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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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漢鼎說:“趙羲泰算是頗有眼光的人了。早幾年,齊王還在東都與謝長庚對峙時,他應(yīng)便料到長平關(guān)難守,東都亦非長久可踞之地,請命去往淮揚經(jīng)營。果然被他料中了。他在淮揚時,延攬俊才,訓(xùn)練水軍,還疏浚河道,為當(dāng)?shù)匕傩战鉀Q苦了多年的水災(zāi)之患,頗得人心,還有長江天塹可憑,謝長庚想一舉攻下淮揚,也非易事。如今局面之下,我長沙國到底是聯(lián)合東朝廷,還是保持中立,就看謝長庚了?!?/br> 他注視著慕扶蘭:“翁主,陸琳那些人,謹小慎微,一向過于懼怕謝長庚,但在這件事上,我的看法,倒與他們一致。恕我直言,東朝廷一旦不復(fù)存在,謝長庚怎會容我長沙國繼續(xù)占據(jù)洞庭腹地?他的最后一個目標(biāo),必是我長沙國。與其到時獨力應(yīng)對,不如現(xiàn)在就和趙羲泰結(jié)盟,勝算更大?!?/br> “自然,一切皆以翁主之意為上,無論翁主如何決斷,我必唯命是從!” 這一夜,慕扶蘭再次無眠了。 她如今依然住在自己從前出嫁前的那間王宮寢室里。這間屋里,承載了她多少的從少女至今的回。燭影搖曳,照出她徘徊反復(fù)的身影。她停在了窗前,思緒起伏,向著夜空的那輪明月,望了良久,轉(zhuǎn)身打開一只放在屋角的許久未曾碰過的儲物箱,取出了一信封。 這是那一年,那個人在獲悉長沙國或與齊王同謀之后,著人送來的那封和離書。 當(dāng)時她從天山取藥回來,路上,為避蒲城兵禍,取道水路。這信送到的時候,她人還未回長沙國。 “兩心相異,不能同歸,特此修書,各還本道。” 她就著燭火,看著這封字體汪洋恣肆潦草難辨,仿佛隨手落筆而就的信,陷入冥思之際,聽到門被人輕輕推開,抬起眼。 熙兒來了。 她匆忙收了書信,朝他走了過去,微笑道:“這么晚了,怎的還不睡?” 熙兒身上還穿著睡覺的衣裳。“我方才讀了幾頁書,想去睡覺了,見娘親屋里的燈還亮著,就來看看。娘親,你好歇息了,不要太累?!?/br> 慕扶蘭望著面前這個眼眸明亮容顏俊美的小小少年,想起了那一年在護國寺里遇到他的情景。一晃眼,當(dāng)日的那個小小稚兒,已經(jīng)長這么大了。 她的心中涌出無限的憐愛之情。 她走了過去,牽了兒子的手,柔聲道:“娘親送你回屋。等你睡了,娘親也去睡。” 熙兒搖頭:“我送娘親你去睡覺。等娘親你睡了,我就去睡?!彼吡诉^來。 慕扶蘭任這小小少年牽住自己的手,跟著他往里去。 “娘親,你歇息吧。” 熙兒要走的時候,慕扶蘭叫住了他。 “熙兒,你雖然是娘親的兒子,倘若娘親沒有打算讓你做長沙國的王,你會不會怪娘親?”她遲疑了下,輕聲地問。 熙兒搖了搖頭:“娘親,你不要擔(dān)心,我從來沒有想過做長沙國的王。娘親照著自己所想安排就好。我只希望將來我能有用,可以保護娘親。” 慕扶蘭笑了。這時,外屋傳來一陣叩門聲。 侍女來通報,說東朝廷的使者來訊,趙羲泰微服來此,今夜方抵達,有重要之事,要見翁主。 慕扶蘭沉吟了下,看向望著自己的熙兒說:“娘親還有事,先去一下。你去睡覺吧?!?/br> …… 慕扶蘭走進了宣政堂。里面立著一道披著夜行披風(fēng)的身影。那人聽到腳步之聲,轉(zhuǎn)過臉,正是趙羲泰。 三年未見,他看起來變化很大。這種變化,并非容貌,而是給人的感覺。 