加深他領(lǐng)悟的同時，還在消耗他的“靈識”。這是精神和rou|體的雙重折磨。

    方鶴見時朔在旁邊認(rèn)真地抄寫，一時半會也打擾不到他，便在他的身旁找了一個位置。點開系統(tǒng)，系統(tǒng)的頁面依舊停留在lv1上，招收一名學(xué)生的任務(wù)也沒有顯示完成，估計是他哪個方面的程序沒有到位。

    方鶴想了想，也沒有想出什么來，便關(guān)掉頁面，開始做起正事來。

    系統(tǒng)的第一個升級任務(wù)便讓他知道后續(xù)的任務(wù)是什么了——估計大多數(shù)都是招收學(xué)生的，有一就有二。那么，他現(xiàn)在所要做的就是，在有限的條件下對自己的補習(xí)班進行宣傳。

    時朔的劍宗大賽就是一個宣傳方式。

    他想為時朔量身打造補習(xí)班的制服，這樣一來，又有逼格，又有話題度。問的人多了，他便能從中選到合適的弟子。一邊想著，方鶴一邊在紙上畫了起來。

    《勸學(xué)》篇章是取自荀子，荀子的思想是儒家思想。因此在畫制服的時候，方鶴特地在領(lǐng)口處加入了儒家的一些元素進去。他沒有進行太大的改動，依舊是方便行動的簡單搭配。最后，他在胸口的位置，大大咧咧地用花紋刻畫了兩道。

    大筆一揮，隨意地設(shè)計好后，方鶴便將它放在一旁，另外拿出一張白紙，開始認(rèn)認(rèn)真真勾畫起來。這回，他得給那天去現(xiàn)場的自己設(shè)計一款大氣、簡單、適合裝逼的衣服，最好是那種一看就有仙人風(fēng)范的那種。

    廣袖長袍、白色的服飾，鎏金花色都在袖口。

    方鶴設(shè)計得很細(xì)致。反正他不用打斗，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來。做完這一切之后，方鶴便將設(shè)計稿遞給補習(xí)班旁邊的成衣鋪，用一個靈石的價格讓對方店鋪承諾，在比賽前一天把衣服趕制出來。

    處理完這件事情后，方鶴便全身心地投入到時朔身上。

    現(xiàn)在，時朔是他最好的機會。

    好在，課程安排雖然很緊湊，但時朔是一個能吃苦的好學(xué)生。每天除了課堂上的學(xué)習(xí)之外，他剩余的時間全部投入到抄寫《勸學(xué)》篇章中。

    總算，功夫不負(fù)有心人。

    ·

    二十一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劍宗弟子排位賽如約而至。

    清晨，遠(yuǎn)方的晨曦還未完全彌散開來，劍宗的鐘鼓便開始敲起，沉悶九聲，蕩氣回腸。仙鶴在天空飛舞，發(fā)出清越的鶴鳴，街道兩旁，原本低垂的綠樹重新煥發(fā)生機，花香撲鼻。

    補習(xí)班周圍也熱鬧起來，來來往往的人群，充滿了人間煙火氣。

    時朔早在前一天便被方鶴趕了回去。

    方鶴一大早起來，便開始整理著裝，務(wù)必要打扮得體體面面。他甚至用靈力買了一顆辟谷丸，以免因吃包子而影響他的形象。做完這些，他便一路跟著人群，向北走去。

    北方是劍宗的山門。

    此時在山腳下便已經(jīng)匯聚了無數(shù)的人群。他們席地而坐，一臉神往地望向半空。在半空處，零零散散地分布著幾十塊的巨型屏幕。屏幕中倒映著各個弟子的身影。這里儼然成了一個巨大的廣場。

    方鶴找了一棵樹靠著，抬頭看向其中一塊屏幕。

    那塊屏幕曾經(jīng)被放在最中央，被無數(shù)人的目光盯著、崇拜著、贊嘆著。如今，卻只能占據(jù)一個小角落。

    這樣的變化，很快也被其他人注意到了。一些往?？催^劍宗弟子選拔賽的人驚訝地說道：“唉不對，五年前我看的時候，不是這個人在中間的啊?！?/br>
    這句話很快得到了周圍人的附和。

    修真界的事情很少傳到凡間，想來，時朔金丹破碎的事情并沒有多少人知道。一時間，人們議論紛紛。

    但很快，就有人發(fā)出了一聲嗤笑：

    “因為金丹破碎，涼了！”

    方鶴尋著聲音望去，便看到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子坐在高處。他穿著紅色的大褂，頭上梳著哪吒辮，看起來分外喜人。此時，他眼角一揚，幸災(zāi)樂禍地看著眾人吃驚的模樣。

    他抬了抬自己肥肥的小下巴，好心地對著望著他的一群人科普道：

    “現(xiàn)在放在中間的是劍宗萬人擁護的新標(biāo)桿——岳志承。”

    聽到這個名字，方鶴目光一凝，牢牢地鎖定在屏幕中央的那張臉上。那張臉眉目開闊、劍眉星目，此時正含著笑與周圍的劍宗弟子相談甚歡。這位想必就是那位奪到令牌的背叛者了。

    與他的春風(fēng)得意相比，時朔就很可憐了，此時孤身一人站立在角落里，目光沉靜地盯著眼前的一幕幕。

    方鶴此時有些心疼，還沒來得及感慨一句，便看到之前說話的那個小孩站了起來，紅色而又喜慶的虎頭鞋就這樣大大咧咧地踩踏在椅子上。

    他舉著肥肥的小拳頭，對著屏幕中央的岳志承有模有樣地喊道：“志承，沖呀！”

    方鶴：確認(rèn)過眼神，是敵軍·熊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