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喬應(yīng)和地真誠：“借錢有可能是真的缺錢吧。”

    “那也不能借個兩百塊錢??！這也就老陳人好了。”

    周蓓蓓像是還沒說盡興兒，又接著道：“還有英子和佩蘭！她倆你不認(rèn)識，那是去年來參加比賽的，沒拿到啥獎，她們的文工團(tuán)今年就換了兩個人推薦。雖然沒拿獎，但是和老陳認(rèn)識了??！就前不久的時候，老陳還幫她們……”

    原來是這樣。

    喬喬一邊將服飾什么的東西仔細(xì)打包，一邊在心里發(fā)笑：自己大概是攤上個當(dāng)代賈寶玉？愛每一個女孩，給每一個女孩兒拍照片的那一種？

    周蓓蓓看著她忙，自己突然把話頭轉(zhuǎn)了個大彎兒，似有感慨地說：

    “陳善俞最喜歡的是你！”

    她說得像沒好氣兒的樣子，嘴角卻噙著似有似無的笑，眼神也飄忽忽的：

    “咱們都曉得，他給我們照相的時候是大大方方地照，還有的是被我們磨得不行了才勉勉強(qiáng)強(qiáng)照的。哼，那個死樣兒！所以說啊，這個世界上是一蓋顧一鍋，人人都有命門兒！”

    喬喬整理的動作停下來，背對著正說到興頭兒上，十分感懷的周蓓蓓，也不作聲。

    周蓓蓓幽幽地從后方盯著喬喬的背影，頗有一絲憤憤不平的怨氣：

    “陳善俞偷偷拍你，估計(jì)你都不曉得！我跟他常在一處兒，誰都可沒我曉得的清楚！他都往貼身的衣服里藏著呢，我都看過！”

    “他給你看過？”

    “是啊，他不在我面前玩兒那些虛的！”

    周蓓蓓梗著脖子說得理直氣壯，卻在心里狠狠啐了自己一口：什么不玩兒虛的？姓陳的也不和其他紅紅綠綠玩兒虛的??！

    “那他是在什么時候給你看的？你倆當(dāng)時說啥了？”

    喬喬的語氣輕松平靜，問題卻十足有些惱人。

    什么時候？周蓓蓓確實(shí)想了想，這一想不要緊，連她自己都笑了出來。

    她笑得驕傲又放肆，本來有些松垮的波浪卷發(fā)倒是很襯了。喬喬回頭的時候也不免在心里贊一聲：好漂亮！

    只聽周蓓蓓毫不扭捏，說的義正言辭，：“床上咯！”

    “那得恭喜你們?！?/br>
    喬喬的話讓周蓓蓓免不了一愣，下一秒脫口而出：“你什么意思？”

    “恭喜你們啊，你們不是郎才女貌，一對璧人嗎？”

    周蓓蓓用不可思議的復(fù)雜眼神往她全身上下瞟了半天，開口的音調(diào)都變了：“你是真傻還是假傻？還是在諷刺我？”

    喬喬望盡周蓓蓓漂亮卻透著灰心喪氣的眼睛，倒是嘆了一口氣：

    “我是真心地在祝福你們。”

    周蓓蓓從氣憤到迷茫，發(fā)現(xiàn)自己琢磨不懂喬喬后就更加憤怒了。即便她意識到自己聽聞喬喬的話的第一個反應(yīng)是放心，就像是在心上懸了很久的巨石終于安安穩(wěn)穩(wěn)地放了下來。

    但意識到這點(diǎn)更讓她感到面紅耳赤的難堪和憤怒：

    “他喜歡你！”

    喬喬不置可否，只是回答：

    “他也喜歡你啊?！?/br>
    周蓓蓓使勁地試圖從喬喬一貫?zāi)贻p明麗，此刻的神情卻毫無波瀾的臉上尋找出更多破綻。不論那破綻代表的什么，她渴望的僅僅只是破綻：

    “他，他喜歡你更多！”

    “多多少？”

    周蓓蓓當(dāng)場愣住。

    喬喬準(zhǔn)備走了。一只腳剛剛踏出去，后面的人就又仿佛是在掙扎發(fā)作，又像是喃喃自語道：

    “你為啥不在乎？你就不爭一下他嗎？老陳給你拍了那么多照片，從春夏到秋冬，側(cè)著臉的就算了，就連背影都有那么多……”

    “有你爭他，還不夠嗎？”