他的臉上雖然帶著夜行趕路的一縷疲倦,但雙目有神,雖一身常服,卻氣度不凡,和多年之前剛來長沙國求醫(yī)時的那個病懨懨的齊王世子相比,判若兩人。 他看見慕扶蘭現(xiàn)身,臉上露出笑容,朝她疾步迎來,為自己的冒昧造訪向她致歉。 “連夜驚動翁主,多謝翁主肯見我于此。三年未見,翁主風(fēng)華,更勝往昔?!?/br> 他注視著面前的慕扶蘭,語氣真摯。在他的目光里,更是看不到半分陰暗或是戒備,只有那種猶如老友經(jīng)年不見再度重逢的欣喜。 他仿佛徹底忘記了當(dāng)初他是如何離開長沙國的。 慕扶蘭微笑:“三年未見,陛下亦是神采煥然。陛下身份金貴,不同往昔,怎的微服至此?知道得倉促,招待不周,還望擔(dān)待?!?/br> 趙羲泰笑著,擺了擺手。 “翁主不必與我如此見外,我還是從前的趙羲泰。翁主想必也是知道,我來此,是為結(jié)盟一事?!?/br> 他的神色變得嚴肅了。 “翁主應(yīng)當(dāng)已經(jīng)收到我先前讓使者轉(zhuǎn)呈的信了。我為表誠心,三年之后再次來此面見翁主,共商大事。如今之局面,無需我再多說,翁主自己必有判斷。” “謝長庚就要迎娶劉后侄女了,與你長沙國早斷凈關(guān)系。這幾年,他雖未曾發(fā)難你們,但那是無暇顧及。他剛滅了趙王,倘若我趙羲泰也沒了,下一個輪到的,必是你長沙國。” “我早就知道東都不能久踞,早早便在經(jīng)營揚淮,不敢說牢不可破,但一有精兵良將,二有天塹可憑,他若發(fā)兵來打,鹿死誰手,還不一定……” 他頓了一頓,走到了慕扶蘭的面前,放低了聲音。 “翁主,我不妨再告訴你一件事。他手下有一重要將領(lǐng),中了我的美人計,暗中已是投向了我。只要他發(fā)兵來打,我必斷他后路糧草?!?/br> 他深深地凝望著慕扶蘭:“翁主,如今天下局勢,還有你長沙國的局面,都和三年前不同了。我相信你,對你毫不隱瞞,料你也會做出明智之選。只要你肯助我,到時你我聯(lián)手,我必如虎添翼,只要謝寇打來,讓他發(fā)跡于水,亦覆亡于水!” …… 慕扶蘭回到寢室,看見熙兒還端端正正地坐在椅上,并未回房睡覺,仿佛在等著自己,便走了過去,正要開口,卻見他從椅上下來,站在自己的面前,問道:“娘親,那位趙羲泰過來,是要勸你和他聯(lián)合打謝大人嗎?” 慕扶蘭一愣。 “熙兒,這是關(guān)系我長沙國的大事,你還小,和你也無關(guān),你去睡覺吧,娘親自會決斷?!?/br> 她說完,見這孩子不動,繼續(xù)道:“娘親,我不小了,我聽說了些事。不但丞相他們想和趙羲泰聯(lián)軍,就連師傅,他也如此做想。我知道他們都是為了長沙國考慮。但是娘親,你還記得嗎,三年前,謝大人過來的時候,曾在西城門外親口答應(yīng)過我,他往后再不會與娘親你為敵。他還發(fā)過誓的。他不與娘親為敵,就一定不會發(fā)兵來攻打我們長沙國。娘親你不要和那個東朝廷聯(lián)軍,不要和謝大人打仗,好不好?” 慕扶蘭沉默了片刻,說:“熙兒,人是會變的,至于說過的話,更不可能都會永遠記得,即便記得,也未必能做得到。等你長大了,你就會明白的。你去睡覺吧!” “娘親!” 熙兒面露焦急之色,一下跪在了她的面前。 “娘親,我相信謝大人!他那天對我說過的話,他一定記得,也一定會作數(shù)!娘親你要是不放心,我就寫一封信,你幫我傳給謝大人!我叫他親口再給你保證,這樣,娘親你就能放心了吧?” 慕扶蘭說:“熙兒,聽話,去睡覺!” 她說話的時候,唇邊依舊帶著微笑,但卻變成了不容辯駁的命令口吻。 熙兒怔怔地望了她片刻,慢慢地從地上爬了起來,低頭而去。 次日清早,前頭有事,慕扶蘭離開時,未過問熙兒。沒想到,到了中午,慕mama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尋她,說小公子不見了人。 慕mama抹著眼淚:“平日小公子都是早早起身練武讀書,今早不見他開門出來,我以為他難得睡個懶覺,就沒去叫他。到了晌午還不見他起身,我覺著不對,就去敲門,沒聽他回應(yīng),門里頭反閂著,我叫人破開門,屋里已經(jīng)不見了人,想必是破窗走了,只留了這么一張紙條……” 慕扶蘭一把奪過字條,看了一眼,臉色微變,急忙趕去了北城門,被告知今日一早,天還沒亮,小公子就騎馬出城。 因他平日也常獨自騎馬出城,故門卒也沒多問什么,見他來了,當(dāng)時就開門,放了出去。 第78章 當(dāng)年曾被齊王視為阻擋謝長庚東進腳步的長平關(guān)城如今早已易主了。因地處中段,既方便與上京聯(lián)絡(luò), 亦方便接收來自長江下游的消息, 更因地勢如同一個天然的養(yǎng)兵場,故上月, 謝長庚在結(jié)束了征伐趙王的戰(zhàn)事之后,將軍隊回撤,暫時駐扎在這里。 這一日,謝長庚收到了一個發(fā)自上京的秘密消息。 趙羲泰此前通過上京里的忠于趙氏皇族的舊勢力與劉后通氣, 稱自己如今如同喪家, 更是騎虎難下, 在勉力支撐罷了,謝長庚若發(fā)兵江淮,自己絕難抵擋。如今局面, 和數(shù)年前已是不同, 因為有了自己這個東朝廷的存在, 謝長庚才容她一直坐在位子上,一旦自己沒了,她這個朝廷也就跟著覆亡,謝長庚更不會容她活命。他稱自己如今十分惶恐,無計之下,只能懇求劉后想法狙謝長庚,如此, 不但是在救他, 更是自救。他更允諾, 倘若劉后日后重新執(zhí)掌上京朝廷,答應(yīng)赦免他父子此前的叛亂之罪,他愿俯首稱臣,投向劉后。劉后驚懼,夜不成寐,暗中頻私召親信,似有所密謀。 謝長庚將密信傳給劉管等數(shù)人閱覽,幾人看完,神色凝重。 劉管道:“難怪劉后前些時日以奉養(yǎng)老夫人為名,又在老夫人面前提婚事,想來并非討好老夫人,而是窮途末路,另有所圖了?!?/br> 劉安冷笑:“秦王至今供著宮里的人,不過是沒有由頭,不好翻臉。如今時機也差不多了,他們既自尋不痛快,秦王不如應(yīng)了,虛與委蛇,看他們?nèi)绾纹髨D,到時順?biāo)浦?,趁機反殺,正好以被逼為名,收拾干凈了人,我等立刻擁立秦王登基,再無任何后患,到時發(fā)兵,掃平江淮,看這舊朝里,何人敢言不是!” 眾人稱是。贊同聲中,一人忽道:“趙羲泰這邊激劉后對付秦王,那邊為求穩(wěn)妥,必會尋求長沙國聯(lián)兵。長沙國如今的兵馬,也非泛泛,萬一兩邊合兵,阻力必定加大,不如叫復(fù)州李良發(fā)兵長沙國……” 他說著,忽然仿佛意識到了什么,陡然閉口,看了眼座上的謝長庚,咳了一聲,改口道:“也并非真的去打,叫他壓境不動,叫長沙國有所顧忌,也是一樣?!?/br> 方才的激昂氣氛,漸漸落了下去。數(shù)道目光,投向了座上的謝長庚。 謝長庚沉默了良久,道:“長沙國這邊,先不必動。派人去刺探消息,若真有聯(lián)合出兵之兆,再動不遲?!?/br> 他雖早與長沙國的攝政翁主斷了夫妻關(guān)系,但畢竟有過過往,且在座之人,對翁主的印象也都極好,很是敬重,聽他如此發(fā)話了,自不會再發(fā)異議,異口同聲應(yīng)是,這時,門外傳報,道關(guān)門之外來了一個小少年,似長途趕路而至,求見秦王。士兵原本根本不予理會,但那小少年拿出了一柄寶劍,說是秦王從前給他的信物,叫代為傳入。