    喬喬最后拋下話：“周蓓蓓，你要真喜歡陳善俞的話就自己把握住，對你們?nèi)魏我粋€人，我都會這樣說。雖然我對你們的相處模式不敢茍同，但也不想牽涉過多。所以你們不管是為自己爭取些愛啊錢啊或者是名分什么的，就去爭好了，只要別牽扯到我就行。順便，告訴你一件事——”

    她甚至沒有轉(zhuǎn)頭，周蓓蓓卻能清晰地聽見那咬字中輕笑的甜蜜：

    “我有男朋友，他叫方言?！?/br>
    *

    周蓓蓓過了很久才走出去，她出去的時候還是經(jīng)過了舞臺。

    陳善俞還在上面報(bào)幕。這個伙計(jì)是陳家給他找的，也挺體面，收入也不錯，更重要的是能積累人脈。她旁觀看來也覺得確實(shí)如此，只是陳善俞將人脈都積累到了認(rèn)識女孩子?；蛟S，這也在陳家人的考量之內(nèi)吧。

    即便初賽已經(jīng)結(jié)束了，陳善俞卻還是要負(fù)責(zé)最后結(jié)果的公布。雖然在座的都來自于各大文工團(tuán)的舉薦，但就像是文工團(tuán)也有級別區(qū)分一樣，人自然也有過關(guān)和被淘汰的區(qū)別。

    陳善俞拿到了評判員經(jīng)過認(rèn)真商討后，最終決定出來的正式名單。參賽的女孩們當(dāng)然都沒有走，一見到他站在臺上，立刻屏住呼吸，一聲不發(fā)。

    聽說在這種充滿壓力的緊張氛圍里，很容易出現(xiàn)類似于“喜歡”的錯覺。周蓓蓓也覺得這個說法有點(diǎn)道理，陳善俞這兩年新認(rèn)識的好幾個姑娘都是有過這樣經(jīng)歷的參賽舞蹈演員。

    她看見陳善俞緩緩報(bào)出一個又一個女孩的名字，沒有名次，聽著就不是那么膽戰(zhàn)心驚，被念到的姑娘也不必糾結(jié)，只要如釋重負(fù)地微笑就好了。

    周蓓蓓環(huán)視四周，想看人群里會不會多出一張興奮的臉。那張臉有著讓人無法貶低的五官和從骨子里透出的傲氣，這些都讓其自小開始就出挑于眾人，她從來就看不慣的那張臉。

    如此級別的舞蹈比賽，是國家級別的獎項(xiàng)?？纯催@些女孩吧，甚至有些都要哭出來了。任誰剛才表演的時候有多么光鮮亮麗，都會在這個時候，在臺下不安難耐地等待結(jié)果，緊張得甚至想吐。

    想一想就知道，每年參加初賽的有七十多個女孩，能參加復(fù)賽的只有十幾個。誰不緊張呢？這次不成功，下一年的文工團(tuán)就不一定會推薦自己了啊。

    那么，喬喬會是其中一個嗎？

    大概吧，畢竟每次好事兒都少不了她。

    周蓓蓓麻木地在人群里找著找著，突然聽到從臺上——

    哦不，是從四面八方的廣播里傳來一個驚喜振奮的聲音：

    來自于陳善俞的快樂聲音：

    “總政文工團(tuán)！喬喬！”

    自始至終沒有見到那張過目難忘的臉，周蓓蓓這才理解。

    原來，也有人會先走。

    第43章 舞臺事故

    一直到?jīng)Q賽的這一天前，喬喬和周蓓蓓的相處模式是進(jìn)水不犯河水。

    陳善俞糾纏過她, 喬喬的話卻刺耳而明確：

    “我有男朋友了, 他叫方言?！?/br>
    陳善俞肝腸寸斷，自己都沒想到開始就是結(jié)束, 重新見到少年時的校園夢中情人，對方居然已經(jīng)名花有主。這個方言又是誰？！

    周蓓蓓提醒他：“你記不記得, 總司令姓方？”

    她雖然平時咋咋呼呼，也頗下得了自己的面子, 但對這些事情還是不敢多說話的。自小在這方面都沒什么自信, 長大了也沒有打出什么翻身仗, 因此聲音也小小的。

    陳善俞想起來了，但還是覺得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也沒辦法, 周蓓蓓比他有數(shù)。而且他根本見不到喬喬。

    也不知道為什么，周蓓蓓和喬喬從來不是什么親近的同窗關(guān)系, 甚至還沒有自己對她們兩個分別的熟悉, 但這次比賽期間, 周蓓蓓就死活要陪著喬喬在后臺, 陳善俞自己只能在外頭的臺子上一遍又一遍念著干巴巴的臺詞。