士兵這才不敢輕慢,稟了上司。那副將跟隨秦王多年,認出是秦王從前的那把貼身佩劍,于是送入。 謝長庚還沒等人說完話,便起身走到了那副將的面前,一把奪過他手中捧上的劍,看了一眼,猛地抬眼:“那孩子人呢?” “在關(guān)門外等著……” 謝長庚撇下驚訝的堂中之人,疾步而出,匆匆趕至關(guān)門。 一個清瘦的小小少年,風(fēng)塵仆仆,手中牽了馬韁,帶了一匹健馬,正獨自立在關(guān)門外的一個空地角落里,在安靜地等待著。他聽到了身畔那兩扇關(guān)門發(fā)出的沉重的開啟之聲,轉(zhuǎn)過頭,望見那門里疾步而出的那個大人,眼睛一亮,面露驚喜之色,喚了他一聲“謝大人”,立刻朝他奔了過去。 他的步履有些不穩(wěn),仿佛腿腳不便,卻一直沒有停。 雖然三年未見,這個關(guān)門之外的小小少年,也已不是自己印象中的孩童模樣了,但謝長庚卻仍是一眼就認了出來,他正是熙兒。 方才見到自己贈他的那把寶劍之時,他有些不信,這孩子怎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到來,那婦人又怎可能放他來自己這里? 他心中充滿難以置信的感覺,但就在看到這孩子的第一眼,聽到他喚自己的那一聲久違了的“謝大人”,在他的心里,迅速便涌出了一種他原本已是許久再不曾有過的帶著欣喜的激動之情。 他大步走到了這小少年的面前,雙眼一眨不眨地凝視著他,片刻后,緩緩抬起雙手,輕輕地搭在了這小少年那副還顯稚薄的雙肩之上,隨即收緊手掌,重重地握了一握,笑了。 “熙兒!你怎會來此?一個人來的?”他問。 這小少年似乎感覺到了來自于他那雙搭在自己肩上的沉斂手掌所傳遞的熟悉之感。 “是,是我。謝大人,我騎小龍馬來的。路上很多地方的人都在說,謝大人你剛平了趙王,駐兵這里,就要打東朝廷了,我就一路打聽著尋了過來?!?/br> 他回答,眼眶微微紅了。 謝長庚看了眼他身后那匹已然雄健如龍的河西戰(zhàn)馬,視線從懸在馬鞍旁的那只囊袋上掠過,握著他的那雙手掌,收得愈發(fā)緊了。 他點了點頭?!白?,先隨謝大人進去,有話慢慢說?!?/br> 在城關(guān)上下投來的無數(shù)道注視目光之中,他領(lǐng)著這小少年,入了關(guān)門。 “你腿腳受了傷?”一進去,謝長庚便問。 “我沒事。謝大人,我來,是想和您求證一件事?!边吷蠠o人,他迫不及待地說道。 謝長庚點頭:“何事,你說?!?/br> “謝大人,我記得從前你曾對我說過,你再不會為難我的娘親了。我想知道,您當(dāng)初對我說的話,是否還作數(shù)?” 謝長庚一愣,對上了這小少年緊緊注視著自己的目光,頓了一頓:“你一個人從長沙國出來,尋我就是為了此事?” “是?!彼c頭,“這非常重要!謝大人,我娘親不相信你,她叫我亦不能信,但我卻信你。所以我要尋大人再次求證,好叫我娘親放心!” “謝大人,您當(dāng)初對我說過的話,是否還當(dāng)真?” 謝長庚立刻便明白了一切。 他凝視著面前的這小少年,沉默了片刻,緩緩地道:“熙兒,謝大人當(dāng)日曾對你說,送出去的東西,不會收回。謝大人對你說過的話,亦是一樣。” “你來得正好,你回去后,轉(zhuǎn)告你的娘親,這個天下,有非戰(zhàn)不能解決之業(yè),亦有戰(zhàn)未必能平之事。謝某固然洪水猛獸,但只要長沙國不趨前迎擋,謝某在一日,便不會往洞庭發(fā)一兵一卒?!?/br> “有非戰(zhàn)不能解決之業(yè),亦有戰(zhàn)未必能平之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