    兩個人在后臺像是對峙又像是交談。

    喬喬是專注在復(fù)賽上，今年的比賽總共有十六個女孩進(jìn)了復(fù)賽, 她是其中一個。復(fù)賽的名次某種意義上也能看出決賽的結(jié)果。

    她是為了比賽，周蓓蓓呢？

    復(fù)賽結(jié)束后，都回到后臺的化妝間等候名次公布。

    “我是一大閑人，前兩年也就在外面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反正玩兒嘛！老陳也樂意看我玩兒。都沒什么志氣, 才混到一塊兒去的?！?/br>
    “有些事情，真的是年紀(jì)小的時候段位低，弄不懂。以前我就覺得你跳舞是臭顯擺，你有當(dāng)大學(xué)教授的媽當(dāng)大廠長的爸還有當(dāng)院長的外租，簡直顯擺的要死了，別說長相了，你長得好看更是大大的臭顯擺?！?/br>
    “就是沒想到我還在這混呢，你已經(jīng)在文工團(tuán)跳舞，還是獨(dú)舞，還來比賽了?！?/br>
    喬喬沒趕她走，周蓓蓓自然也不覺得自己被當(dāng)作閨中好友了，大概也是看準(zhǔn)自己不愿意老陳和她見面，那還不如讓自己跟在身邊，這樣碰到了還能幫忙擋著。

    周蓓蓓自愿被利用，但她琢磨出來喬喬留她在化妝間的用意后也不得不承認(rèn)，喬喬表現(xiàn)得比她想的還要不一樣。

    從頭到尾沒生氣，沒有厭惡嫌棄她，也沒有對陳善俞表現(xiàn)出但凡一點(diǎn)點(diǎn)熱情。甚至沒有好臉色。

    通常情況下，周蓓蓓只見過姑娘們被陳善俞迷的不行，或者是被哄得開心。真正對陳善俞這么不感興趣的人，也就這個喬喬。

    更讓人咂舌的是，陳善俞對那么多姑娘都有幾分喜愛里，但他對喬喬就是不一樣。

    他最喜歡喬喬。

    喬喬卻不屑一顧。

    周蓓蓓也想過，喬喬會不會是覺得老陳喜歡他只是因?yàn)檫@份“得不到”，假設(shè)一旦被得到，有沒有可能就失去了這份“不一樣”？

    但后來，周蓓蓓就覺得自己是多想了。喬喬根本不在乎陳善俞給的“不一樣”。

    “多多少？”

    周蓓蓓想起那天的對峙下，喬喬回應(yīng)自己說老陳最喜歡的是她時，反問的這句話。

    一時間，她感到嗓子有點(diǎn)發(fā)緊。

    大概真的不多多少吧。不一樣和一樣也就差毫厘之間。老陳是個多情人，對她們都沒有紅過臉的，也從來不求回報(bào)。

    周蓓蓓時而覺得自己算是一樣中“最不一樣”的，因?yàn)樗完惿朴岬慕磺樽罹?，因?yàn)樗完惿朴岬男郧橄嗤?，沒志氣也好沒出息也好，就這么懶散地過一輩子也不錯。下田種地養(yǎng)雞喂牛的生活，她真的不是很喜歡。

    她既對明確不會對老陳起一點(diǎn)點(diǎn)念頭的喬喬感到放心，甚至無端端生出一分想要親近的意圖，又對自己這樣和陳善俞湊湊活活嘻嘻哈哈地糊涂著過感到灰心。

    可是，這已經(jīng)是她能攀上的最好生活了吧？老陳也真的是個可愛可憐的好人。

    周蓓蓓對陳善俞獨(dú)特的“愛憐”之情與依賴欽慕復(fù)雜地融合，喬喬對此有所感知也無言以對，只能說是人各有志了。

    其實(shí)，她也沒有怎么回應(yīng)過周蓓蓓的話，僅僅是隨其自便。

    喬喬知道自己和周蓓蓓是不會成為朋友的。即便這輩子的周蓓蓓還沒有做出在別人的婚禮上，與別人的新郎在化妝間溫存的事情，但那畢竟是個人品質(zhì)的問題。

    未來，周蓓蓓不會去打攪自己與方言的婚禮，但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有別人的婚禮被打攪。

    喬喬自然也覺得，陳善俞如果真的愿意和周蓓蓓結(jié)婚，那也不失為一件處處透著蹊蹺詭異的美事，只是不知道究竟能美好幾年罷了。話說，一夫多妻至少不會發(fā)生吧？解放這么多年，這可是往槍口子上撞了。